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金魚,一紅一黑,在燈光下的水裡,靜靜的遊著,悠閒自在。那隻紅色的,竟果如梅豔之前所說的那樣,已消化掉肚裡漲鼓鼓的魚食,彎曲僵硬的身子,如當(dāng)初一樣靈巧自如!
我虛驚一場,喜出望外。
我像一個孩子一樣歡呼:“豔,它好了,它好了,那隻紅色的金魚好了!”
我轉(zhuǎn)過身,激動的把梅豔擁在懷裡,緊緊的,緊緊的……
梅豔在我懷裡道:“我知道,我知道。”
眼裡的淚水卻更加氾濫成災(zāi)。
我問:“豔,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說:“沒,沒什麼。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熱。”
並掰開我的手,從我懷裡鑽出來,背轉(zhuǎn)身,走向桌上冰冷的飯菜。
我知道她有事隱瞞著我,但我不好再繼續(xù)追問。
我說過,我尊重她的秘密,每個人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秘密。
我只是很難過,我道:“我吃過了,一個同事過生日。你沒聞到我身上的酒氣?”
她沒回答,一邊拭淚,一邊端起桌上的飯菜,打開門,走向搭在過道上的竈臺。
我說:“豔,我來吧。我?guī)湍悖抑滥氵€沒吃。很餓了吧?以後不要再等我了。”
她的身子猛地一顫,最後一隻碗從手裡脫落,重重的跌在地上!
碗碎了,是一碗青椒肉絲,早已被冷風(fēng)凍結(jié)凝固,雖然從碗裡散落出來,卻沒有如眼淚一樣的湯水流出。
她轉(zhuǎn)過身來,緊緊的抱住我,淚水溼透了我胸前的衣襟 ,她哭著說:“改之,不要,不要說以後不再等你,不要說,我不許你說……”
她誤會了我的話,是什麼讓她如此敏感的話會了我的話?我不過是爲(wèi)她好,讓她以後遇上今晚這樣的情況,就不要等我回來吃飯,免得餓壞了自己的肚子,然而她卻錯誤的聽出弦外之音,以爲(wèi)我……
我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我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說:“豔,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總有一天我會正大光明的和你在一起。”
她什麼也沒說,只在我懷裡哭,哭了很久。
這一夜,她好像一直沒睡,我好幾次從夢裡醒來,都看到她側(cè)身正對著我,手憐惜的放在我身上,無限纏綿,一雙眼睛卻在幽暗中閃著亮晶晶的淚光。
窗外,冷月如水。
第二天,我敲開劉月的辦公室,還她那把我昨晚取下的鑰匙時,她一直不敢正眼看我,臉紅紅的。
她低頭,輕輕道:“弟,昨晚,真不好意思,我失態(tài)了。”
我說:“沒什麼,每個人都有傷心或開心的時候,人一生,哪能不醉幾回?”
然後,我轉(zhuǎn)身出門。
她急急的叫了聲:“弟!”
我站住,又把身子轉(zhuǎn)回去。
我想,她是不是終於願意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了?
然而,她卻還是低著頭,沒拿眼睛看我,一隻手在另一隻手上來回的輕輕撫摸。幾度張開嘴,還是欲說還羞,臉比先前還紅紅的。
我問:“姐,怎麼啦?”
她慌亂的搖頭:“沒,沒什麼,你可以走了。”
我狐疑的轉(zhuǎn)過身,剛打開門,還沒來得及跨出去,就聽她終於在後面道:“昨晚我們有沒有……?”
話沒有說完,頓住了。
其實(shí)不用說完,我全明白了。我和她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我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
這樣的話,我也問過梅豔。但梅豔一直對我只是笑而不答,讓我始終也不知道,那晚在鳳姐給她租的單身宿舍裡,我到底有沒有和她怎麼樣。
不過這樣很好,越不知道我越好奇,越好奇那個夜晚就越神秘越美好,堪比初戀。
但劉月不是我,我更不是梅豔,我和她之間比起梅豔和我之間完全是兩碼事,我必須得告訴她,沒有,什麼也沒有。
也許是我自己太敏感,我總覺得她對我別有意思,我不想讓她誤會,更不想留給她遐想的空間。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說,湘菲就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手裡捧著一大疊資料。
她看到了我,用冷眼白我。
但只是匆匆的一眼,門半開著,她怕被劉月看見。她立馬換上平常的表情,淡淡的笑著,在半開著的門上輕輕敲了幾下。
劉月調(diào)整了下自己的表情,道:“進(jìn)來。”
湘菲一邊進(jìn)來,一邊道:“劉經(jīng)理,你要的資料我給你拿來了。”
我向門外走。
我們擦肩而過,她的長髮拂在我的臉上,卻沒看我。
她只看劉經(jīng)理。
她故意只看劉經(jīng)理,好假裝沒注意用高跟鞋踩我的腳。
我痛得鑽心,卻不便聲張,只是咬著牙,走出劉月辦公室好遠(yuǎn),還在心裡罵她。
我還沒走回我們的辦公室,她就從劉月的辦公室裡出來了。
她快步追上我,沒好氣的問:“在心裡罵我,是吧?”
我說:“沒,哪有,哪有。”
她說:“沒有,騙誰?不知心裡有多恨我打擾了你們的美事呢!”
我強(qiáng)忍著自己,道:“真沒,我和劉經(jīng)理本就沒什麼美事。”
她從鼻子裡嘲弄的“哼”了聲,道:“最好別讓我抓到證據(jù)。”
然後,不再和我說話,趕在我前面,頭也不回的先進(jìn)了辦公室。
下午,她在辦公桌前接了個電話。
她的辦公桌離我的辦公桌很近,她別過臉去,還儘量壓低聲音,鬼鬼祟祟的,像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我聽到。
接完電話,她看了看我,神情冷漠又甚是得意。
似乎還輕輕哼了句:“有本事,今晚別回家!”
我在心裡暗笑,我料想她是以爲(wèi)我真和劉月有什麼,託她的哪個狐朋狗友在劉月住的那個小區(qū)佈下了天羅地網(wǎng),萬事俱備,只等天黑抓我的現(xiàn)形。
何立從東來,我向西方走。
下班後,我特放心特不以爲(wèi)然的,上了去大慶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