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兵啦，徵兵啦，縣裡來大官到咱們學校徵兵啦！”

一大早，丁鳳軍剛進到教室就被這徵兵的消息塞滿了耳朵。

鄉下的學校，本就詳和一片，每天都是如出一轍的學習，難免會讓人覺得枯燥和煩悶，難得會有一個外來的事件供大家討論。

徵兵的佈告就張貼在教室門口，丁莊所屬平安鎮，這所學校是平安鎮上唯一的高中，所有有教室都是磚壘的平房，房頂是由一片片瓦塊搭就而成的。

學校所謂的操場也不過是這一排平房前的空地，空地中央除了一個可以升國旗的臺子之外，再沒有任何的建築物，操場並不大，四周是由泥土和磚塊圈起的牆面，挨著牆面的地方零星的種了幾棵白楊樹。

正因爲如此，這徵兵的告示才張貼在了各個教室的門口。這所謂各個教室的門口也不過僅限於高三這幾間教室。告示上說了本次招兵只限高三畢業的學生。

這難得有的消息讓整個高三年級的學生都沸騰起來。學生們終於有了噱頭來高談闊論一番。這一下子語文學習好的同學更是聊得過癮，連平時不怎麼用的生僻詞語都生拉硬拽出來，羨煞了周邊一羣人。學習不好的學生此時才嚐到“書到用時方恨少”的苦澀滋味。雖是領會到這個真諦，但已爲時已晚，多說無益，只得做一個默默陪聽的人。

“聽說這次徵兵可是大規模的，同時對一些人來說可是個好機會呢。”

同學們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瞎侃胡聊著，說話的是一平頭男生，瘦黑瘦黑的，但精神頭看起來卻還不錯。

“怎麼回事，難道又要打仗了麼？”這次說話的是一紮著馬尾辮的女孩。

“打什麼仗啊。這都解放多少年了，也許你們不知道，部隊上隔一定的時間就會徵一次兵，想想看，老兵到年齡退伍了，總得有新兵頂上吧，用生物上的科學名詞來講，這就叫血液循環。”平頭男生一臉驕傲的磁子說道。從旁邊同學的眼神中，他能讀到一種欽佩的味道。連閒談都能提到書本上的知識，怎能不讓人高看他一眼。

“那你說的所謂的機會又是什麼意思呢？”

“說你們傻，你們還不相信。這個道理還不懂麼，眼看著就到了高考的季節，學校裡這麼多的學生，肯定不會全都考上大學吧。所以說，像那些學習不怎麼好的人倒不如去徵兵辦報個名，怎麼說部隊上的待遇也不錯，這也算另一個出路吧。”平頭男生如是說道。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部隊上的待遇非常好，管吃管住，能學到好多本領，最關鍵的一點，還給錢。”另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

“那是自然，像你們這些學習不好的人，還不趁早去報個名。要是晚了就到不上了。”

“切，你也好意思說這話，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績，真是大言不慚！”帶有諷刺的聲音一下子就把高高在上的平頭男生打入到谷底。

“誰說的，我能跟你們一樣嗎，至少我的成績還排在你們前面呢。”平頭男生氣極敗壞的向他們解釋道。試圖挽回些面子，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大家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語言攻擊。

“你這個人太沒有上進心了，每次成績出來就知道看後面還有幾個人爲你墊底，你也不知道看看前面學習好的比你有多少，每次都是我們幾個排在你的名字後面，難道你都看不膩麼，就不能再拉一下進來？”

“那，那回不是拉了一個進來嘛。”平頭男生急得汗水都流下來了。

“你是說薛胖子吧，我說你還真有臉說人家，要不是那次人家拉稀沒參加考試，就憑你？哼，就算你把便秘的勁用上都趕不上人家。”

“你，你，你太過分了，看我不揍你！”

說著，平頭男怒氣衝衝的朝那同學打出一拳。同學一躲，欠了個身子就跑了出去。平頭男不甘示弱，三步並做兩步追了出去，只留下其餘的看熱鬧的學生哈哈大笑。

他們的談話聲音雖吵鬧，但並沒有影響到丁鳳軍，此刻的他正拿著書坐在座位上看得津津有味，對於當兵這件事，丁鳳軍沒有多大的興趣，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當兵，他就要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他的目標就是考大學，擺脫現在家庭的窘況。

“二叔，咱們這裡來徵兵了你不去試試嗎？”丁慶奇從外面走進教室，看到躲在角落裡看書的丁鳳軍，這才走過來詢問道。

“沒興趣。”丁鳳軍簡潔利落的回答道。

“有沒有興趣的，去看看也不打緊，就當玩了嘛。”丁慶奇饒是有興趣的勸說道。

“不去。”丁鳳軍的眼睛始終沒有從書本上挪下來。

“難道二叔忘了昨天李素娥對你說得話了麼？”丁慶奇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丁鳳軍冷不防的打個寒顫，丁鳳軍這才把書本合上，視線落到丁慶奇的身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

“二叔，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怪嚇人的。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在想，也許這是上天故意安排的，當然故意給你安排的，李素娥不讓你上學可沒說不讓你當兵吶，你如果真能被部隊上選走，那豈不是一件最好的安排麼。”丁慶奇的笑容裡暗藏些奸詐，這笑容讓丁鳳軍感到厭惡。

“你爲什麼不去試試？”丁鳳軍冷冷地反問道。

“二叔，你真會開玩笑。我還要陪詩語上大學呢，再說了，我要是真被選走了，詩語可怎麼辦，我可不放心讓她一個去外面的世界讀大學。”丁慶奇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說道。

“哦，你的想法挺好嘛，你要考大學，你不去徵兵辦報名，那我還要考大學呢，我又爲什麼要去報名啊。”丁鳳軍沒好氣的說道。

“那怎麼行，你不是說了麼，李素娥只給你七天的時間考慮，到時候她萬一真把詩語帶回家，可怎麼辦。”丁慶奇這回是真得急了，連說話的語氣都硬了起來。

“她上不上學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如果你真得心疼她，那你就去辦法啊。”丁鳳軍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連說話的語氣都懶洋洋的。

“你……”丁慶奇只說了一個你字，接下去的話便被馬詩語說了下去。

“二哥，你真得是這麼想的麼？”馬詩語原本是高高興興地來上學，沒想到一進教室就聽到了丁鳳軍和丁慶奇這叔侄倆的對話，從對話中她聽到了李素娥對丁鳳軍提出的無理取鬧的要求，還沒等到她來得及向丁鳳軍道歉，結果他又聽到丁鳳軍說的話，真是傷透了她的心。

丁鳳軍沒想到馬詩語會聽到他說的話，他也知道自己高新技術這些話分量太重，但他決定將錯就錯，本來他就對馬詩語沒有其他的想法，何不借此機會斬斷兩人間的情感糾葛呢？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李素娥太自以爲是了，我丁鳳軍的命還沒有輪到讓她來主宰的地步，本來咱們兩家就毫無關係，我又爲何受她的威脅。”丁鳳軍面無表情的說道。

“好，二哥。”馬詩語強忍著淚水，任那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她咬咬嘴脣接著說道：“以後我的事不需要你再管，我也不會再犯賤求你幫忙。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互不相干！”

“別，別這個樣子，怎麼說咱們都是同學，何必把關係鬧得這麼僵呢？你們說是不是？”丁慶奇在中間打起了圓場，誰知這兩位正在氣頭上人竟毫不領他的情，異口同聲道：“滾！”

馬詩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淚順著她的臉頰不住地滑落，她並沒有匍匐在桌子上哭，只是用手不停地抹去落下的淚珠，丁鳳軍也不再說什麼，拿起書繼續看起來。丁慶奇自討沒趣的吧口氣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這一天，三個人各懷心思，至於課上老師講得什麼，三個人都渾然不知。馬詩語的心情最爲複雜，說丁鳳軍的那番話純屬是氣話，說完之後她就很後悔，可是現在如果再去道歉的話豈不是太沒有面子，可是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無論怎麼做都無法釋懷。懷揣著這種心情，馬詩語熬過了這艱難的一天。

相比之下，丁鳳軍倒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聽馬詩語那麼一說，心中饒是有些不痛快，但能夠擺脫掉她的糾纏，於情於理對於丁鳳軍來說都不失爲一件好事，只是自己說得話太重，他怕馬詩語一時半會接受不了，眼下正值高考倒計時階段，他怕會影響到馬詩語的正常發揮。

三個人之中要屬於丁慶奇最爲開心，一想到馬詩語對丁鳳軍說得那番話，丁慶奇興奮地就算做夢都能笑醒，掰著手指丁慶奇算了算，這下沒有人能跟他搶馬詩語了，想到這裡，丁慶奇的大腦中立馬勾勒出一幅宏偉而幸福的藍圖。

星空萬里的夜晚，明月當空如皓齒般潔白，兩隻紅蠟燭有韻律的跳躍著火苗，嬌羞的新娘被大紅刺繡的蓋頭蒙著坐在牀沿上，他著一襲紅色喜慶的長袍。新郎晃悠悠地來到近前，拿起一桿秤挑起她的紅蓋頭，便看到燭光裡馬詩語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微笑。

想想這畫面就很美，美的讓丁慶奇那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徵兵時間只有七天，前三天的時間只是自願報名，第四天便開始針對報名的學生進行各個項目的檢驗。操場上擺滿了各項檢測儀器，這些儀器都是學生們從未見過的，咋一見到這些東西，大家都稀罕的不得了，從操場到教室不過十幾步遠的距離，愣是讓學生們走出了一個世紀的感覺。

同設備一起出現的還有穿著白大褂的軍人，這些人都是隨軍前來爲學生做檢查的醫生，這些醫生不過是記錄一下各項檢查的結果，並沒有多大的醫術。但這穿著打扮卻也吸引了不少學生的駐足圍觀。

鄉下的學生身上穿的衣服大都是打了補丁的，難得能夠看到嶄新的衣服，而這些人的身上穿的不僅僅是乾淨，一塵不染的新衣服，最關鍵的是，還是那麼的白。

眼瞅著五天過去了，可報名的那些學生裡能夠符合當兵標準的真是寥寥無幾，偌大的學校里居然招不到足夠的合適人選，這還了得？

此次來這裡招兵的可是有任務的，若不能按時完成任務，上面自然會發脾氣，到時候負責徵兵的負責人肯定要挨批。負責人如果被批了下面的人還能有好嗎？

此次前來負責招兵的人是部隊上的營長，名叫周長坤，大家都習慣性的稱他爲周營長，這樣既顯示出他的身份又能彰顯出別人對他的尊敬。

兩天驗兵的情況周長坤也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對這寥寥無幾的幾個人他也真是頭疼，總不能就這樣無功而返吧，到了縣裡集合時，豈不是要被領導及其他同僚笑掉大牙？到時候他的臉面可就蕩然無存了，不行，得想個辦法。

周長坤拿著報名名單找到校長的辦公室，一進辦公室，周長坤二話沒說，直接把名單扔到校長的辦公桌上，一掌把名單拍在桌面上，對著還沒有回過神的校長說道。

“我說張校長，你這是什麼意思，隨便扒拉幾個學生來應付我是吧！”

面對陰氣沉沉的周長坤，張向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把視線落到名單上，無奈名單被周長坤用手按著，他根本落不上看，只是一臉疑惑的問道。

“周營長這是所謂何事，到於發這麼大的火生這麼大的氣嗎？”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我倒要問問你，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把我們部隊當作是養老院嗎？你看你們學校報名的這些學生，瘦得瘦，胖的胖，你說瘦也就算了，長得跟猴子似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這胖的呢，跟家養的豬似的，個個得了豬八戒的病，可也沒見有八戒那個命。怎麼地，還指望去部隊上打仗有衛國呢，就這樣的歪瓜咧棗連槍恐怕都沒來得及打響就要爲國捐軀了！”

張向北這下算是明白周長坤來此的用意了，這周長坤說話倒挺風趣，正所謂話糙理不糙，但報名這個事情也不是張向北所能操控的，學校一直秉承自願原則，別的學生不願報名他也不好強迫。

“張校長，我周長坤向來說話很直，要是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要你多擔待，這次來咱們學校徵兵可是縣裡組織的，我們也得到縣裡的批準，徵兵名額可必需要達到指標才行，另外我可在學校裡看到了幾個不錯的苗子，可是驗兵的時候卻沒有見到他們，如果因爲你的故意壓制而讓我們損失了人才，這個罪可是你承擔不起的。”

“這，這，周營長，我想你是誤會了，我絕沒有阻礙他們報名的做法，再說了，我們學校一直尊重學生的做法，他們不願報名我也沒轍啊。”張向北顯露出無奈的神情，說話都有些緊張。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明天至少再給我推選出三十名學生，到時我會親自篩選，如果數量不夠，或者學生的質量太差，到時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周長坤甩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

張向北陷入無可奈何的境地，這下可怎麼辦，這周長坤看來是真生氣了。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來辦的話，這以後恐怕自己的工作也難做。

張向北拿起周長坤丟在辦公桌上的名單，果不其然，學習差的學生的名字都在上面，這些學生張向北都很瞭解，長相和個頭的確是參差不齊，可是張向北也爲難，教育局這邊要看升學率，而另一邊部隊上要選拔人才，這下可怎麼辦纔好？

沒有主意的張向北把後勤主任葛玉青叫了過來，看看他能不能有什麼意見。

葛玉青坐在椅子上思考一會兒說道：“張校長，我這裡倒想到一個辦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張向北一聽葛玉青有辦法連忙說道：“老葛啊，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主意就趕緊說吧。”

葛玉青意味深長地說道：“校長你看，既然部隊這邊要優秀的人才，那麼就由我親自到各個班級去挑選，也算是先經經我的眼，無論學習怎樣先推舉到周長坤所需的人婁，再說，另一方面教育局不是要升學率嗎，那咱們就和周長坤商量商量，先讓學生參加考試，然後再隨部隊回去，這樣不就做到一舉兩得了嗎。”

張向北一拍腦門，欣喜若狂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張向北立馬吩咐下去，讓葛玉青帶兩個人去各個班級挑人，而他也趕忙找周長坤商量帶兵回去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