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虞鴻這直播講棋的時候天天那麼大大咧咧的……
“……她是真的不怕小綿羊回頭打擊報復嗎？”
同一時間，華夏金陵市，王灝誠家中。
聽完前隊友的剛剛跳脫的講解以及鄒漾聽了應該並不會高興的後續(xù)圓場，王灝誠不由得搖頭輕聲念道：
“她那下完了應裔杯預選都還在東江那呆著……真當沒人看得出她想法啊？！”
一旁的谷楚熊察覺響動，不由得問道：“嗯？老婆，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
“感慨一下後輩的智商不太行罷了……”
王灝誠頗爲玩味地答了話。
可誰知谷楚熊誤會了意思，不由得苦笑道：
“啊……嘴要不要那麼毒啊！
“雖然……芮昭這手棋是不太講理罷了。”
王灝誠見丈夫誤會，本想解釋一下，可此時她餘光剛好瞄到直播畫面中那驟然跌至谷底的勝率曲線，不由得小小驚歎了一句：
“一手棋掉了虧了八目半，掉了快40%的勝率？！
“其實我感覺這手棋雖然無理，但也沒那麼虧吧？”
“呃，我剛用AI擺了擺，還是有的……
“這裡黑棋不行，內(nèi)外難以兼顧。”
谷楚熊如實回答，隨後頗有興趣地問道：
“那個……老婆。
“說實話，我平日沒太關注女子棋手的比賽。
“真的像劉虞鴻說的，芮昭在和鄒漾下的時候也下過這麼霸道的棋？”
王灝誠苦笑道：
“可多了！
“最典型的就是上回女子圍甲首輪對小綿羊的那手飛跨，我當時觀戰(zhàn)的時候看得人都傻了！
“我給你找找啊……嗯，就是這手！
“本來人家小綿羊兢兢業(yè)業(yè)地維持了半盤棋的局面，愣是被她快刀斬亂麻、不講理地翻了，就是欺負小綿羊不擅長亂戰(zhàn)啊！”
“啊……難怪劉虞鴻會這麼說……
“這是真把老李當‘大號小綿羊’了呀！”
谷楚熊表情滿是無奈，但王灝誠絲毫不覺得這個說法有什麼問題：
“這話也沒說錯呀！
“老李可是出了名的不擅長進攻。上回他在農(nóng)心杯上想出其不意地屠龍小雷，結(jié)果就被翻了！
“以往因爲強攻失敗而被翻盤的案例，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可不就是‘大號小綿羊’嘛！
“估計芮昭賽前也是針對老李做了準備，所以眼見局勢不對就直接開始拼了！就是生吃你攻殺水平不夠的弱點！”
谷楚熊不由得皺起眉頭：
“可……畢竟對面是老李啊，世界前十的頂尖男子棋手誒！
“哪怕他攻殺是弱點，再怎麼說也……”
“哎，熊熊！
“看來你最近照顧我太多，也沒好好太好好了解你們隊這新隊員嘛！”
王灝誠笑著搖了搖頭道：
“頂尖男子棋手又怎麼了？
“單論中盤亂戰(zhàn)，我覺得眼下明顯比芮昭強的男子棋手，只怕兩隻手就數(shù)得過來！
“而這中間……
“肯定不包括他老李呢！”
…
…
這、這手棋……
這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啊！！！
同一時間，應裔大廈對弈室。
看到芮昭的這手生挖，作爲當事人的李廷延，心中的驚愕相較於外人那叫個只多不少。所以哪怕其平日行棋處事均頗爲穩(wěn)重，此時也難免暗自嘀咕了起來。
一來，是這手挖實在是過於無理，完全可以說是業(yè)餘棋手才能下得出來的棋。
任誰都知道，下得如此勉強，肯定是黑棋大劣——然而芮昭還真就這麼下了！
其中針對之意，幾乎是明牌懟臉！這讓哪怕性子平和的老李也很難完全淡定。
更讓李廷延感到煩躁的是：這手棋無理都算了，可偏偏對方還真打了自己個措手不及！
這手生挖……完全打亂了他的構想！
按照他的預定思路，對於左邊這條大龍，他應該寬攻爲妙，藉助進攻獲取利益、簡化局面，穩(wěn)穩(wěn)導向優(yōu)勢甚至勝勢，這樣也最爲符合他的棋風。
可問題在於……這哪能想得到自己這對手居然直接和自己玩起了楞的！
儘管這手生挖黑棋肯定大損，但局面也將不可避免地導向亂戰(zhàn)！甚至逼得他必須強殺大龍！
而“強殺大龍”這四個字在李廷延心裡一出現(xiàn)，南韓話事人便不由自主地小打了個寒顫。
說實話，對於強殺大龍這事兒，老李一向是比較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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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被人安了個“李不攻”的名頭，就是因爲攻殺不強。以往其由於進攻失敗而被人翻盤的案例可謂數(shù)不勝數(shù)，他自己都能隨口說出好幾個翻車現(xiàn)場，熟練得讓華夏人都感到心疼。
而眼下面對芮昭，這種不好的預感愈發(fā)強烈，讓他一下子糾結(jié)起來。
本來，如果面對的是一名男棋手，老李也不會感到如此難辦——你都下無理手了，那我自然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大不了不就一輸嘛！反正圍棋裡輸輸贏贏都很正常！
可問題在於，這回對手偏偏是那位剛剛戰(zhàn)勝了樸閔烈的十九歲少女、極抓眼球的昭天后！
在自家樸九段剛剛慘敗給眼前少女的當下，自己要再輸了，那國內(nèi)輿論簡直不敢想！
一時之間，本就責任心頗重的老李愈發(fā)踟躕。
唔……
總、總之！打吃肯定是要打吃的！
很是爲難的李廷延決定遇題先把“解”字給寫了。
後續(xù)黑粘，白棋粘，黑棋斷都是一本道。可當白棋再打吃，黑棋長出的時候，接下來該怎麼下……
嗯……這是個問題。
下手對上手是這樣的：昭天后只要莽就可以，可是自己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
雖然他覺得自己要是強殺大龍，把握應該不小，但萬一失手那可真是畫美不看。
李廷延不禁愈發(fā)瞻前顧後起來，想了好一會兒才選擇了粘上這一相對保守的下法。
不能上對方的當，貿(mào)然屠龍！這萬一翻車就全完了！
實力是自己明顯佔優(yōu)，並不需要下得那麼滿！
避開對面鋒芒，從長計議就可以了！
李廷延打定主意，重新提起精神，準備還是用盡可能平穩(wěn)的方法，來確保這場勝利。
但此時的他卻一點沒有想到……
芮昭剛剛這步生生挖斷的無理手，才只是這盤混戰(zhàn)的序幕而已……
…
…
“老李這盤棋……狀態(tài)不對呀！
“感覺中盤行棋不怎麼連貫。”
同日下午兩點五十分，黔南省金築市，杜衛(wèi)宸家中。
連麥裡韋振中那略顯青澀的聲音從杜長老電腦的揚聲器中傳出。
韋振中之所以如此感慨，是因爲這盤棋李廷延中盤的發(fā)揮確實不夠理想。
在芮昭弈出59手“挖”的無理手後，儘管老李下得有些緩，但整體還是把握著優(yōu)勢，照道理贏下這盤棋應該問題不大。
可誰知道，面對後續(xù)芮昭一連串的強硬進攻，李廷延的發(fā)揮卻總有些瞻前怕後，是以行棋質(zhì)量並不高，被芮昭徹底拖入泥潭，勝率在不斷地波動震盪中不斷下降。
而到眼下黑棋的125手粘，雙方正式進入到了大官子階段，再看AI勝率，竟然已經(jīng)是五五開的局面！
被一個女子七段棋手逼到這個局面，對於李廷延這個級別的棋手來說，無疑是頗爲丟人的——就像當初柳世賢哪怕贏了芮昭，卻也沒法反擊對方賽後的“失望”一樣。
不過對於隊中小隊友的感慨，此時的杜長老卻穩(wěn)如老狗，似是見怪不怪地說道：
“哎！小韋，世面見少了呀！
“老李這很明顯就是心態(tài)有問題了啊！”
“心、心態(tài)有問題？”
“對啊！”
杜衛(wèi)宸說得理所當然：
“啊，當然，這也不怪你——畢竟你和他沒怎麼下過。
“老李這人別的都好，就是責任心太重了點，容易想贏怕輸。
“最典型的嘛……就是他的應裔杯決賽了。這事兒本長老很有發(fā)言權！”
“這是……怎麼一個說法啊？”
韋振中不由得繼續(xù)問道。
見後輩頗爲上道，杜長老邪魅一笑，繼續(xù)說了起來。
“你應該也知道，2012年後，老李最巔峰那八九年，也是我們?nèi)A夏圍棋最輝煌的幾年。
“農(nóng)心杯九年七冠不說，世賽上也是壓著南韓打。那段時間崔成石已經(jīng)退下巔峰，柳少爺也還在成長，整個南韓幾乎全靠老李一個人苦撐著，著實屬於當?shù)之攱尅?
“而那個時候老李爲了保住南韓圍棋的顏面，各方面壓力也是很大，迫切希望能夠多出成績。尤其是對於作爲‘圍棋奧運會’的應裔杯，他更是額外重視。
“他知道只要能夠拿下這一圍棋最高賽事的冠軍，對於本國圍棋的信心提振是非常之大的。而他也不負衆(zhòng)望，三次應裔杯都順利打進決賽，而且在賽前都被認爲是上風棋！
“但奈何，圍棋這東西，越是重視反而越容易心態(tài)失衡。
“你去覆盤就知道，他三次應裔杯決賽都有類似於今天的這種表現(xiàn)，想贏怕輸，所以行棋猶豫，錯失不少良機。
“直到後來柳少爺完全成長起來，他能卸卸擔子了，這個問題纔算大大緩解。
“像去年LIG決賽，面對柳少爺反而能夠下出狀態(tài)非常好的棋！
“就是可惜現(xiàn)在年紀一大，狀態(tài)和發(fā)揮就有些可遇而不可求了！”
“這樣啊……”
聽完杜衛(wèi)宸的講解，韋振中算是明白了點：
“可……那今天爲什麼他心態(tài)又有問題了？”
“笨！”
杜長老不免隔空甩了個白眼：
“你看看輸芮昭的那些男棋手，哪個輸了之後心態(tài)不失衡的？！
“他老李可是體面人，要臉！
“大樸剛剛丟人現(xiàn)眼了一波，南韓那的媒體們可都在開嘲諷，你覺得老李對於輸芮昭有沒有心理負擔？
“再加上芮昭今天下得也很兇，完全就是玩命在拼老李，這也難怪他有些遭不住！”
“原來如此呀！”
說到這，韋振中恍然大悟：
“難怪今天芮昭下了那麼多無理手，還能不落下風！”
可哪知道，對於韋振中的這個說法，杜長老依舊直搖頭：
“不落下風？錯！
“我剛注意了下，明顯是我二侄女用的時間更少好嗎！
“這盤棋的中盤，就是芮昭下得比他老李強！”
杜衛(wèi)宸這番話說得神氣十足，就好像現(xiàn)在和李廷延鏖戰(zhàn)不落下風的人是他一般。
不過就在這時，他卻突然想起什麼，臉上表情一滯，長嘆口氣道：
“就是我二侄女這官子吧……哎！
“這盤棋，估計也就下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