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一條母狗是用不上“請教”二字的。
以郭大路的爲人,他一定會裝出兇神惡煞的樣子,用最粗魯?shù)目跉鈦韱栕约海菚r,自己絕對不可顯露出任何得意之色,而是要老老實實,仔仔細細,把解決問題的思路告訴他,甚至要引導他,讓郭大路以爲,那點子其實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而如花,只不過是無意中給一點提示而已。
如此日積月累,讓自己在郭大路心中的天平上的分量越來越重,從母狗爲奴隸,從奴隸爲僕人,從僕人爲女人--終有一天,以自己修煉三千年的心性,一定能再度站在郭大路面前,平視他的雙眼!
又過了片刻,如花如同自言自語道:“其實修行者的力量是很強大的,無論是在開發(fā)區(qū)還是在大李朝治下的地區(qū),建設重工業(yè)時,完全可以邀請修行者相助。其實,據(jù)我所知,後隆村如今的工業(yè)發(fā)展,同樣藉助了不少修行者和精怪之力吧?那大黑吃啥拉啥的先天法術(shù),可是幫了你不少大忙呢。既然如此,你爲何不更多引入別的修行者的助力呢?除了道家的於青、天一閣的範衝子可以助你,其實很多的修行者也可以來幫助你的。”
啪,郭大路重重一拍小桌板,將手裡的鉛筆都拍斷了,他騰一下站了起來,氣沖沖轉(zhuǎn)身衝到如花面前,手一伸,掐住了她的脖子,怒道:“臭娘們!你是故意的是吧?老子叫你閉嘴--”
如花心裡大喜,郭大路罵自己“臭娘們”,而不是“臭婊子”,說明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心裡果然對自己的印象有了轉(zhuǎn)變,她咳嗽著道:“你只是讓我滾一邊去,並沒有讓我閉嘴。”
郭大路一怔:“什麼?”
如花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手力道鬆了鬆,立刻道:“你剛纔說‘誰讓你多嘴了?滾一邊去!’並沒有讓我閉嘴。”
郭大路一瞪眼,手重新一緊:“媽的,你這臭娘們跟我玩文學遊戲?!你以爲老子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把修行者引入我的現(xiàn)代化建設,然後讓他們發(fā)現(xiàn)凡人有可能擁有能與他們對抗的力量,從而引起修行者對科學的仇視,毀滅我千辛萬苦建設的一切!”
如花的腳脫離了地面,呼吸越來越緊,脖子痛得就像要被生生折斷一般,但是,她依然沒有絲毫反抗,雙手如同認命一樣垂在身側(cè),只是強力斷斷續(xù)續(xù)道:“你的--建設--瞞不了人的,開發(fā)區(qū)--很快天下皆、皆知--”
郭大路一皺眉,鬆開了掐著如花脖子的手,如花玉白的脖子上,浮起了一紅腫的手印,可見郭大路下手毫不憐惜,不過,這臭娘們說得對,自己各處開發(fā)區(qū)一搞,動靜那樣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更不要說修行者了,說不得如今早有修行者用什麼法術(shù),將自己後隆村老巢盤個底兒掉了,如果來個什麼鴻蒙真仙再掐指一算,來個什麼前知三百年,後知五百年,就算無法探知自己在21世紀的情況,但在大李朝的所作所爲,瞭解得七七八八可不成問題。
這說象把一隻大象藏在屋子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如花似乎知道郭大路在爲何發(fā)愁,忍住咳嗽道:“你多慮了,這種探測他人私密的法術(shù),也是極耗靈力的,輕易並不會有人施展,而且,有些小法術(shù)能將這種探測擋住。更重要的是,你身上沒有絲毫靈力,只有功德之力,所以這種需要憑藉靈力才能探測的法術(shù),在你和後隆村科學門門人弟子身上,並不管用,也就瞭解一點皮毛,除非有寂滅玉瓶這樣的先天至寶,真正的內(nèi)心隱秘,卻是無從探測。”
郭大路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如花繼續(xù)道:“修行者其實是天下最實在的商人,只要你給予的靈力夠多,他就能將自己的法術(shù)爲你所用,更何況如今天下間靈力難得,只要你願意付出靈力,有的是中低階的修行者願意爲你效勞。這是公平買賣,絕對不會有人質(zhì)疑,反對。”
郭大路想了想:“那些修行者就不擔心我科學門力量強大後,反過頭來對付他們?”
如花輕笑一聲:“你以爲沒有科學門,修行界之間就不互相攻伐了?自從有修行者以來,修行者互相間的戰(zhàn)爭就從來沒有停止過!爲了奪法寶,爲了奪修行秘訣,爲了奪仙草靈木,修行者之間連狗腦子都能打出來!”
郭大路情不自禁點了點頭,的確,前不久天一閣範衝子煉歸真丸,可不引來了包括如花在內(nèi)的一票修行者嗎?這還是其他的修行者畏懼天一閣的名頭和實力,不然的話,奪丹者還會更多!
媽的,說起來,如花身爲赫赫有名的崑崙仙山的七仙女,西王母娘娘的靈胎,爲了歸真丸,都會蒙面前來恃強而奪,可見修行者爲了靈力,爲了飛昇,真正是什麼禮義廉恥都扔到了垃圾堆裡。
如花繼續(xù)道:“其實我在崑崙仙山中,就已經(jīng)聽說過科學門的名頭,你想不想聽一衆(zhòng)仙人對科學門的評價是?”
郭大路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如花一字一頓:“科學門者,唯以奇技淫巧悅婦孺耳。”
郭大路又好氣又好笑,卻聽如花解釋道:“你發(fā)明的衛(wèi)生巾、雪糖、積肥公廁實在是那個深入人心,一聽到科學門、後龍先生,修行者想到的就是女子下體所用之物,所以幾乎沒有修行者正眼看科學門。”
郭大路有些不服氣了:“那我後來發(fā)現(xiàn)的神豆,可養(yǎng)活億萬百姓,也不入修行者之眼?還有,我還平定西北,我爹一箭射死胡人大汗,對了,我還發(fā)明瞭火槍--”
如花打斷了郭大路的話:“百姓得利與否,與修行者何干?至於你的那些豐功偉績,呵呵,你看到一個小孩子用尿水澆死螞蟻窩,你會因此誇孩子了不起嗎?這凡間百姓在修行者眼裡就是螻蟻,他們?nèi)我庖粋€人施展法術(shù),都能輕易滅了一個國,哪裡會把你的功績放在眼裡。至於火槍黑火藥--你應該知道,如今早就已經(jīng)傳遍天下,連海外番人都會製造了,那都是修行者流傳推廣出來的,因爲不需要動用靈力,做些開山劈石的粗活兒,所以爲修行者所用。但真要論到黑火藥的殺傷力,擁有不壞金身的修行者根本不在乎!”
郭大路心說,那是你還沒見過真正的高爆炸藥,什麼不敗金身,照樣是渣!
但是,不得不承認,如花的話多少有些道理,以如今的科學門技術(shù)實力,遠遠不足以撼動修行界。
如花放緩了聲音:“其實在如今的修行界眼中看來,科學門是諸多修行門派中,最好相處的一個,因爲科學門的修煉不需要靈力。天下靈力有限,爲了爭奪靈力,修行者無所不爲,視其他修行者、修行門派爲競爭對手,可科學門卻天生和他們沒有這個矛盾。我知道你擁有的土地上,種植著不少葛草,還有什麼塑料大棚催長赤煉果,嫁接術(shù)助長九品冰梨,這都可是實實在在能幫助修行者的。你以這些技術(shù),換修行者助你建設重工業(yè),還怕修行者不趨之若鶩?”
郭大路摸著下巴,如此說過,那些修行者的本性倒和資本家一樣,資本家爲了利潤,甚至能出售吊死他們自己的繩索,而修行者爲了靈力,也願意幫助其實是真正致命敵人的科學門。
郭大路重重一拍手掌:“媽的,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老子幹了!反正我所擁有的開發(fā)區(qū)裡的靈力、靈草、靈木,對我一無所用,塑料大棚、嫁接術(shù)也是再尋常不過的科技,拿出來交換一點不心痛。”
如花立刻道:“我與大李朝的修行者多有交往,知道哪些修行者擅長什麼法術(shù),可以幫助你建設哪些工業(yè)項目,你拿紙筆給我,我寫給你。”
郭大路點了點頭,剛要取過紙筆,突然一皺眉,帶著一臉古怪的神情瞟著如花:“你該不會故意搞什麼鬼吧?難不成想傳出信去,叫人幫你逃出寂滅玉瓶?”
如花苦笑道:“說實話,你如今就是逼我離開寂滅玉瓶,我也不願意,非要尋死賴活呆在瓶裡。”
郭大路斜著眼看著如花:“你什麼意思?你別告訴我你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身爲人質(zhì),反而喜歡上了我這個犯罪者,連帶著愛屋及烏,連這禁錮你的玉瓶也不願意離開了吧?”
如花心裡重重一跳--郭大路剛纔視自己爲人質(zhì),那就說明,在他心中,自己是個人,而不是狗,不是婊子,這可是個極大的進步!在他心中,對自己的殺意越來越淡了。
如花不動聲色,淡淡地道:“這可和什麼斯德哥爾摩綜合徵無關(guān),我只不過不想變老,變醜而已。我如今是個凡人,如果出了寂滅玉瓶,就會和凡間女子一樣,隨著歲月的流逝,眼角長出皺紋,頭髮添了白髮,區(qū)區(qū)數(shù)十年,就成了雞皮鶴髮面目可憎的老乞婆,人見人厭。要知道,我此前可是活了數(shù)千年,容顏依舊,如果讓我老去,還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郭大路哼了一聲:“無聊的虛榮心。你在寂滅玉瓶裡無論活多久,其實也只不過是幻覺和假象,該老還是會老,該醜還是會醜。”
郭大路想了想,將紙筆扔給瞭如花:“寫仔細點兒。”
他心裡決定,如花寫了資料後,他先交給林遠塵看看,林遠塵也修煉了千餘年,頗有些見識,如果如花在資料中藏著什麼手腳,林遠塵必定能看出來。
如花認認真真寫著資料,一張張筆跡工整簡直如同打印出來一樣的資料流水一樣傳到了郭大路手裡,郭大路起初還皺眉頭撇嘴,想從字裡縫間找出什麼暗語密碼來,但很快就被文中的內(nèi)容所吸引,眼睛一眨不眨,邊看嘴裡邊輕輕念出聲來,顯然極是投入,到了後來,他靠在如花身側(cè),歪著頭,迫不及待地看著她正在書寫的內(nèi)容。
卻原來,如花振作精神,以數(shù)千來的見識,再加上對21世紀的認知,幾乎是將郭大路的重工業(yè)建設,全盤推翻,重新擬定了一個計劃。在這個新計劃中,原本郭大路僅僅依靠的是白素貞傳送來的技術(shù)和物資,但如花卻引入了修行者的法術(shù),兩者相結(jié)合,讓很多郭大路難以解決的問題,迎刃而解。
比如說,因爲垃圾桶容量的侷限,白素貞能傳送來的只有精密小巧的核心部件和資料,而重工業(yè)那些大塊頭部件,根本不是垃圾桶能傳送過來的,就算是儘量拆成零件狀態(tài),也是極難的--光想想將一座炬鋼廠拆解成垃圾桶大小的零件,然後每天只能傳送一次,不知要多長歲月,才能將整個鋼廠傳送完畢。
所以郭大路和白素貞不約而同想到了,只通過垃圾桶傳送大李朝不能傳送的核心部件,其他的只能通過自力更生,自行建造了。
可自力更生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李大眼等工匠雖然努力,但很多大型超大型部件的技術(shù)難關(guān),都不是他們短時間能攻克的。
但是,如花在引入修行者後,就將這些難題一一化解,修行者精通五行靈力,可以移山填海,只要告訴他們一些技術(shù)參數(shù),他們就能將這些極笨重的極複雜的物件給煉製出來。
如花和郭大路頭湊著頭靠在一起,如花指點著計劃書道:“你看,這些大型工程的土建項目耗時長,結(jié)構(gòu)複雜,如機牀的地面等還需要相當?shù)木龋汶m然有幾座水泥廠在手,卻根本不夠這些大型建設的需求,但如果你請修行者來建設這些項目,那就簡單多了。精通土靈氣的修行者可以化泥爲石,短短幾個時辰,就能將基礎建設完成。同樣的道理,精通金靈氣的修行者,可以幫助你製造鍊鋼廠的大型金屬構(gòu)件,化工廠的高壓容器--你此前在西北的化工爐泄露,如果有一個專修金靈氣的修行者在現(xiàn)場,根本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故--”
如花對大李朝修行者和各大門派如數(shù)家珍,一一道來,詳細到郭大路在哪個項目上可以請哪個門派的哪個修行者,這幾個修行者雖然修煉千餘年,卻沒有大的進步,但利用五行靈力幫助郭大路開展工業(yè)建設卻是毫無問題,最重要的是,這些修行者正因爲上不上下不下,所以極容易被“收買”,只要郭大路給他們足夠的靈氣、仙藥,他們絕對會很樂意爲郭大路做這些“賤役”--大羅金仙倒是對五行靈力更爲精通,但他們的架子就大了,以郭大路的面子,是絕對請不動的。
但是,和任何一個社會一樣,修行界的生態(tài)是金字塔形的,頂尖的大羅金仙、鴻蒙仙人乃至上古修人也就一小個塔尖,中間是修行數(shù)千年即將飛昇的修行者,最廣大的則是修行了數(shù)百年、千餘年只達地仙之境的普通修行者,而郭大路要依靠的,正是這些普通修行者--修行界中的中底層人士。
如花甚至給郭大路編了一張工程價目表,將靈力、靈藥與具體的工程項目持鉤,她對郭大路道:“我知道你對葛草丹等靈藥不放在心上,說不得,爲了趕工程,願意出高價聘請修行者,但是這樣一來,市場價格就亂套了。要知道,你這大規(guī)模工業(yè)建設,並不是一兩年就能完成的,就算有修行者相助,說不得也要好幾個五年計劃,如果溢價太高,反而不利於今後長遠的建設。所以,咱們得有這樣一個價目表,事先把市場給穩(wěn)定下來,其實,要依著我的心思,今後咱們完全可以象21世紀那樣,將工程項目公開發(fā)包,當衆(zhòng)競拍,誰質(zhì)優(yōu)價低,誰就中標。”
郭大路笑道:“這可不是和我當初拍賣雪糖差不多嘛,只不過,修行者真的願意如同商販一樣,擠在拍賣場裡爲了靈力競相壓低自己的價格?”
他笑了!他對我笑了!如花強自壓下心底的波瀾,淡淡道:“我再說一遍,修行者其實就是追逐靈力的資本家,爲了靈力,他們甚至可以拋棄世俗的一切,所以,你根本不必擔心這些。我倒是擔心,這樣大規(guī)模的建設,你的開發(fā)區(qū)內(nèi)產(chǎn)出的靈藥靈力,夠不夠用的,記住,靈力就是大李朝修行界的硬通貨!在你的時空,美元還會貶值,可是在大李朝--不對,在我們這個世界,靈力只會越來越少,越來越珍貴,只會一路升值,比21世紀的黃金還堅挺。”
聽到堅挺兩字,郭大路情不自禁瞄了眼如花的胸口,心道“你這小娘皮那兒倒也蠻堅挺的”,他突然驚覺,不知何時,自己已經(jīng)緊緊和如花依偎在了一起,下意識地退了幾步,但很快想起來,寂滅玉瓶是老子的領域,自己纔是這裡的一切的主人,他板起臉:“你可真夠囉嗦的,計劃書寫完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