104 閉上眼睛，我給你個新的開始

喜氣繞樑，衆目睽睽，心底柔軟莫九九知道自己不能衝撞——

不管發生過什麼，也不管心裡如何感想，畢竟是人家的婚禮，一生中最神聖的時刻。

脣角微揚，她努力擡起雙眼，誠懇凝視眼前恍若從電視劇中走出的新郎新娘，輕輕道：

“我怎麼會不肯來？宋先生萬小姐，祝你們舉案齊眉，百年好合。”

咖“謝謝，我們一定會！”

像是示威般的擲地有聲，萬寶麗緊緊拽住宋立的手，在他手背上刺出一條條指甲印——

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聆新娘死死盯住來客，氣氛一時變得有點僵硬。衆人面面相覷之際，古晟錦輕啓薄脣，笑語瑯瑯：

“萬小姐，新婚快樂。如此盛大而喜慶的日子，怎麼不見令尊萬總？”

“他在陪幾位重要客人。”提及父親，萬寶麗總算剋制住即將噴涌而出的忿恨。來日方長，她相信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去清算新仇舊恨。不再看莫九九，她挽住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宋立扭動腰肢朝門口走去，邊走邊嬌聲叮囑：“大家盡情盡興啊，別客氣。今天各位在藍調俱樂部的任何花銷都由我爸買單，所以大家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隨意，晚上還有更好的節目，可別早早走了噢。”

目送大紅色身影消失，莫九九軟軟坐回原位，心不在焉。

或許是錯覺，她老覺得古晟錦知道點什麼，包括自己心裡藏得最苦最深的秘密。

要不要說出來？

整個下午，她都處在猶豫不決的愁雲中。位於藍調俱樂部歐式城堡後的草原上，身著純白西服的新郎正在掀開新娘面紗親吻她的臉頰，婚禮進行曲在春日暖陽中徐徐輕轉，歡聲笑語，佳偶天成，一切似乎都那麼美好，無奈莫九九內心的踟躕向根繩索似的將她越捆越緊。直到迷迷糊糊被古晟錦拉上回城的車，她依然恍惚如夢。

日影西斜，一路光影追隨。下高速快入城時，她忽的坐直身子，認真道：

“我有件事要說，其實，萬寶麗對我態度不好是因爲我做錯了一件事，不能怪她。”

“說下去。”

一片金紅色陽光越過玻璃映在古晟錦臉上，沉靜如水的他並不意外，雕塑般立體的五官溫潤而蘊藉。

抿抿脣，心意已決的莫九九輕嘆一口，淡淡道：

“很狗血的故事。她出現在我面前那天，其實已懷孕。在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宋立和她是那種關係，因爲宋立堅持說他們是普通朋友，相識多年，我早已習慣相信他所說的一切。所以，萬寶麗的出現讓我覺得天塌地陷，我不信，沒說幾句就激動，或許是有了孩子的緣故，萬寶麗同樣激動，也不知道怎麼的，我們很快推推搡搡，她摔倒了，當場血流不止，孩子自然沒了。”

“於是，她跟宋立說是你下的手，宋立覺得你心腸歹毒，連個孩子也不放過。”

“雖然正好趕到的蘭溪說她看到是萬寶麗自己往臺階下倒，可是如果我能冷靜點，事情不會發生。”

“那，你究竟有沒有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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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了綠蔭下，莫九九茫然搖頭，眼神充滿無助和悽迷：“我不知道，當時我很憤怒，瘋了似的…”

搭在方向盤的修長手指輕輕挪到她的雙手之上，側身而坐的古晟錦柔聲輕嘆：

“既然你對當時混亂的情況壓根都弄不清楚，爲什麼不相信蘭溪的話？你那時的憤怒是對宋立的失望以及絕望，我敢說，自始至終你都沒有真正恨過橫刀奪愛的萬寶麗，對嗎？甚至，你覺得有愧於她，因爲你始終認爲孩子是死在你手上。”

“如果宋立堅定，她再怎麼煞費苦心都是白搭，我有理由恨她？同爲女人，我知道孩子的重要。”

“傻瓜，我相信即算瘋了似的你也不會狠心到把懷有身孕的她推下臺階。”

一句我相信，莫九九瞬間失神。

專注看向面前的俊容，她喃喃道：“爲什麼這麼相信我？”

有意替她解開心結的古晟錦和煦展顏，不答反問：“你先告訴我，爲什麼把這件事說給我聽呢？”

“不知道，可能相信你吧。而且，我也覺得你好像並不意外，莫非你早就知道？”

“早知道晚知道有什麼分別？重要的是，就像你從心底相信我一樣，我也相信你，相信你沒做。所以，請你從這一刻開始也要相信自己，不要再爲這件事自責。就算真的要追究錯誤，也不在你一個人，宋立背叛在先，萬寶麗耀武揚威在後，你的憤怒不過是個正常女人的正常表現。”

眼角漫出濡溼的潮意，莫九九別過臉忍住淚，這才發現車停的地方竟然是布拉格回憶的門前。

費力將快要流出的淚水逼近眼眶，她的嗓音稍有哽咽：

“來這幹什麼？”

“你還沒給我生日禮物，作爲壽星，我想請你共進晚餐然後再名正言順的接受禮物，可以嗎？”

“可是，我想回去陪我媽…”

話還沒說完，歉意即刻洶涌。

實在不忍心讓眼前滿懷期待的男人失望，她小聲提議：

“這樣吧，八點之前結束晚餐，好不好？對不起，今天是你生日，我本來不應該提要求，只是…”

“不要解釋，我明白。八點前我保證陪你一起回去。”

下了車，夕陽已然遙遙睡在西邊。

金霞縷縷，映得標有布拉格回憶字樣的海藍屏幕瑩瑩閃光。

把最想說又最不想說的往事和盤托出，莫九九輕鬆不少，酒窩輕漾的面容在淡金色陽光中格外秀美。

率先邁上臺階，長身玉立的古晟錦回首，對她伸出右手：

“阿九，閉上眼睛，讓我給你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