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經(jīng)兩千年的風(fēng)雲(yún)變幻,先後被羅馬人和阿拉伯人征服與奴役,現(xiàn)在的埃及,早就不是九柱神的天下。
不過,數(shù)量上比之漫天願力幾乎可以被忽略的靈力,其本質(zhì)卻比前者,高上一個檔次——更加凝練,更加精純的精神力,身處一盤散沙的念力之中,好似海浪中堅固的礁石,難以動搖,更難以磨滅。
就在歐康諾,強納森和金髮男三人舉杯共飲的時候,就在班尼引領(lǐng)怪物找上眼鏡男的時候,在年輕人那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怪物揭下面具。半空中那一團靈力似有所感,分出四分之一,涌入眼鏡男的身體,而後裹挾著他的血液與內(nèi)臟,歸入並填補了屍骸那殘缺的身軀。
這些歸怪物掌控的靈力,卻不能盡數(shù)貯存於它體內(nèi)——怪物的身軀並非無漏,只是稍有修補,依舊殘破不堪。散溢出來的部分靈力,即使此時的埃及是穆民的,是安拉的天下,它也完全不受這些佔據(jù)主場優(yōu)勢的願力,不休不饒圍追堵截的影響,兀自彌散到覆蓋了整個拜頓堡的程度,這才稍有止歇。
“祝我們好運。”
吧檯三人碰杯,金髮男如是道。三人喝到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了些許酣意。杯中烈酒,剛剛歐康諾還只敢小口品酩,現(xiàn)在,卻被三人一飲而盡。
“噗!”
他們突然又吐了出來,面色怪異。同樣如此的,還有酒吧內(nèi)其他此時正在飲酒的人。
金髮男一臉晦氣:“搞什麼?味道像......”
“血。”歐康諾接道。
此時的他,看向噴泉,那裡,原本清澈透明的清水,變成了浮著粉色血沫的鮮紅血液。
“埃及的江河一片殷紅,如鮮血一般。”強納森道,眼神呆滯。
他想起了曾在哈姆納塔聽聞伊芙琳講述的那個詛咒——怪物的復(fù)活會帶來埃及十災(zāi)。現(xiàn)在,這句預(yù)言式的詛咒,成真了。從屍骸體內(nèi)散溢出來的靈力,將惡靈的怨毒與憎恨,輻射到拜頓堡的每一個角落,改造現(xiàn)實,重現(xiàn)古埃及的災(zāi)難,散播著怪物的惡意。
“他找上門來了。”
當(dāng)初蝗蟲大軍的突然出現(xiàn)歷歷在目,意識到怪物跟過來的歐康諾,下一秒想到伊芙琳,立馬就朝酒吧外跑去。人家主動找過來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除了強納森和金髮男,無人在意歐康諾此時的舉動——酒吧裡的人,都注意到手中的美酒變成了鮮血這個怪異的現(xiàn)象。早已無心他顧的酒客們,自然也不會關(guān)注到安坐在角落裡的年輕人,與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手中的電子雲(yún)。
在常人肉眼不可見的層面,電子雲(yún)中潮涌而出大量靈魂之力,充斥著年輕人周身方圓丈許的範(fàn)圍,將瀰漫在整個酒吧的另一股靈魂之力,穩(wěn)穩(wěn)地拒之於外。
“這美酒,可是我花了好大一塊金子買下來的,真叫你給改造了,豈不是白白糟蹋了?”
輕輕晃動著手中酒杯,年輕人笑著,似是自語般,說著玩笑話。話音剛落,如同具有意識一般,似是聽懂了年輕人的話,外界靈力驟然退散,退到了酒吧之外。眼瞅著噴泉中的液體,又從鮮血變回了清水。年輕人卻並沒有如何高興,而是瞇了瞇眼睛,一副沉思的姿態(tài)。
“這麼謹慎嗎?到了這一步,還未將力量徹底託付出去。”
這些逸散的靈力,本該貫徹怪物的意志。然而在聽了年輕人一番話後,它們卻彷彿有了自己的決斷,主動退避。這些表面上歸於怪物的力量,其深處,仍存留著阿努比斯的烙印。
“罷了,隨你吧,反正我就是個看戲的。”
年輕人失笑一聲,放下酒杯,瞬間消失在原地。
“噗!”
又一陣噴酒聲中,變化的不只是噴泉了,還有年輕人買下的那瓶酒。
半空中一聲雷響。
旅館庭院中,漫步在走廊下,正在看書尋找對付怪物方法的伊芙琳,回頭看了一眼,半空中雷聲陣陣的烏雲(yún)。
“看樣子會有暴風(fēng)雨。”
身後經(jīng)過的巡邏兵,同她一樣的想法。
“伊芙琳!”
她再度轉(zhuǎn)過頭,循聲看去,看到來者是歐康諾的時候,驚訝過後不由地露出笑容。
“原來你還沒走。”
聞言,歐康諾一臉的尬笑。
“我們有麻煩了。”
話音剛落,一陣電閃雷鳴,兩人望向天空。雲(yún)層之上,有無數(shù)似流星般的火焰落了下來。雷鳴過後,下起的,是火雨。
庭院中,砸落在地的,是一塊塊拖著焰尾的冰雹。它們打在途徑庭院,暴露在天空下的巡邏兵身上,將他們點成了火人,慘叫聲此起彼伏。
帶著伊芙琳,歐康諾一路避到樓梯口,身後傳來喘氣聲,他扭頭一看,這是剛剛下樓,見到歐康諾的時候,又急忙往樓上跑的班尼。
“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班尼,歐康諾將其按在牆上,“你這個人渣,你躲哪去了?”見到災(zāi)禍追來,又見到先前失散的班尼出現(xiàn)在這裡,他心裡已經(jīng)有了點預(yù)感。
只是剛說完,樓上突然傳來了怪物的聲音。一個不注意,他讓班尼給逃走了。不過這會兒,歐康諾也顧不上班尼了,聽到怪物聲音的下一秒,他取出手槍,帶著伊芙琳朝樓上趕去——現(xiàn)在的他,可不敢放伊芙琳一個人單獨待著。
兩人上去沒一會兒,樓上傳出槍聲。跟在歐康諾後面,剛剛回到旅館的強納森和金髮男,以及火雨出現(xiàn)後,從別處趕回來的深衣男,都循著槍聲,趕忙跑到樓上。
槍聲源自二樓會客廳,三人剛趕來,入眼看到沙發(fā)上已成乾屍的眼鏡男,以及正雙手持槍射擊怪物的歐康諾,他們面色一緊,趕忙取出手槍。然而,槍口剛剛瞄準(zhǔn)怪物的一瞬間,不受子彈阻滯的它,就已然來到歐康諾身前,一把將他扔飛,砸倒了還未開槍的三人。一羣手握熱武器的男人,轉(zhuǎn)眼間成了滾地葫蘆,摔得七葷八素,一時間都失去了反擊之力。
初步獲得強大力量的怪物,已經(jīng)不懼尋常武器,軀體的物理屬性也得到了極大的增幅。此時的它,擺脫了其他人的干擾,轉(zhuǎn)而將目光對準(zhǔn)一旁嚇呆了的伊芙琳。
“是你釋放了我。”它一步步進逼著伊芙琳,“我謝謝你。”神色和善,卻不改面容的可怖,嚇得伊芙琳連退幾步,靠在了一旁的書架上。
它靠近惶恐到手足無措的伊芙琳,如當(dāng)初在陵墓中相見那樣,欲上前親吻。不過就在這時,旁邊一聲“喵”嚇得它一驚,立馬停下動作轉(zhuǎn)過頭。待看到不遠處的鋼琴上,一隻白貓正試圖過來時,它陡然神色驚恐,倏忽間化作一團沙塵,怪叫著衝出窗外,消失得無影無蹤。
怪物跑了,但此時的歐康諾,卻沒有顯得多高興。
“我們真的麻煩大了。”
一次是剛剛找到伊芙琳的時候,一次是上樓後見到已成乾屍的眼鏡男和正在恢復(fù)身軀的怪物的時候,眼下,這是他第三次說出類似的話了。雖然不知道怪物爲(wèi)什麼怕貓,但已有兩件事成了既定的事實——光逃是沒用了,好在,怪物是有弱點的。
好吧,雖然不想承認這點,但事實擺在這裡了,的確是伊芙琳的觀點更有道理。歐康諾表達了自己妥協(xié)的態(tài)度,伊芙琳覺得自己本該高興的,因爲(wèi)他沒走,而且他還一改之前的立場,反過來支持自己的想法。只不過,一想到那個怪物對自己“情有獨鍾”,她心裡就是一陣惡寒,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只有一陣又一陣的急促感涌上心頭,催促著她該做點什麼。
然而,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出來,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麼來歷。或者說,那個怪物到底是哪一個承受蟲噬的罪人。一想到這裡她就頭疼,只因,在發(fā)現(xiàn)這個怪物之前,她一直以爲(wèi),古埃及根本就沒動用過這等殘忍的,後患無窮的刑罰。換句話說,別說哪一個罪人了,她起先連有沒有這類罪人都不知道。
她知道,光靠自己是想不出對策了,想到這裡,她記起了一個人。也許他可以幫他們解圍,一路想著這個,她說服衆(zhòng)人,領(lǐng)著他們出了旅店,前往開羅古物博物館。
改造現(xiàn)實是有損耗的,因而災(zāi)劫只是暫時的。衆(zhòng)人走出旅館的時候,逸散的靈力早已耗盡,晴空萬里無雲(yún)。也因此,他們一路趕到博物館,並沒有花多少時間。
“他好像喜歡伊芙。”
“你是什麼意思?”
“他到底想幹嘛?”
“只有一個人能回答我們的問題。”
一堆人一堆問題,伊芙琳用一句話堵住了他們的嘴。
走過拐角,來到展廳,看到她所說的那個人,博物館館長的時候,令她意外的是,她還看到,騎士首領(lǐng)竟然也在這裡,而且,似乎正在和館長談?wù)撝颤N,兩人很熟絡(luò)的樣子。
“你!”她看向騎士首領(lǐng)。
話音未落,跟隨而來的四人,立馬舉起手槍,對準(zhǔn)館長兩人。他們信不過騎士首領(lǐng),連帶著也信不過與之爲(wèi)伍的館長。
“卡納漢小姐,男士們。”
館長平靜地言語迴應(yīng)著來者的舉動,同默不作聲的騎士首領(lǐng)一樣,面對四個槍口,不見一絲懼色。
“他在這裡幹嘛?”伊芙琳道。
館長神色鎮(zhèn)定:“你真的想知道,還是想一槍打死我們?”
聞言,歐康諾立即收槍,發(fā)現(xiàn)有辦法對付怪物後,他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
“經(jīng)過了剛纔的事,我願意對你有點信心。”
他這麼說著,其他人會意,跟著收起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