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三、有萬能膏的校醫

過了幾年後，我聽到一個消息，曾老師自殺了，上吊自殺。他爲什麼要上吊自殺呢？原因好象是身體的病，難以治癒，精神上壓力過大，就想不開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

學校裡有醫務室，一個醫生，男的，姓張，約五十歲光景，他背是駝的，頭是禿的，大大的老鷹鼻子，鼻子下面是一撮鬍子，我們都稱他爲張醫師，他最令人反感的人脾氣不好態度差，語言生冷，常把人噎住。他有一個兒子叫張朋，張醫師快四十才生的他，是他家的心肝寶貝，寵得不得了，要什麼有什麼。張朋比我低一級，但我和他都認識，有時也在一起打乒乓球，我們倆都喜歡。他人瘦瘦的，好強，不服輸。

從來沒看見過張醫師開過什麼藥方，他的常用工具是紅藥水，紫藥水，藥棉球，還有一瓶黑色的藥膏。這是他自己製作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原料，顏色是深咖啡，接近黑色，稠稠的，象是黑麪醬。有的同學腳扭了，腫了，張醫師就用會冒白色泡沫的藥棉擦一下，然後挑出一點這黑色的藥膏，塗在紅腫的地方，再用藥棉和紗布包上，手一揮說，行了，明天準時再來換藥。有的同學腿上生瘡流膿了，張醫師也是這套路，用這黑色的藥膏塗上，包紮好。有的同學膝蓋跌破了，蚊叮蟲咬抓破

了，也是用這黑藥膏塗上。我們有時忍不住要問他，張醫師，你是藥膏是萬能膏呀，什麼都能治呀。張醫師顯得很不耐煩說，包管你好就行，管這是什麼藥膏呀，說了你也不懂。有時我們手擦破了，對他說，張醫師，手破了，給我擦點紅藥水。這張醫師就不高興了，教訓地說，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搽什麼藥水我還要你來說？！

記得有一個同學上課時流鼻血了，仰著頭怎麼也按止不住，我和別的一個同學扶著他去醫務室，這血流了胸前一衣服，我都有點緊張。這張醫師說沒事沒事，說著在那同學的後頸上，用手掌用力砍了一掌，然後用藥棉捏尖了頭塞入，血就止住了。我們問張醫師，真靈呀，你那後頸上砍一手掌是不是止鼻血的秘方呀。張醫師白白眼睛說，這算什麼秘方，是常用手法，往耳朵裡吹氣止血纔是秘方。

因爲脾氣差，張醫師也吃了苦頭。有幾個同學打架，鼻青臉腫的，就進醫務室來診治。張醫師一邊給他們搽藥水藥膏，一邊數落他們，在學校不好好讀書，打架鬧事，流裡流氣，真不想給他們治療。憋得幾個同學一肚子的氣。在給他們幾個清洗傷口時，大概用力過度，一個同學忍不住啊喲啊喲地叫喚起來，討饒地說，張醫師輕一點，輕一點。張醫師又教訓了，知道痛，爲什麼還要去打架？打架了就不要怕痛。你們

是不是覺得我很清閒，故意搞點事來讓我做做？這個同學是鎮上郊區的農家子弟，人也粗野，本來打架受傷心裡就不爽，這幾句把他的火氣引大了，實在受不住了，他揮出一拳，打在張醫師的眼窩上。張醫師的眼睛便青了，成了大熊貓。

幾年之後，我與幾個同學相聚聊天中得知，張醫師死了，是自殺的。那天醫務室很遲沒有開門，有的同學去敲門，沒有人答應。因爲窗簾是拉著的，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大家以爲他是有事離開一會，也可能是去街上配備醫藥用品去了。但一直到快中午了，還不見他人影，門也沒開，宿舍裡找了也沒人。學校老師就撬開了醫務室的鎖，一推，好象有什麼東西擋著，推也推不開。大家感覺不妙，用力打開門，進去一看，那張醫師吊死在門後的樑上，趕緊放下來，已經救不活了，絕氣多時了。

好好的怎麼會自殺呢，他家裡三口人，老伴是鎮衛生院的醫生，兒子張朋也技校畢業，有了工作，事事都很順利，卻發生了這樣的事。那時還沒有抑鬱癥一說，現在看來是犯這個癥了。同學也說其實張醫師就是脾氣古怪點，就是這性格，改也改不了，但這人是不壞的，遵紀守法，有時也很善良。許多人也勸張朋想開點，不要太悲傷。大家總以爲這悲劇可以告一段落。沒有想到，接著，又一個悲劇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