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蔡綺在與人交流方面是笨拙的，尤其是她想要表達善意的時候。這跟蔡綺的成長環(huán)境有關，從小就缺乏父愛的蔡綺有一點自我保護過剩的意識，在她眼中這個世界都是充滿敵意的。蔡綺以前恨自己的姐姐蔡琰，後來又有點恨蘇亦凡和程水馨，現(xiàn)在她倒是覺得全世界最安全最溫和的人就是蘇亦凡。

現(xiàn)在哪怕是蘇亦凡決定去殺人放火，蔡綺都會毫不猶豫地跟上。

這種感覺其實也不錯，至少讓曾經(jīng)迷惘的蔡綺覺得不錯，她覺得有個人能跟著比自己走要輕鬆多了。

在濱海住了一段時間，蔡綺已經(jīng)很瞭解這座城市了，畢竟不大，數(shù)得著的地方也就那些。既然是蔡綺做主請?zhí)K亦凡吃飯，她很自然地選了這裡能找到最適合她風格的地方。

跟著蔡綺的保時捷一路到目的地，蘇亦凡就笑了。

這家店簡直是充滿回憶……在都是各種粉紅色小旅館的街道中央小巷裡，短髮看起來像個小t的高個美女正在認真地擦拭酒杯，聽見腳步聲擡起頭，就見到了久違的蘇亦凡的臉。

蘇亦凡認真地對這個自己還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打招呼：“你好。”

短髮女孩點點頭，目光又挪向蔡綺，然後一點都不能免俗地瞅了瞅那傲人的胸部。

能憋死一個成年壯男的胸部……短髮女孩再看蘇亦凡的目光就沒那麼友善了，好像還有點鄙視。

蘇亦凡倒是不介意這種誤會，笑著指了指樓上。

短髮女孩點點頭，默許了蘇亦凡動用那個秘密所在的意圖。

蘇亦凡帶著蔡綺往樓上走，董默文等人就在樓下隨便亂坐一通，看似雜亂無章的分部實際上已經(jīng)堵死了樓下的安全漏洞。當然董默文還不忘問正在上樓的蘇亦凡一句：“那個……這裡東西貴不貴？”

蘇亦凡看著這個俄國帥哥簡直無語。

“我買單，你們差不多點就行。”

董默文伸手打了個響指，就差歡呼了，旁邊幾個跟著他的小夥伴也露出高興的表情。

蘇亦凡看到這一幕真心覺得董默文這種人不應該在這個行業(yè)繼續(xù)混下去，這麼逗逼去當個喜劇演員不是更好麼？去酒吧要問價格纔敢點東西的賞金僱傭兵……聽都沒聽過這麼慘的好嗎？

蔡綺很驚訝蘇亦凡居然也知道這地方，她跟著蘇亦凡走上樓，一直走到那個能看見天空的閣樓，才停住腳步。

蘇亦凡笑著問蔡綺：“什麼時候知道這地方的？”

蔡綺一旦單獨面對蘇亦凡，就變得特別無措，整個人都感覺極度不安地低頭，低聲回道：“沒多久……別人跟我說過一次，我就來看看。”

蘇亦凡稍微想象了一下蔡綺一個人坐在這裡獨斟的場面，意外地有點可憐這個女孩。

“坐吧，謝謝你的邀請。”蘇亦凡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給蔡綺，“今天其實應該我請你，謝謝你幫我解決了一個難題。”

蔡綺低著頭走到那張雙人餐桌前坐下，聲音很小地說：“我是你的秘書，幫你解決難題是我的工作……”

“我們不談這個。”蘇亦凡揮手打斷蔡綺，這種看起來有點沒禮貌的行爲在蔡綺看來竟然很有男子氣概，“你做的已經(jīng)是工作之外了，不用說得那麼生分。”

蔡綺有點像被王八之氣震到一樣，低頭不吭聲，表示默認了蘇亦凡的說法。

天色正在漸漸暗下來，頭頂?shù)牟Ａ戏侥芸匆娦切恰Ｔ谶@裡，感覺整個世界都比平時美好一點。

人們追求優(yōu)雅的環(huán)境，所爲的大約也就是這麼一點心情改善而已。

“這裡你熟嗎？”蘇亦凡問蔡綺，“如果不熟的話，我可以推薦一下。”

蔡綺擡起頭看了蘇亦凡一眼，有點軟弱地回答：“濱海我都不熟。”

蘇亦凡心說不熟你還要請我吃飯，這已經(jīng)不僅是勇氣可嘉的事了。蔡綺晚上跟自己出來的時候直接從公司走，壓根沒吃完飯，這頓飯算是蔡綺工作餐。

事實上對蔡綺來說，這種程度的餐廳，也的確只能稱之爲工作餐。

點餐倒是很順利，一直到吃飯的時候蔡綺也沒說太多話，眼神都不太敢跟蘇亦凡接觸。這段時間她一直躲著蘇亦凡，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因爲這種行爲生氣。

對蔡綺來說，她很怕蘇亦凡生氣，又有點期待……簡直是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形容的心情。

蘇亦凡一直都很平靜，看著蔡綺的目光也不像以前那樣還有點不愉快，他覺得自己的心結已經(jīng)化解。命運既然這樣，他要痛恨命運，同時也要感謝命運。反倒是面前的蔡綺似乎還陷在那層不安中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從中拔出來。

吃完飯，星光也落在兩人頭頂。閣樓的燈光不太亮，蘇亦凡看著蔡綺，認真地對她說：“我第一次來這裡，是被一個叫妮爾的女孩請過來的，她是個英國人。”

蔡綺放下刀叉，擡頭靜靜地看著蘇亦凡，看著他的眼睛。

從小到大各種察言觀色，蔡綺明白蘇亦凡想對自己說什麼，她咬著嘴脣沒吭聲，依然倔強地等待他繼續(xù)說下去。

蘇亦凡嘆了口氣，對蔡綺說：“你還記得自己請的那兩個殺手嗎？是她殺了他們，救了我。”

蔡綺的眼神黯淡下去，這是她自己一生都無法被原諒的過錯，每一次被人提及，就像重新撕開傷口。

“妮爾帶我來這裡，也是晚上。”蘇亦凡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他是故意說給蔡綺聽的，目的當然是希望蔡綺能不要再陷入某種情緒中，“所以這裡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後來我失蹤的那段時間裡，也是妮爾教我如何變強。現(xiàn)在想起來這一切纔過去幾個月，感覺像是過去了很久一樣。”

蔡綺居然就坐在那裡認真聽著，而且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蔡綺也覺得過得很漫長，她感覺自己好像切換到了另外一種人生。

“我……我明白。”

蘇亦凡在心裡苦笑一聲，他放棄繼續(xù)說下去的想法了。

現(xiàn)在的蔡綺不太可能被自己隨便說幾句話就打發(fā)走，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跟程水馨楊冰冰她們的關係，卻還是堅持坐在這裡，這本身已經(jīng)是一種倔強的表態(tài)了。

想到當初跟王健滔開玩笑說找個胸大的女秘書，蘇亦凡覺得自己挺對不起王經(jīng)理的……還好現(xiàn)在王健滔有紀惟懿。

氣氛有些沉悶，不過星光真的很好，蔡綺發(fā)現(xiàn)蘇亦凡沒打算繼續(xù)說下去後，就擡頭看天。

閣樓的燈光並不亮，能讓人看清天空，光與暗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交織，讓人感覺就像在夢裡一樣。

看了一會，蔡綺收回目光，繼續(xù)望著蘇亦凡。

蘇亦凡依然坐得端正，這種坐姿在蔡綺的所有朋友裡，沒有一個人能做到。

“其實你和我一樣，都是害怕失去。”蘇亦凡看著蔡綺，忽然說道，“過去你怕失去自己和你母親的地位，現(xiàn)在你怕失去平靜的生活。你和以前的我一樣，只是在逃避。”

蔡綺如遭雷擊一般愣住了，她沒立即反駁，只是怔怔地看著蘇亦凡，抿著嘴脣，眼神變得更加可憐。

蘇亦凡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蔡綺面前，朝她伸出手。

“走吧，不用擔心，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蔡綺不相信這種承諾，以前蔡亞東也沒少對她們母女說，但她從未覺得自己變好過。

這次蘇亦凡說，蔡綺至少沒有口頭上反駁，她慢慢站起來，把手搭在蘇亦凡手上。

兩個人這段時間都沒有太多的肢體接觸，就算是挽著手走路也不過是蔡綺一廂情願。上一次兩個人有點什麼的時候，還是那天蘇亦凡親了蔡綺的那道傷痕。

那時候蔡綺只覺得一切都像童話故事，自己的人生本來已經(jīng)灰暗無光，蘇亦凡親了那一下，她就重獲新生。

這一次指尖對觸，蔡綺忽然覺得而自己整個人都想軟下來了，她看著蘇亦凡，忽然想哭。

沒有多少猶豫，蔡綺把自己的手指向掌心用力，狠狠抓住蘇亦凡的手。

抓住之後，蔡綺依然一臉倔強地看著對方。

蘇亦凡倒是對蔡綺的性格也已經(jīng)很瞭解了，他只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朝女孩點點頭。

“今天你結賬，下次我來。”

蔡綺嗯了一聲，緊緊抓著蘇亦凡的手，跟他一起走下樓。

一樓的短髮女孩依然對蘇亦凡投以鄙夷的目光，然後毫不客氣地收了錢，看都不願意多看蘇亦凡一眼。

蘇亦凡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不受待見，也不多說什麼，揮揮手讓董默文等人跟自己一起離開。

結果今天又變成蘇亦凡送蔡綺回去，高爾夫跟著保時捷，看上去怪異的搭配，兩個人都覺得沒什麼不妥。

這次到了酒店門口，蘇亦凡都沒下車，只是留在車裡看著蔡綺停好車走過來。

“早點休息。”蘇亦凡搖下車窗對蔡綺道晚安，“金慎鴻的事就拜託你了。”

蔡綺站在蘇亦凡的車前沉默了一會，忽然擡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問道：“你要不要上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