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你說了.”
在Martini的房間裡.昔日宿敵的兩人竟然坐在一起.還沒有橫眉豎眼.
錢小沫點了點頭.她們坐在客房的兩張小巧精緻的藤編椅上.中間隔著一個圓形藤編小桌.桌上是兩杯熱氣騰騰熱牛奶.卻沒人喝一口.中間一個小方碟上是幾枚香媽今天做的手工餅乾.靜悄悄地躺在那裡.卻沒有人有胃口.
“他是.怎麼和你說的.”
Martini試探著.她不知道李坤有沒有告訴錢小沫關於雷銘是自己仇人的這一段.錢小沫自然也明白Martini那句話的意思.但是她並不知道Martini是在指仇家這件事.她只以爲是骷影盟的事情.所以回道：“李叔讓我勸你離開組織.”
Martini便長長地鬆了口氣.和雷銘是仇人的這件事.她真的不想再讓別人知道了.
“你知道組織的事情.雷銘知道嗎.”
Martini是唯一一個知道錢小沫知道骷影盟存在的人.早前在錢小沫失憶和簡念在基地的時候.Martini就知道錢小沫遲早會知道.不管簡念如何隱藏真相.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不露出馬腳.所以Martini並不驚訝.
“他不知道.在李叔和我說之前.我已經知道了.”
“你爲什麼不告訴他.”
錢小沫愣了愣.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告訴雷銘.
她深吸了口氣.重新將話頭引回了話題.“那你爲什麼又不帶著彬彬遠走高飛.”
Martini沉默.
“彬彬是個多麼可愛的孩子啊.你捨得他在一個沒有父母的環境下成長嗎.他是如此想你.想要和你擁有一個家.爲什麼你就不能成全他.成全你自己.”錢小沫蹙著眉尖.嚴肅認真的臉色顯得十分焦急.“難道一家人團聚的幸福未來生活.還不足以讓你放棄一切嗎.”
Martini煩悶的起身.走向陽臺.站在窗前背對著錢小沫.“你不懂.”
“是.我不懂.李叔也不懂.你不講出來誰會懂呢.”
Martini抿了抿雙脣.還是十分無奈.“我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情.在我被活埋的時候.我感受著生命一點一點消逝……我沒有任何時候能比那個時刻更清晰更清楚的瞭解我自己.我在瀕臨死亡的絕望地帶.看見了也意識到了很多我平時忽視的.我只想.利用重生的這個機會.去彌補一些遺憾.做一些我該做的事情.”
錢小沫站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Martini的背影.“所以.你不是想要回到組織重新擁有你的權力地位.你是……你是想要報復骷影盟.報復那些扭曲了你人生的人.”
“現在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計劃的人.”
錢小沫懵了.“你知道這會有多危險嗎.”
“沒有任何人比我更知道其中的危險.”
“那你還要……”
“這是一個了結.”Martini轉過身來.目光如炬.兇狠如刀.但殺氣卻並不是因爲錢小沫.而是因爲這個話題裡所牽扯出來的種種.“我要對過去的自己做一個了結.否則.我也沒有辦法再面對像彬彬那樣天使一般清澈秀美的笑臉.我沒有辦法問心無愧的面對他.我更難相信自己能把他教育成長.”
錢小沫搖著頭.“我相信你是一個出色的媽媽.過去的那些已經過去.時間已經幫你做了了結.你是新生.過去的和你沒有絲毫的關係.你不需要再做什麼所謂的了結.那些只是儀式感.並沒有實際用處.唯一最實際的.就是和彬彬在一起.給他一個家.給他一個有媽媽疼愛的未來.”
“不.我需要這個儀式感.”Martini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需要這個儀式.否則我夜夜噩夢.根本不可能擡頭挺胸做人.我還害怕將來會把我的罪孽報應在彬彬的身上.儀式對我來說太重要.結束過去.開始未來.我需要建立一座分水嶺.”
錢小沫想起李彬的模樣.他在外人面前的懂事順從.在自己媽媽面前的任性倔強.背地裡不知道是多少個日夜啼哭和隱忍換來的不和年齡的“成熟”.她心中越發痠疼難耐.“你有考慮彬彬嗎.他真的只是需要一個媽媽而已.”
“如果我順利完成這個儀式.那麼我就會回到他的身邊.當個稱職的媽媽.絕對不會讓他走上我的老路.我沒有媽媽.失去了爸爸.我知道其中的艱辛.我捨不得彬彬也這樣.所以……”Martini一頓.眸色微斂.忽然上前站在錢小沫的面前.捧起了她的手.“我想爲彬彬找個媽媽.”
錢小沫徹底愣住了.“什麼.”
Martini認真地凝視著錢小沫的眼睛.脫口而出.“如果我不能平安回來.那麼.我希望能把彬彬託付給你.希望你.能夠幫我把彬彬養大成人.”
“……不.”錢小沫否認得乾脆利落.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手.“彬彬說過.他只有你一個媽媽.他只肯叫你一個人媽媽.難道你不懂嗎.除了你.沒有人能替代彬彬心裡你身爲他母親的地位.你就應該負起你身爲母親的責任和義務.照顧他一輩子.”
Martini苦笑著.“這就是最壞的打算.”
“沒有最壞的打算.因爲我根本不會讓你去實施你所謂的儀式.那是沒意義的.”錢小沫皺著眉頭.心急火燎的脖子都紅了.“難道彬彬還不足以讓你打消這種愚蠢又可笑的念頭嗎.”
Martini神色冷峻地說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至少我現在可以.”錢小沫說著就掏出手機.“我現在就要告訴雷銘.”
Martini一把摁住錢小沫的手.爭奪著竟然真的從錢小沫手裡把手機搶走了.
“還給我.”
“對不起……”
“什麼.”錢小沫踮著腳去搶.
Martini左躲右閃地說道：“請你原諒我.以後也請告訴彬彬.請他原諒我這個不稱職但依舊深深愛著他的媽媽.謝謝你.小沫.”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給我手機……”
錢小沫撲上去.幾乎和Martini扭打了起來.
但Martini畢竟從小在骷影盟訓練有素.錢小沫根本奈何不了她.
“你是所有人裡面唯一一個原諒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相信我支持我的人.很謝謝你.”
話音落地.不等錢小沫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Martini擡手一掌橫劈在錢小沫的後頸.錢小沫只覺得大腦嗡嗡一陣雜響.眼前一黑.她整個人都昏倒了過去.
Martini跌坐在錢小沫的身邊.看著她.
風吹起了Martini的長髮.髮絲輕揚在她的眼前.那隱隱的目光裡.含義深沉.是抱歉、是惋惜、是自嘲、是..視死如歸.
沒過多久.Martini便架著昏倒的錢小沫回到了錢小沫的房間.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她幫錢小沫換上了睡衣.然後扶著她上牀躺下.蓋好被子.就好像錢小沫只是睡著了一樣.然後Martini退了出來.踱步到了客廳.客廳裡香媽正和李彬在玩.看見Martini來了.李彬幾乎是連蹦帶跳地撲向了她.
“杜建萍呢.”Martini開口問道.
“還在書房裡呢.”香媽起身走來.看了眼Martini身後.“錢小姐……”
“小沫說她累了.已經先睡了.讓我們不要去打擾她.”
香媽沒有懷疑.點著頭便笑道：“你們玩吧.我先去忙我的事情了.”
Martini淺笑著道了聲謝.李彬便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客廳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媽媽……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李彬眨巴著大眼睛.
Martini卻愣了愣.回家.他們的家在什麼地方啊.
“你想回哪個家.”
李彬嘟了嘟嘴.“就是我和媽媽的家啊.我們的家啊.那裡有田還有山……”
Martini恍然大悟.原來李彬說的家.是她父親的老家.以前Martini帶他去過.
“你想家了.”
“嗯.想.非常想.”李彬點著胖胖的小腦袋.
Martini抿嘴一笑.捏了捏他的臉.“好.我們明天回去.明天一大早.”
“好.太好了.”李彬興奮得手舞足蹈.“今晚我們就要一塊兒睡.彬彬睡覺很乖的.”
Martini點了點頭.“知道.媽媽知道.彬彬是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寶寶.”
李彬瞇著眼一笑.摟著Martini的脖子湊身上去就是一吻.
Martini的鼻頭一酸.剎那間.隱忍了許久的眼淚再度翻出眼眶滾滾落下.
李彬眨巴著大眼睛望著Martini.伸出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捧住了她的臉.輕輕地擦掉了Martini的眼淚.“媽媽不哭.媽媽不哭.等彬彬長大了.彬彬保護媽媽.彬彬會努力當一個大人物.讓媽媽每天都笑.”
Martini看著李彬.根本忍不住.鼻頭酸澀胸口煩悶.一把抱著他哭得更是淚如雨下.
“彬彬.你記住.你永遠都是媽媽最愛最愛的寶貝.媽媽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會陪著你.”
“彬彬也最愛最愛媽媽.”
Martini把臉埋在李彬的脖頸間.已經泣不成聲了.
對不起.對不起.
請原諒媽媽這一生.媽媽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結束這一切.
如果媽媽能平安回來.媽媽這一輩子都絕對不會離開你.
永遠不會.
Martini在心裡發著誓.抱緊了懷裡的李彬.在他的發間深深一吻.
這一夜.Martini和李彬都終於如願以償.睡在了同一張牀上.難得的溫暖.
Martini哄著李彬睡著了.輕輕在他額頭一吻.然後躡手躡腳下了牀.實在不捨.坐在牀邊又凝視著李彬睡著的模樣.真的是太可愛了.讓人愛不釋手.根本不願意離開他.
“好好睡吧.在夢裡.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
Martini俯身輕輕在他額頭一吻.便起身去開門.
門剛打開.一個人影就灑進了屋內.擋住了走廊上的壁燈.
Martini看著杜建萍.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淡淡地揚著脣角一笑.
杜建萍反而先開口了.“錢小沫領著你的兒子回來了.”
Martini沒有先回答.而是走出來關上了門.壓低聲音說道：“你想知道.可以去書房.”
杜建萍眸色一沉.微瞇著眼打量了Martini一番.轉身朝書房走去.
Martini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房間.眼角的淚水還在打轉.但是她一個深呼吸.又掛上了標誌性的妖媚之笑.跟在杜建萍的身後.一步一步.踏入了自己早就算計好的計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