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人救走了?。?
“盧興戈,你瘋了?”
陸飛捂著腮幫子,咆哮著瞪著盧興戈。
就在剛纔,盧興戈走過來,冷不丁直接給了他一拳。
“是你下令對程千帆動手的?”盧興戈冷冷問道。
“是我,怎麼著?”陸飛擦拭了嘴角的血跡,表情陰狠,“噢,對了,我記起來了,你是程千帆的盟兄弟,你這是同情漢奸,和漢奸有瓜葛!”
“程千帆不是漢奸?!北R興戈鐵青著臉,“最起碼他沒有公開投靠日本人,這個人我們是可以爭取的,你魯莽動手,這隻會逼迫程千帆徹底投靠日本人?!?
“少說這些大道理,程千帆是你盟兄弟,你這是在姑息養(yǎng)奸,是徇私。”陸飛呸的吐了一口血水,“盧興戈,這一拳我記住了!”
陸飛知道盧興戈的厲害,儘管心中大恨,不過,還是咬牙忍住。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看著陸飛的背影,盧興戈一拳打在了牆壁上。
通過上次和程千帆的‘接觸’,他認爲二弟良心未泯,並沒有徹底投靠日本人,屬於可以爭取的對象。
此外,即便是拋開他和程千帆的私人情誼不談,若是能爭取巡捕房的一個副總巡長暗中投靠特務(wù)處,參與到抗日工作中,這本身便是秘密戰(zhàn)線的極大勝利。
但是,陸飛下令開的這一槍,卻可能將程千帆激怒,使其徹底倒向日本人。
……
翌日,凌晨時分。
“混蛋!”金克木甩了呂虎一耳光。
午夜時分,他家中的電話鈴聲急促響起,是呂虎從警察醫(yī)院打來的,彙報說兇徒趁著夜色來襲,打傷了兩名巡捕,劫走了病房裡的那個槍手。
金克木急匆匆趕來,巡視了現(xiàn)場後,終於怒不可遏給了呂虎一個耳光。
“金總,不關(guān)兄弟們的事情,兄弟們又累又餓,是我命令大家去吃飯的?!眳位⑽嬷鶐妥?,說道。
“廢物,連個中槍昏迷的犯人都看不??!”金克木氣極。罵道。
本應(yīng)該是四名巡捕看守犯人,不過,呂虎弄來些吃食,令守衛(wèi)兩兩值班,輪流去吃飯。
卻不成想正好給兇徒以可乘之機,他們潛入醫(yī)院,打暈了兩個在病房外守衛(wèi)的巡捕,劫走了昏迷的槍手。
等到呂虎帶了另外兩名巡捕吃飽喝足回來後,這才發(fā)現(xiàn)出事了,卻是追之不及了。
“金總,是我的失職,您處分我吧?!眳位⒌椭^,說道。
“處分?我他孃的要斃了你!”金克木罵道。
看著耷拉著腦袋的大頭呂,他的臉色極爲難看。
……
“金總,呂副巡長也是好心體恤兄弟們?!币慌缘奶介L趙樞理說道。
“昨天發(fā)生這麼大的事情,弟兄們都忙的站不住腳,我剛纔問了下,是大家忙暈了,也沒有顧得上給呂副巡長他們送吃的,他們無奈之下,只能自己弄些吃的,輪番值守?!?
趙樞理是華捕便衣探長,他的人也投入到了繁重的查探工作中,得知這裡出事,立刻趕來了。
金克木冷哼一聲,狠狠地瞪了大頭呂一眼。
“還不快去追查匪徒的線索!”趙樞理衝著大頭呂呵斥一聲。
大頭呂這才趕緊敬了個禮,帶著身邊的兩個手下狼狽離開。
“三巡向來表現(xiàn)出色,大頭呂做事也歷來謹慎,沒想到卻是出了這麼大的簍子。”趙樞理搖搖頭,嘆息一聲說道。
“那是有千帆看著,現(xiàn)在千帆一出事,三巡就亂糟糟的?!苯鹂四竞吡艘宦?。
趙樞理笑了笑,沒說什麼,卻是在心中暗自思忖。
程千帆現(xiàn)在兼著三巡的巡長,不過,他早晚是要卸下巡長一職的,大頭呂是副巡長,本來順理成章可以升爲三巡巡長,但是,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金克木對大頭呂的能力必然有所質(zhì)疑,恐怕……
咦?
趙樞理突然意識到,大頭呂犯錯了,反倒是意味著程千帆有可能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繼續(xù)兼任三巡巡長一職。
大頭呂是程千帆的親信,是最適合也是程千帆唯一能夠放心接替三巡巡長一職的人選。
三巡是程千帆的地盤,說三巡現(xiàn)在是水潑不進也不爲過。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的黑市生意也是以三巡的轄區(qū)爲根據(jù)地的,以程千帆的性格,必然不會同意巡捕房安排呂虎之外的其他人來做這個三巡巡長。
如此的話,程千帆必然會堅持要求繼續(xù)兼領(lǐng)三巡巡長一職。
趙樞理暗中琢磨,明明是程千帆的三巡犯了錯,反倒是這傢伙對三巡的掌控力似乎更強了。
他看向了二樓的樓梯方向,程千帆的病房在二樓的高級病區(qū)。
他傾向於認爲這件事是一個意外,程千帆現(xiàn)在處於昏迷之中,更不可能提前算到匪徒會來醫(yī)院劫人,且以程千帆的性格,有人敢對他開槍,他要是醒了,恐怕恨不得親自審訊,挖出幕後兇手。
他搖搖頭,程千帆此人最是惜命,即便是想要攬權(quán),也不會如此行險謀劃,更何況,呂虎對程千帆素來忠心,即便是呂虎接替三巡巡長一職,程千帆也該放心。
……
“組長?!币幻窒录贝掖遗軄?。
盧興戈使了個眼色,兩人進了盧興戈的臥室。
“阿胡,打聽到什麼了?”盧興戈問。
“組長,打聽到了,程千帆肩膀中了一槍,說是已經(jīng)動了手術(shù),現(xiàn)在在醫(yī)院養(yǎng)傷。”阿胡說道,“我還打聽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盧興戈問道。
“我那個親戚說,巡捕抓了一箇中槍沒死的槍手,也關(guān)在警察醫(yī)院?!卑⒑砬榻辜?,說道。
“是燕暢?”盧興戈臉色一變。
“應(yīng)該是,我聽一組的兄弟們說,燕暢殉國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沒有死,被巡捕抓住了?!?
“知道這個被抓的弟兄的具體情況嗎?”盧興戈立刻問。
“據(jù)我那個親戚說,醫(yī)院的醫(yī)生給他動了手術(shù),現(xiàn)在還在昏迷中?!?
“好樣的,你打聽的這個情報很重要?!北R興戈點點頭,他表情嚴峻,“我現(xiàn)在就去見站長。”
……
“什麼?”鄭利君聽了盧興戈的彙報,臉色立刻變了,“消息準確否?”
此前他聽了陸飛的秘密彙報,陸飛一臉悲憤說手下燕暢腿部中槍無法逃離,爲了不拖累大家,主動開槍自殺殉國。
現(xiàn)在卻突然聽聞燕暢沒死,竟然被巡捕抓住了!
“應(yīng)該不會弄錯?!北R興戈搖搖頭,面色嚴肅說道,“阿胡的一個遠房親戚在警察醫(yī)院上班,此人親口對阿胡所說的?!?
“混蛋!”鄭利君破口大罵,“陸飛誤我!”
說著,他看向盧興戈,“好在盧組長打探到了這個情報,不然要出大事?!?
“站長,燕暢兄弟現(xiàn)在還在昏迷中,巡捕暫時不會對他進行審訊的?!北R興戈思忖說道。
“而從以往的情況來看,巡捕並非特工機關(guān),做事不算周全,我判斷他們對燕暢兄弟的看守不會太嚴密,我建議立刻組織弟兄們營救燕暢?!北R興戈繼續(xù)說道。
鄭利君沒有回答,他的表情陰沉,思考片刻後喊道,“來人?!?
“站長。”一個手下推門進來。
“去喊陸組長過來?!?
“是!”
盧興戈看著鄭利君,“站長,事不宜遲,一旦燕暢兄弟醒來,巡捕房必然會嚴刑審訊,不是我不相信燕暢兄弟,但是,他知道我們現(xiàn)在的藏身之處,若是等到那個時候就晚了。”
……
有人推門進來,並非是陸飛,而是上海站的書記程續(xù)源。
“出了什麼事情?”程續(xù)源問。
看到程續(xù)源進來,鄭利君的臉色有些難看。
站長鄭衛(wèi)龍被法租界巡捕房抓捕之後,鄭利君和程續(xù)源競爭站長一職,作爲戴春風的親信的鄭利君更受戴春風信任,他成功擠掉了程續(xù)源,成爲上海站這段特別時期的代站長。
不過,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彼時在特務(wù)處內(nèi)部突然有一個傳聞,言說程續(xù)源似乎有親近紅黨的嫌疑。
對此,程續(xù)源詛咒發(fā)誓,說他要是親近紅黨,便全家死光光。
當然,後來經(jīng)過查證此確係子虛烏有,不過,經(jīng)過這麼一遭,在二選一當上海站代站長的情況下,程續(xù)源自然早早的被戴春風否決。
程續(xù)源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懷疑是鄭利君在背後搞鬼,兩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係可以說是頗爲緊張。
現(xiàn)在,鄭利君的手下愛將陸飛言之鑿鑿‘已經(jīng)殉國’的手下燕暢,竟然是被巡捕抓了,對於特務(wù)機關(guān)來說,這甚至可以說是足以帶來巨大安全隱患的嚴重失職。
對於鄭利君來說,這同樣是一個重大的失誤。
故而,如果說鄭利君此時此刻最不想上海站內(nèi)部的誰人知道此事,定然非程續(xù)源莫屬。
“噢,沒什麼大事。”鄭利君微微一笑,“我和盧組長商量行動大隊的一些事情。”
“剛纔看到盧組長表情那麼嚴肅的進來,我還以爲出事了呢?!背汤m(xù)源點點頭,“沒事就好?!?
程續(xù)源出了房間,臉色陰沉下來。
鄭利君話裡有話,意思是這是行動大隊的事情,他程續(xù)源管不著。
而且,程續(xù)源可以判斷鄭利君撒謊了,定然出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他是比較瞭解盧興戈這個行動組長的,此人能力不俗,且行事冷靜,有大將之風,剛纔他瞥見盧興戈表情嚴肅進來,定然有極爲要緊之事發(fā)生。
他當時心中便咯噔一聲,本是好意進來詢問,卻沒想到鄭利君如同防賊一樣防著他。
“不關(guān)我事,好啊,不關(guān)我事!”程續(xù)源心裡罵了句,“愛誰誰!”
……
“站長,屬下覺得您剛纔應(yīng)該和程書記通個氣的?!北R興戈說道,然後他便看到鄭利君陰鷙的視線看過來。
“站長,屬下並無別的意思,只是考慮事關(guān)重大……”盧興戈心中一驚,明白自己這話引得鄭利君不快了。
他心中苦笑,這話他知道不該說,但是,他還是希望鄭利君和程續(xù)源這兩個主官可以摒棄前嫌,非常時期能夠精誠團結(jié)、共度時艱,故而不吐不快。
“我知道的?!编嵗哪樕嫌种匦赂‖F(xiàn)笑容,“你的爲人我是知道的,一心爲公,絕無私心?!?
說著,他拉開抽屜,摸出煙盒,取出一支菸扔過去,“這件事是我行動大隊做事不夠謹慎,便在內(nèi)部解決吧,不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屬下明白?!北R興戈在鄭利君的注視下點點頭說道,心中卻是深深一嘆息。
外人?
上海站目前的二號人物程續(xù)源是外人?
……
“站長,您找我?”陸飛進來了,敬了個禮,問道。
“你不是說燕暢自殺殉國了嗎?怎麼現(xiàn)在得到情報說燕暢被巡捕房抓住了?”鄭利君面色陰沉,直接便是劈頭蓋臉的質(zhì)問。
“燕暢被抓了?不能吧?!标戯w大驚,看著鄭利君審視的眼神,他心中發(fā)虛。
當時他是想要衝著燕暢的腦袋來一槍的,只是著急撤離,開槍的時候他沒有回頭看,而是憑藉感覺隨手開了一槍。
不過,陸飛對自己的槍法很自信,說打腦袋便必然打中腦袋。
除非?
他立刻明白過來,必然是燕暢當時提前察覺到自己要對他動手,這混蛋早就有所防範,閃躲之下沒有擊中要害。
狗日的,竟然還躲!
陸飛心裡暗暗罵道。
……
“不能吧?我看有朝一日你的腦袋沒了,你還稀裡糊塗的!”鄭利君瞪了陸飛一眼,冷哼一聲說道,“盧組長收到情報,燕暢還活著,目前在警察醫(yī)院已經(jīng)動完手術(shù)了。”
陸飛露出沉思、回憶之色,皺著眉頭,“當時我?guī)е苄謧兂冯x,看到燕暢腿部中彈後毫不猶豫的舉槍對準自己,我不忍看此情景,扭頭便走,然後聽到了槍聲,扭頭再去看的時候,便看到燕暢倒在地上……”
說著,他搖搖頭,“如此看來,唯一的可能便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燕暢自殺殉國這一槍失去了準頭,沒有打中要害?!?
他嘆了口氣,“自古艱難唯一死啊!”
“現(xiàn)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编嵗钌畹乜戳岁戯w一眼,沉聲說道,“燕暢絕對不能落在巡捕房手裡,你帶人立刻去警察醫(yī)院將人救出來?!?
他的目光冰冷,面色陰沉,“能救出來就救出來,若是來不及救人,便……”
“屬下會親自送燕暢兄弟一程,圓了他殉國之志。”陸飛一咬牙,表情略沉重說道。
“去吧,事不宜遲。”鄭利君揮了揮手。
“是!”陸飛敬禮說道。
……
盧興戈沉默的看著這一切,他本以爲鄭利君會將救人、善後之事交給他去做,沒想到鄭利君和陸飛就那麼一唱一和,將事情安排了,完全把他當作了透明人。
“站長?!北R興戈開口說道。
“陸組長對情況最熟悉,況且燕暢是他的人,他去最合適。”鄭利君直接提前堵住了盧興戈要說的話。
“陸組長是最合適人選,屬下明白?!北R興戈無奈點點頭,“屬下的意思是,屬下的組員阿胡有親戚在警察醫(yī)院,比較熟悉那邊的環(huán)境,讓阿胡跟著陸組長去一趟吧。”
“好!”鄭利君點點頭,“就這麼辦吧。”
……
兩個多小時後。
警察醫(yī)院外面的一個僻靜角落。
阿胡招了招手,他的親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後快速跑過來。
“表外甥,你險些害死我?!庇H戚說道。
“表舅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卑⒑@訝問。
表舅就要說話,阿胡心中焦急,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問道,“表舅,那個人現(xiàn)在怎麼樣了?醒了沒?”
然後他便看到自己表舅表情非常古怪。
“人?人不是已經(jīng)被你們救走了嗎?現(xiàn)在醫(yī)院裡已經(jīng)在查這件事了?!北砭寺裨拐f道。
“什麼?”阿胡大驚,急忙詢問發(fā)生了什麼。
……
不遠處,陸飛看著阿胡和他的親戚說個不停,臉色愈發(fā)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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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xiàn)在心中深恨盧興戈,不僅僅是因爲盧興戈打了他一巴掌,更因爲是盧興戈在站長面前‘告黑狀’,害的他捱了站長訓斥且又丟了面子。
有什麼事情不能私下裡先找兄弟我通個氣?
非得直接找站長告黑狀?
盧興戈,陰險小人!
連帶著,他對盧興戈的這個親信手下阿胡也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陸飛面色陰沉:
要不要行動的時候,給阿胡一個爲國捐軀的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阿胡回來了。
“阿胡兄弟,打聽到什麼了?人醒了沒?”陸飛露出笑容,問道。
“我表舅說,說?!卑⒑Y(jié)結(jié)巴巴,“說人已經(jīng)被我們的人救走了?!?
“什麼?”陸飛眼珠子瞪大,“救走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們的人?你沒聽錯吧?”
……
警察醫(yī)院,二樓高級病區(qū)。
“帆哥,你醒了?”李浩驚喜不已,說道。
程千帆的目光有些飄忽,他環(huán)視了一圈病房,最後目光停留在牀頭櫃的小坤包上面,眼眸露出一絲暖意,“若蘭呢?”
“小寶也在醫(yī)院,她堅持要一直守在牀邊,剛剛纔睡著了,嫂子去叫護士安排一個房間給小寶休息。”李浩說道。
程千帆點點頭,下意識活動一下脖子,卻是牽連到肩膀傷口,疼得直咧嘴。
“帆哥,沒事吧?”
“沒事?!背糖Х珦u搖頭,看向李浩,“茅醫(yī)生現(xiàn)在怎麼樣了?”
“茅醫(yī)生他……”李浩說道,然後他注意到了帆哥的表情,撓了撓頭,“茅醫(yī)生他是誰?”
“你不知道?”程千帆問,“就是和我一起在警察醫(yī)院門口遭受襲擊的那個醫(yī)生。”
“我不知道啊。”李浩搖搖頭,“我打電話到巡捕房,才知道帆哥你出事了,然後趕緊帶著小寶和嫂子來醫(yī)院了?!?
病房門外、走廊燈光下的那個陰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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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