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賊死了,死在了電線桿子上。村裡的人都來圍觀,一時之間這個事情不脛而走,只一上午的時間,鄰村的人都跑到這邊來看。
張貴來的心中也因此而得到極大的滿足。圍觀的人們卻是議論紛紛。
“這個小賊我見過,他是個慣犯,我親戚家的東西就是被他偷走的?!?
“是啊,我也聽說過他這個人成天遊手好閒,十里八鄉的人家都快被他偷遍了。”
“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可這種手法也太殘忍了吧,雖然他是個小偷不假,也不至於弄死他吧?!?
“我覺得也是,既然抓住了直接送到公安局就好了,何必採取這麼極端的手段呢,又沒有犯太大的錯誤。”
這羣人的議論聲可謂是褒貶不一,不過這些不絕於耳的聲音全被張貴來隔絕於耳邊,他不關心別人是個什麼看法,只要他覺得開心就好。
很快一個張貴來從不認識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跑來,趴到那小賊的身上就哭,一邊哭還一邊不停的罵。
“你說你爲什麼就不聽我的話,我說不讓你偷,你偏偏不聽,怎麼樣,這下你偷不了了吧?!?
一通埋怨過後,這女人又跪在地上衝圍觀的人猛磕一陣頭,說道:“好心的人哪,誰能告訴我這是誰那麼殘忍,把我家男人殺死的嗎?求求你們,我真得不想我家男人死得這麼不明不白的?!?
看著這女人撕心裂肺的哭鬧,圍觀的人沒有一個敢吭聲,他們只是齊刷刷地把眼睛看向張貴來,張貴來冷哼一聲,他大搖大擺地走到那女人面前,彎腰扶住那個女人的胳膊,略帶生氣的說道:“大妹子,你先別哭了,來,你先起來?!?
說著話,張貴來又把頭轉向發愣的人羣,繼續裝模作樣的說道:“你們這羣人哪太沒有良心了,看人家哭得這麼傷心,也不知道扶一把,真是的。”
那女人在張貴來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她淚眼婆娑的說道:“謝謝你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殺死的我丈夫?”
張貴來擺著一副臭不要臉的姿態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殺死的!”
那女人一愣,她的表情有些複雜,她不敢相信的看看張貴來,張貴來衝她一笑說道:“你不說他不聽你的話嗎?我幫你教育教育他,這下他就算想不聽你的話都難,當然你也不用感謝我,如果非得問我的名字的話,那就叫我雷鋒吧。反正我這個人從來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
那女人一臉驚愕的看著四周的人,從這些人的眼光中她讀到一些訊息,自家的丈夫確實是這個人殺死的,那女人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勇氣,竟一巴掌打在張貴來的臉上,張貴來沒有想到,這女人會打他,他自然沒有防備,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一時生氣,直接把那個女人推倒在地,周圍的人在那女人即將倒地的瞬間,條件反射似的向前挪上一步,站在前排的人還做出伸手接人的動作,結果卻又因張貴來狠狠瞪過來的目光又停止了他們將要做的動作。
那個女人硬生生的坐在了地上,她還未從精神恍惚中抽離出來,就指著張貴來的鼻子罵了起來:“你個畜牲,他不過是偷點東西而已,還不至於該死吧!何況你還用這麼殘忍的手段你還有人性嗎?”
張貴來捂著臉回敬道:“你這個敗家娘們說得這是啥話,怎麼的,我聽你那話的意思你男人偷東西還是天經地義的嘍?我好心幫你教育他,你居然還反過來說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哪。”
那女人毫不勢弱的回罵道:“你放屁,你這是好心嗎,把人都殺死了,他都死了!”
張貴來走到那個小賊的面前,對那女人說道:“他要不死你不還得受他的氣嗎?不過,這個傢伙也太不經打了,我都還沒玩夠呢,他就死了,真是掃興。”
說完,張貴來又衝那小賊踢了兩腳,此時,人羣中一陣騷動,緊接著,幾個公安人員出現在張貴來的面前。公安也被面前的一幕嚇了一跳,他們畢竟是公安,僅幾秒鐘的時間就鎮定下來,他們辦過的殺人案有很多,死者的樣子五花八門,什麼樣的場面沒有經歷過,無論是血腥還是暴力都要比今天的場面讓人更加驚駭。
其中的一個高挑個頭的警察問道:“這人是怎麼死的?”
因爲有了上次的事件發生,張貴來已經不再怎麼畏懼警察,況且在他的心中認爲,這小賊本就有罪,就算現在死了也與張貴來沒有太大的關係,張貴來淡定自若的說道:“他偷人家的東西,被人家主人打死的唄?!?
那公安看了張貴來一眼,又問道:“這裡有沒有死者的家屬?”
張貴來有些爲這公安的智商捉急,面前那哭哭啼啼的女人難道他看不見麼,此時那個女人也只顧著哭泣竟也沒有回話,張貴來只好全權代表說道:“呶,那個女人就是家屬?!?
公安乾咳一聲,緩解一下自己的尷尬,他又問道:“有誰看到兇手的模樣了?”
張貴來笑了笑說道:“我。”
這時那公安纔開始仔細打量起張貴來,他一直很納悶,這個男人是不是有病,別的人都沒有一個搭茬的,爲什麼他老是搶著回答,那公安微皺下眉頭看著張貴來問道:“你是誰?”
張貴來有些不滿的說道:“我就是我,既是被小賊所偷的主人也是殺他的兇手?!?
此言一出,幾個公安不禁譁然,他們心中都不禁一驚,齊刷刷地看向張貴來,但他們的眼光中大多都帶著質疑,以他們的經驗來說,兇手現在應該不會出現在案發現場,而且兇手也不會當著公安人員如此膽大妄爲的承認自己就是兇手,先前的那個公安以一種嚴肅的口氣對張貴來說道。
“同志,請你不要搗亂,我們這是在辦案,不允許你在這裡胡鬧?!?
張貴來表現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他很是冤枉的說道:“我沒有胡鬧,這人就是我弄死的,不信你問他們?!?
張貴來把手往人羣中一指,一副毋庸置疑的樣子,不過他這一指不要緊,立馬引起人羣的一陣騷動,大家竟很自覺得往後退。
那公安還是有些不信,他甚至都要懷疑這張貴來是個神經病了。
這時坐在地上的女人開口說話了,她先是一抹臉上的淚,長舒一口氣而後說道:“他說得沒錯,就是他殺死的我丈夫!”
此言一出,這站在邊上的公安按捺不住了,先前一直問話的那個公安自然也是受驚不少,驚的他都有些說不出話,他沒有想到還有兇手在殺了人之後,還可以表現的如此鎮定的,尤其是在沒有別人指控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會自己跳出來自暴!
那公安回過神之後,對張貴來說道:“你爲什麼不跑?”
張貴來無謂的笑笑說道:“我又沒有做錯什麼爲什麼要跑?”
那公安感到很是可笑,他說道:“你殺了人難道還不算有錯嗎?”
張貴來理直氣壯的回道:“你就不問問我爲什麼殺他嗎?”
那公安一愣,順著張貴來的問話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爲什麼要殺他?”
“因爲他要殺我。我這可是正當防衛,不信你問問這些人,這個人是不是小偷?!睆堎F來又一指這些圍觀的人,結果又是一陣騷動,這些人都自覺得往後退,他們生怕公安會問道自己。
那公安並沒有現場尋找證據,他又問道:“他是不是小偷我們會查清楚,既然你殺了人,那就得跟我們去一趟派出所?!?
張貴來不服氣的說道:“我憑什麼要跟你們回派出所,我說過了我這是正當防衛,頂多我這也就算是過失殺人,只要家屬同意,我做出賠償就是了?!?
對於張貴來說得話,公安人員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們不管張貴來要怎麼做,那怎麼做都是張貴來的事,現在他們所要做的事就是要把張貴來繩之於法,倒是那個坐在地上的女人耳朵無比的好使,她一聽張貴來要做出賠償,立馬停止下哭泣,說道:“公安同志,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既然我的丈夫已經死了,而這個人又要主動賠償,那我做爲死者的妻子,我願意接受賠償,與他私了?!?
“這……”起初開口說話的公安人員有些大腦供血不足,他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般來說,死者家屬都希望公安人員能將兇手繩之以法逮捕歸案,寧可不要賠償也要公安人員從重處罰,今天的事情真是奇怪,先是兇手主動站出來承認犯罪事實,後又有死者家屬提出私了,真是讓人費解,幾個公安人員面面相覷之後退到一邊商量一會兒,而後再由剛纔那位公安說道:“好吧,既然死者家屬這邊沒意見,那麼我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爲什麼要選擇這樣做呢?”
公安的話一出,那個女人又陷入沉思,她的腦海中盡是死者生前對她實施暴力的畫面,她早就受夠死者了,有好多次她都想把自己的丈夫殺死,可她的膽子太小,一直沒敢付諸於行動,再加上家裡有年邁的母親,尚小的孩子,她怕她把丈夫殺死了,自己也活不成,到時候這老人和孩子都沒有人照顧,於是她除了忍受還是忍受。
剛聽到自己的丈夫被人殺死的消息後,她也是滿心歡喜,激動得不得了,但在外人面前,她又不得不表現出悲傷的樣子,本來她過來不過是想要把自家丈夫認領回去,讓他入土爲安後也算完結此事,只是她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報警。
再加上方纔聽張貴來說要賠償,她自然不願錯過這個機會,家裡的錢幾乎都被她的丈夫花光了,這老人和孩子都需要花錢,她一個女流之輩能去哪裡賺錢養家?這丈夫死了還能跟張貴來要點錢補貼家用,她心裡還是有些安慰的,至少這個死鬼在死後也算給她留了點念想。
這女人還在深深的思索中,那邊的公安有些等不及了,他還以爲這女人是因爲悲痛纔會這麼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公安人員長嘆一口氣又重複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選擇私了嗎?”
那女人這才如夢方醒,她肯定不會如實回答,她編造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
“我只想讓我的丈夫快些入土爲安。不想他死後還要在外面暴屍幾天,你們辦案肯定還會對他解剖的,我不想我的丈夫死無完膚。”
這女人的話一出也得到衆人的諒解,在這個法律還不算太完善的年代裡,正應了曹律師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人全憑一張嘴,有沒有本事不要緊,有沒有金錢也無礙,一個人如果一旦不能夠會說會道了,那這個人就得受一輩子的窩囊氣。只要擁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把死的說活把活的說死,那麼這個人就一定能活下來?!?
這句話在那個年代裡可謂是箴言。
幾位公安人員不知再說什麼,那女人卻留了個心眼,對張貴來說道:“那你當著公安同志的面說吧,你能賠償多少錢,我可告訴你,我丈夫還年輕,他要是活著我們家十幾年是斷不了煙火的,另外我家上有老下有少,你要是賠償少了我可不願意。”
張貴來一驚,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會趁火打劫,他也看出來了,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把她丈夫的死放在心上,她的重點全部在張貴來的賠償上面,張貴來也擔心自己萬一說的數少了,這女人再一鬆口,他非得進局子不可。
這樣一想,張貴來咬咬牙反問道:“你想要多少?”
那女人對錢沒有概念,她也不知道該要多少,再說了這個年代的勞動人民家裡能有多少錢,那個時候五十元的大鈔還都沒有,這女人也算聰明,她只伸了一根手指頭,並沒有說話。
張貴來心頭一緊,還沒有細細琢磨脫口而出道:“什麼,你要十萬?”
十萬這個數字一說,驚呆了所有的人,村上家裡能過一萬的人都是少數,何況是十萬!
人羣中暴發出一陣陣唏噓聲,那女人也沒想到張貴來會說出這麼個天文數字出來,她一著急,連話都說不出來,乾脆一個巴掌在面前晃來晃去,她的意思很明顯,她是想告訴張貴來她不是這個意思,但張貴來卻誤會了,他以爲女人又改變了初衷。
他瞪著眼睛又說道:“五萬,你是要五萬?”
沒等那個女人開口,張貴來又說道:“好,我給你五萬!”
張貴來的話一出,又是一陣譁然,那女人的手因爲吃驚而停在半空中,保持著“五”的姿勢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