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丁鳳軍叫上李二狗兄弟和張繼來去到飯店裡吃飯，算是提前慶賀大家有活可以幹了，飯桌上，丁鳳軍有些挑釁的對張鐵蛋說道：“鐵蛋，這回你怎麼答應(yīng)的這麼痛快，你不是不能和我一起幹活嗎？”

張鐵蛋傻笑著回道：“二哥，我不能和你一起幹活是有前提的。”

丁鳳軍有些不解地說問道：“之前也沒聽你提起過，到底是什麼前提呢？”

張鐵蛋故作神秘的說道：“還記得我曾經(jīng)跟你說過的話麼，二哥？”

丁鳳軍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道：“你說過的話那麼多，我怎麼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呢。”

張繼來也實在不願看張鐵蛋這副傻勁中帶著得意的樣子，他插嘴道：“鐵蛋，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二哥問你話你就直說得了。”

張鐵蛋撇撇嘴說道：“不就是前兩天我說的那句話嗎，在錯的時間裡遇到錯的人，其實我們就是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彼此，只不過我所說的前提還沒有到來，這個前提就是另一個錯的時間，當(dāng)這個時間到的時候，那可就真得沒有一點反轉(zhuǎn)的餘地了。”

丁鳳軍不屑的說道：“鐵蛋，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我真得是越來越聽不懂你說得話了，是我理解能力衰退了還是你表達能力太弱了呢？”

一聽丁鳳軍這麼說，張鐵蛋有些急了，他張牙舞爪的開始向丁鳳軍解釋道：“二哥，說白了我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可以跟隨在你的身邊，但僅限於咱們聊城地區(qū)，不能出遠門，只要出遠門，我們兄弟的性命肯定不保！”

丁鳳軍哈哈一笑，他並不相信張鐵蛋的這毫無邏輯的胡言亂語，丁鳳軍擺擺手說道：“算了吧，傻鐵蛋，我發(fā)現(xiàn)了你看一個人的本質(zhì)倒是有兩下子，但稍沾點算卦的事，我看你還真不如那街頭的瞎子，好歹人家說出的話中聽，到是你，一張口就死呀死呀的，這麼個聊天法，估計也沒有人願意和你做朋友。”

張繼來也同意丁鳳軍說的話，他樂呵呵的道：“鐵蛋，你得虛心接受二哥說得話。”

張鐵蛋只是略顯委屈的低下了頭，不再言語，李二狗則端起酒杯，笑著說道：“二哥，你說你們倆也真是的，老和我這個傻弟弟較什麼真，讓我這個局外人看著都彆扭，根本分不清是他傻還是你們傻了。”

李二狗自顧笑著又繼續(xù)說道：“來，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敬二哥一杯，他老是爲(wèi)我們?nèi)齻€人操心，咱們也總該表示表示吧。”

張繼來也連忙端起酒杯，挑逗的說道：“二狗子，咱們這杯酒是不是得有個什麼說法？”

李二狗不解的看向張繼來說道：“什麼說法？剛纔我不都已經(jīng)說了嗎，這是敬咱二哥的。”

張繼來撇了撇嘴說道：“那哪夠誠意啊，我覺得咱們兄弟之間聚了離離了又聚，這緣分頗深，不如就藉著這個機會，咱們也效仿一下古代人來個桃園結(jié)義啥的，這多有意義。”

李二狗沉思一會兒，眼睛一轉(zhuǎn)說道：“繼來兄弟的這個提議不錯，依我看，咱們就不歃血爲(wèi)盟了，直接以酒起誓吧，來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怎麼樣？”

張繼來歡心鼓舞的附合道：“好啊好啊。”

“好個屁！”張鐵蛋幽幽地說道，“你倆瞎胡鬧什麼，正所謂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哪能隨便以生死爲(wèi)玩笑的，再說了，二哥比我們都長命，總不能太自私，讓二哥陪我們這些短命鬼一塊死吧，那樣就太糟蹋生命了。”

張繼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張鐵蛋，擰了一眉頭說道：“鐵蛋，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吶，居然能說出這麼商端大氣的話來。”

張鐵蛋不好意思的嘟嘴說道：“本來就是這樣嘛，我說的不過是實話而已。”

丁鳳軍哈哈一笑，說道：“我說繼來啊，你們兩個都姓張，爲(wèi)什麼差別就這麼大呢？人家是出口成章，而你卻是張不開口，一個正常人還比不過一個傻子，看來你真得有待提高啊。”

張繼來被丁鳳軍這麼一說，尷尬的撓撓頭，李二狗舉著酒杯遲遲沒有放下，他趕緊上前解圍道：“二哥，我這手都舉酸了，能不能先乾了這一杯酒再聊天。”

丁鳳軍笑著端起酒杯，說道：“來來來，一起舉杯，爲(wèi)明天的工作乾杯。”

酒過三巡之後，丁鳳軍看著張繼來說道：“繼來，欣怡的預(yù)產(chǎn)期是什麼時候？”

張繼來靦腆的一笑說道：“粗略的算來是大年初二。”

丁鳳軍一愣而後笑著說道：“這孩子的生日可真夠大的。”

頓了頓，丁鳳軍又說道：“你家孩子和我家小四相差一個月，我們算著是十二月初二。”

張繼來一驚說道：“嫂子也懷孕了？”

丁鳳軍無奈的一笑說道：“她非得再要一個，我也實在拗不過她。”

張繼來壞笑道：“我看是二哥的主意吧，這樣也好家裡沒有個男孩怎麼行呢。”

丁鳳軍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再說話，他自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燈光下丁鳳軍的眼睛裡釋放著一種光芒，很亮，似有淚融在裡面，掛在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抹不去的愁緒。

有時候丁鳳軍也很煩躁，倒不是因爲(wèi)他只有女兒，主要的是外人的眼光，丁鳳軍自詡是一個豁達的人，什麼事都看的開，他也想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胡說八道去吧，但他不明白，這個傳統(tǒng)的生活中總是被傳統(tǒng)的思想佔據(jù)，而這種思想帶來的後果便是太多的流言蜚語，像讓人討厭的蒼蠅一樣，老圍在丁鳳軍的耳邊嗡嗡作響，丁鳳軍越想越有些匱乏，他再次端起酒杯，喝下張繼來剛爲(wèi)他斟滿的酒，李二狗這會兒似清醒又似模糊的說道：“二哥，既然你們兩家都有喜了，那倒不如提前爲(wèi)孩子聯(lián)個姻，若你們兩家是一男一女就做夫妻，如果是兩男或者兩女的話，那就做兄弟或姐妹，怎麼樣？”

李二狗逢酒必多，逢多必醉，他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

丁鳳軍權(quán)當(dāng)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倒是張繼來卻認了真，他說道：“鐵蛋兄弟的提議不錯啊，我看行。”

“行個屁！”丁鳳軍略有生氣的說道，“孩子的事還是由孩子自己決定吧，他除了出生沒有主動權(quán)之外，其他的選擇權(quán)力我不想剝奪，不然他們又會成爲(wèi)我們，如出一轍的傳統(tǒng)生活方式只會害了他們。”

張繼來隱去臉上的笑容若有所思的說道：“二哥真是深明大義，前車之師後車之鑑，我們都有了相同的不幸，怎麼能讓孩子再有相同的經(jīng)歷。”

丁鳳軍拍了拍張繼來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謝謝兄弟的理解。”

張繼來微微苦笑轉(zhuǎn)移了下話題道：“二哥，明天你會和我們一塊去幹活嗎？”

丁鳳軍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情我也考慮過了，這次回來我就不打算再出門了，畢竟你嫂子也懷孕了，我不能再讓她一個人承受擔(dān)心受怕的日子，我得陪著她，就算再東躲xc我也想陪著她一起，至少這樣我能過得心安理得一些。”

張繼來點了點頭，他打心底裡佩服丁鳳軍，敢做敢爲(wèi)，他也想過要像丁鳳軍那樣做個有血有肉的性情漢子，可張繼來也明白，人的性格是無法改變的，與生俱來的懦弱和後天的懦弱總歸有所不同。

第二天，丁鳳軍同張繼來三個人在他朋友的帶領(lǐng)下見到了包工頭，包工頭是個三四十歲的人，個頭不是很高，頭上一根頭髮也沒有，像是剛從監(jiān)獄裡放出來似的，不過這個人雖長相險惡，但說話的語氣卻嚴(yán)重與長相不符，慢聲細語的。

“你們幾個人心前幹過建築活嗎？”

四個人面面相覷後都很自覺的搖了搖頭。

丁鳳軍擔(dān)心包工頭會因爲(wèi)這個原因而拒收他們，丁鳳軍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可以先當(dāng)學(xué)徒工。”

包工頭多看了丁鳳軍兩眼說道：“看你的身體倒很結(jié)實，以前你們都是幹什麼的。”

丁鳳軍怕李二狗他們口無遮攔，再說錯了什麼話，他忙答應(yīng)道：“以前你們一直在窯上幹活，那也是體力活，所以這建築工地上的活我們也可以嘗試一下。”

包工頭點了點頭說道：“那行吧，你們四個先跟監(jiān)工過去，讓他帶著你們?nèi)フ腋髯缘膸煾担贿^話我得先說前頭，學(xué)徒工的工資可是低的很，一個月一百元。”

“一百元？”張繼來有些吃驚，這也算少嗎？想當(dāng)初在工廠裡累死累活的一個月才八十元，沒想到在這裡卻能拿這麼多，包工頭不悅的看了張繼來一眼，說道：“怎麼，嫌少了？”

張繼來連連擺手，卻激動的連話都講不出來，包工頭看不出張繼來這是要表達什麼意思，他鄙夷的說道：“等你成爲(wèi)老師傅後工資我會給你漲的，學(xué)徒工現(xiàn)在都是這個價，行的話就留下來，不行的話我也不強留。”

丁鳳軍上前一步說道：“行，我們幹。”

說完，丁鳳軍拉著張繼來同監(jiān)工走向工地，監(jiān)工也是陽谷本地人，家住在城區(qū)，他也是個三四十歲的男人，長像倒是挺白淨(jìng)，如果把他放在工地外面，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他是個幹活的工人，定然會讓人誤以爲(wèi)他是哪個部門的領(lǐng)導(dǎo)，其實監(jiān)工在工地上也算是個領(lǐng)導(dǎo)，他負責(zé)驗收工程質(zhì)量，這個年代裡，工作區(qū)域都是分責(zé)到個人，誰壘的哪道牆，都會事先在這道牆下面寫上自己的名字，這樣在驗收過程中也可以迅速的找到責(zé)任人，驗收通過皆大歡喜，若驗收不通過，則需要將不合格的地方重新修整，直到合格爲(wèi)止。

監(jiān)工姓王，單名一個田字，後來丁鳳軍從工友那裡聽到這個名字的意義大概是王田的父親是個莊稼人，一輩子辛辛苦苦以種田爲(wèi)生，而每年春秋兩季所收穫的莊稼都以他爲(wèi)多，他想要讓自家兒子也能夠繼承他的這種優(yōu)良品質(zhì)，於是取名爲(wèi)王田，意爲(wèi)田中之王。

王田是個不太善長言語的人，他帶著丁鳳軍四人去往工地的路上，沉默寡言，大多是丁鳳軍問他一句他纔會回一句，末了，王田終於主動開口說了一句話。

“在這裡幹活儘量少說話，你們是新人還是學(xué)徒工，多看多學(xué)你們纔有出師的那天。”

丁鳳軍只是笑笑並沒有反駁，因爲(wèi)丁鳳軍怕他反駁一句又要讓王田沉默，在丁鳳軍的心裡，這王田說的話說得並不全面，丁鳳軍曾經(jīng)也是當(dāng)過學(xué)徒工的人，無論在哪裡幹活都是多說話才能建立感情，況且多看多學(xué)的前提必須得是多問，假如沒有這個前提，想必誰也不會主動去教你。

這個年代的建築工地大多數(shù)以建廠房爲(wèi)主，很少有包攬樓房的包工頭，主要還是因爲(wèi)樓房所需的要求太高，工期又長再加上包攬樓房是需要關(guān)係和金錢的，像這邊的包工頭很少能有比較硬的關(guān)係，所以他們只能包攬一些小活幹。

王田將四個人分別交給兩個師傅，主要王田是怕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畢竟這兩位是高達十幾年的老師傅，他們幹活的經(jīng)驗豐富，手腳麻利，缺灰少料的時候兩個人都極容易發(fā)脾氣，所以王田將四個人分成兩組，分別賜候兩個人，這兩個人是同一個村莊上的，都姓湯，大家都習(xí)慣叫他們老湯，年齡大點的叫大老湯，小點的叫小老湯，丁鳳軍和張繼來則分在大老湯的手下當(dāng)差。

反正不管怎樣，有活幹就行了，張繼來在這裡乾得很是開心，一想到月底可以拿到一百元，他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幹起活來興奮的不得了，他在想著要是把這個消息告訴羅欣怡她一定非常的開心。

張繼來正在工地上開心的努力幹著活，而羅欣怡在家卻遭受著言語上的折磨。

李素娥可不是個傻子，她怎麼可能會承擔(dān)贍養(yǎng)羅文玉的義務(wù)，怎麼說羅文玉也是有女兒的人，連他的女兒都不養(yǎng)他，他李素娥更不會善心氾濫到到處施善。

面對李素娥的突然到訪，羅欣怡表現(xiàn)的不溫不熱。

“表姑，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也沒辦法招待你，桌子旁邊的水壺裡有水，你自己倒上吧。”

李素娥笑了笑，她拉住羅欣怡的手，略帶關(guān)切的說道：“我的傻侄女，你這是說得哪裡話，咱倆還用那麼客氣嗎。”

羅欣怡撇了下嘴，象徵性的一笑說道：“表姑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李素娥帶有責(zé)怪的說道：“怎麼，沒啥事表姑就不能來看看你了？”

羅欣怡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李素娥笑著打斷了羅欣怡說道：“行了，表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這不是表姑聽你爹說你爹說你眼睛失明瞭嘛，我特意過來看看。”

說著話，李素娥拿手撫摸著羅欣怡的臉，神情悲傷的繼續(xù)說道：“唉，我這可憐的侄女哪，你的命真是苦哪，貪上這麼一個窮的男人還因爲(wèi)他把眼睛哭瞎了，你說以後的生活咋過啊。”

羅欣怡硬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以前的生活咋過這以後還是一樣唄。”

“那怎麼能叫一樣呢。”李素娥略帶生氣的說道，“以前是你們年輕，沒孩子，怎麼委屈自己都行，但以後有孩子了難不成你們還要委屈孩子不成，再說了，你爹呢年事也高了，還不得你們管著。”

一聽到李素娥提到羅文玉，羅欣怡略顯激動，情緒急躁的說道：“我沒有爹，我更不會管他！”

李素娥一愣，帶有些埋怨地說道：“你這孩子，咋這麼說話呢，我表哥不是你爹是誰？”

羅欣怡目光堅定的說道：“他不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