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憋屈

世界上累人的事很多，比如加班，出差，逛街，莫九九卻從來不知道吃飯也是件累人的事。

一頓飯吃下來，等別人散去，她忍不住往地上一蹲，哀號連連。

夜風徐徐淌過鹿園停車場旁的樹林，數不清的大紅燈籠在頭頂隨風搖曳，脫了外套的古晟錦站在薄淡微紅的光影裡，背影雪白，像一株挺秀的竹。靜靜看著他們一撥撥離去，他對身後的抱怨置若罔聞，直到方俏和方櫻母女的車化作一道銀白的線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吃頓飯而已，有這麼誇張嗎？”一回頭，他就迎上張詭異笑臉——

不知什麼時候她已悄悄站到身後，可人小臉僵硬懸掛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像只被迫咧嘴呲牙的木偶。

足足盯著她這張臉半分鐘，古晟錦不解的蹙眉：“皮笑肉不笑的，演鬼片？”

“從進包間到出來，我足足保持這種笑容一小時二十五分鐘，臉部肌肉都要僵死啦，全是爲了你，居然還好意思雲淡風輕的說演鬼片？我嚴肅警告你，今晚的事到此爲止，本姑娘不再奉陪。如果你敢把那句話告訴董事長，我保證跟你沒完沒了！”

惡狠狠瞪他一眼，再悻悻然瞅一眼鹿園的招牌，莫九九滿懷憤恨的朝前走去——

差不多九十分鐘的晚飯，耳畔縈繞的大部分是什麼醫藥科技，股票，基金等諸如此類高深莫測的東西。聽不懂也就罷了，她原本也打算當啞巴，可問題是滿桌子的人除開方佩似乎都對她很感興趣，你一言我一語的問下來，留給她進食的時間少之又少，再加上還要保持得體微笑，飢腸轆轆的她簡直生不如死：

想想，香噴噴的手撕雞，新鮮柔軟的鹿肉，一盤又一盤美食當前卻不能吃，真是慘無人道的虐待！

更鬱結的是，她發現一桌子沒一個簡單人物，說句話總要帶點什麼才罷休。

這樣的場景對她來說實在陌生，也實在憋屈！

假如天天都這樣吃飯，即便頓頓魚翅燕窩也得短壽。才一次，她就累得比加班還嗆。

“看你的樣子好像很沒勁兒，我送你。”古晟錦跟了上來，淺笑若無。

“能有勁兒嗎？全程保持假笑，還得時不時應付你的叔叔嬸嬸堂弟表妹，哪有吃東西的時間？好不容易你們大家夥兒說到一塊兒了，我夾塊肉送入口，早變得又冷又硬。早曉得是這種情形，我寧願你去董事長那告狀。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吃飯很累嗎？”

“我習慣了。”

很淡的四個字隨即被風吹散，又累又餓一通搶白的莫九九卻聽得清晰，火氣慢慢平順——

今晚這一餐她瞧得出古晟錦大有來頭，或許，即便覺得累，也不得不習慣吧。

心，莫名就軟了幾分。

她翹了翹脣：“你吃飽沒？我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