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西子湖畔
“於、於老師！我、我又贏了！”
7月2日上午十點五十分，通舸樓一樓，領隊休息區。
芮昭下完今天上午的這局後，忙小跑著奔到於慶光面前報喜。
她眉頭依舊下意識地皺著，彷彿上午這盤棋輸了一般，面色還是略微有點發白，呼吸也時不時就會急促起來，可以看出整個人處於一種非常緊繃的狀態。
甚至不僅僅是表面表現，從棋的內容中也能看出來。
本來於慶光作爲領隊，自然是不能在隊員比賽時於一旁長時間觀看的，所以昨天芮昭的兩盤棋他都沒能具體看到，只知道贏了。
不過今天上午，芮昭這臺棋離領隊休息區非常之近。於慶光作爲個資深海軍，抄起自己那手機型望遠鏡就往芮昭那打，還是看到不少。
他從這盤棋發現，芮昭行棋明顯有些“緊”，很多地方感覺很呆，全然不似平日裡那時有妙手的狀態。
於慶光必須承認，芮昭的水平相較平時訓練還是有明顯下降。
原先差不多接近四段的水準，現在估計也就和廖想那臭棋簍子一個水平線了。
這也就是女子定段賽實在是沒有什麼強手，哪怕把廖想這麼個講棋的二段拉過來都完全能夠砍瓜切菜。
不過儘管芮昭狀態並不怎麼好，可於慶光看著自己學生的樣子，心情卻稍稍放鬆了一點。
因爲今天的芮昭可已經比昨天好上不少了。
昨天芮昭下完那兩盤棋，感覺就和剛上完戰場拼過命一般，手都不住地在抖，彷彿剛剛經歷了場死戰。
現在，芮昭儘管依舊有種繃得很緊的感覺，但總歸比昨天要恢復了些。
“感覺……比昨天好點對嗎？”於慶光試探地問道。
芮昭一愣，隨後抿著脣點點頭：“嗯。”
學生地回答讓於慶光感覺放鬆不少。
勝利是治癒競技體育範圍內一切心理問題最好的良藥。
只要芮昭一直在贏，那緊張感肯定會逐漸減輕，並最終消失。
“那就行！比賽嘛，總歸都是越下越放鬆！”
於慶光點點頭，聲音和藹地叮囑說：
“走吧！廖想那已經備好午餐了，下完了就趕緊去吃飯！下午繼續加油！”
“嗯。”
芮昭應了下來，隨後於慶光便將仍然緊張的她送出通舸樓。
芮國權早就等在了樓外，見到女兒一出來就立馬迎上去詢問情況。
在聽到女兒又贏一場後他別提多高興了，心情大好地與女兒聊起了天——就是看得出芮昭並不怎麼想聊。
於慶光偷偷鬆了口氣。
儘管其賽前預感很差，儘管芮昭的實力水平也確實受到了影響。
可不管怎麼說，自己這新收的女學生總歸在贏棋，那他這懸著的心也可以放下大半了。
不過念及於此，於慶光突然想到也應該和雷競鳴說一下，免得他記掛。
畢竟先前察覺芮昭狀態有異的，正是雷競鳴這個“大老師”。
於慶光當即拿起了手機，準備給損友去電。
可他剛解鎖屏幕，又停下手來。
算了，等等吧……
馬上十一點，棋聖戰第四局也要開始了。
…
…
西子湖，華夏最富盛名的景區之一。
同時也是錢塘市最標誌性的城市名片，沒有之一。
今天，棋聖戰的第四場，便將在位於西子湖畔的“浣西水榭”舉行。
“浣西水榭”是湖西賓館最頂級的高檔休閒場所。以“水榭”爲名，其自然臨西子湖而建，一共兩層，一切裝修均按江南園林款式。
水榭二層，四處皆有木窗，一側臨湖，可盡賞西子湖之美。另一側則是湖西賓館的新式簡約庭院風貌，更可遙看立於酒店背後山坡之上的雷山塔，景色極佳。
臨近開棋時間，做好萬全準備的雷歧從房間出發，前往幾十米外的比賽地。
而當雷歧走上“浣西水榭”二層時，只見他此次棋聖戰的對手已然坐在了對局臺旁的椅子上，身子斜向一邊，微微托腮，一如既往慵懶的同時，卻深深地滲出一副肅穆深沉的感覺。
與前三盤不一樣的是，林睿昕見雷歧上來沒有多說半句話，只是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眼，便將目光收了回來，一言不發地繼續思考著什麼。彷彿一頭面臨挑戰的雄獅，在積聚他所有的力量，準備擊潰膽敢冒犯其權威的挑戰者。
雷歧不由得停下腳步，微微深吸一口氣後，方纔繼續向對局臺旁的另外一張椅子走去。
儘管雷歧早就知道，林睿昕一向是面棋比網棋強，而且越到真正的關鍵局越能發揮出色。
可也只有當林睿昕不搞些亂七八糟的盤外手段、擺出如此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時，雷歧才能切實體會到，爲什麼他會被盧文劼評價爲“真正有勝負師之心的男人”。
剎那間，雷歧隱隱間有種預感。
這局棋……恐怕不會簡單。
…
上午十一點，棋聖戰第四場正式開棋。
開局後，雷歧執黑錯小目開局，而林睿昕執白則連下兩星位。
第五手雷歧於左上掛角，可林睿昕視若無睹，反而也同樣於右下掛角。
他這次又脫先了……
雷歧看到這手脫先，略有種熟悉的感覺。
前兩盤的時候，林睿昕也是這麼處理自己掛角的。
那麼喜歡搶先嗎？
不過雷歧倒也不以爲意，對他來說，對方脫不脫先他都不怕。
在右下角一連串常見的應手後，他騰出手來，略微思考後於左上角下出了常見的角部攻擊手段：
雙飛燕。
…
於此同時，湖西賓館五號樓內。
本次棋聖戰的官方解說也正在此處現場直播。今天講解的人員分別是年輕的女主持宋矜二段及倪玨名人天元。
佈局階段，需要詳細講解的東西比較少，所以主持人一般都習慣說些盤外內容來暖暖場。
而這回，宋矜將暖場話題聚焦在了倪玨最近新有的小師妹身上。
“倪玨九段，上次在東江，芮昭來現場直播的時候你沒來。
“這回你來了吧，結果芮昭又沒過來，是不是有點遺憾呀？”
倪玨笑道：“遺憾？不至於，那小姑娘遇著我下棋可兇啦！
“上回我在網上跟她下盤指導棋，被她抓住機會差點弄翻車，搞得我還喜提了個‘最菜九段’的稱號，我是巴不得躲著她呢！”
此話一出，整個演播室裡充滿了愉快的空氣。
“哎！不要因爲這個就躲啊！”
宋矜順著話繼續調侃道：
“現在芮昭算是我們圍棋界炙手可熱的大明星呢！我聽說她開的自媒體直播，熱度都快趕上我們官方直播了！”
倪玨點點頭，同樣調侃一句：
“是的，我在想我師妹這回沒播，我們官方流數據是不是要好上很多啊？”
“這樣？那等等，我問下導播哈！”
“啊？這是能對外說的嗎？”
倪玨很自然地跟著應了句，整個演播間氣氛愈發輕鬆。
還是那句話：儘管其一向不愛和人打交道，但並不代表他不會。
只不過，當初和他齊名的另一位少年天才，那可就是真的悶了。
…
這時宋矜看到現場傳來了最新一手，當即在講棋板上擺下。
“稍稍思考一下後，這手棋雷歧選擇了在左上角雙飛燕，以作爲對剛剛林睿昕掛角不應的一個懲罰手段。
“其實上兩盤棋的時候，林睿昕也出現過這種小飛掛角不應的情況，這邊是做過研究，覺得就是不應好點嗎？”
“這個，看各自理解吧！反正我是認爲都行！”
倪玨順著話頭說道。
“儘管AI普遍認爲現在雙飛燕不是那麼嚴厲了，但也很難說其他大場就一定比守角好。”
“嗯，那我們接下來看看雙方這邊的變化，白棋壓長定型，黑棋託靠，白棋扳在三三，各自黏住。然後白棋在另一邊小尖一手補棋……”
“下到這都是AI定式呢。”
倪玨乘機插了句嘴：
“也真是時代變了！
“原先沒有AI的時候，黑白雙方都少有將定式下得那麼徹底的時候，都喜歡加入些自己的理解進行變化。
“結果現在，動不動就一整個定式下完，生怕在AI眼裡吃了虧！”
“是的呢！”
宋矜點頭，隨口恭維了倪玨一句：
“不過，倪玨九段你是例外！
“每次解說伱的棋，我都挺期待今天會不會有什麼新變化呢！”
“過獎過獎！我只是比較沒皮沒臉，敢於試點新東西罷了。”
謙虛完後，倪玨不太喜歡將話題停在自己身上，連忙拉回到盤面。
“接下來應該是白棋小跳，黑棋拆二吧……這樣一來這套定式纔算走完。”
“嗯，我估計是呢……誒？！”
宋矜表示認可，隨後看向了現場傳回來的棋局復現，語氣卻突然一挑。
“林睿昕這下的是……大飛肩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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