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教授的話讓顧幾心頭猛地一震。
如此漫長的半衰期，幾乎等同於永恆的能量釋放源，這完全顛覆了他對現有物理和化學知識的認知。
“那這種輻射液體對人體到底有什麼影響？”顧幾繼續追問。
克里斯輕輕撫摸著玻璃罩，緩緩解釋道：
“這種輻射能刺激人體大腦的某些區域，促使神經系統產生奇特的變化，我們發現，注射了由它‘生產’出的金色液體的士兵，在短時間內，力量、速度、反應能力都有顯著提升，但……”
話說到這裡，他故意頓了頓，看向旁邊的實驗臺。
“這是有代價的，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精神會逐漸崩潰，大腦神經元開始無序放電，出現幻覺、狂躁等癥狀，最終徹底瘋掉！”
顧幾思緒飛轉。
他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阿部重本手中的“天堂”致幻劑！
二者在體徵表現嗯副作用上非常相近。
而“天堂”致幻劑是國內京州306所，也就是通用科技裝備研究院的產品之一，其根源來自於神秘球體研究項目。
再結合美軍《白大衣計劃》，以及尼泊爾出現過的甘塔卡納病毒。
這麼多分佈在世界各地，卻特性相近的案例，基本可以得出結論：
這類金色特殊輻射液體，是所有神秘球體的共性！
“所以，保羅也是因爲它才變瘋的？”
“嗯……”
面對這個問題，克里斯明顯遲疑了一下。
他先是看了一眼布萊恩和霍特，見二者均已點頭示意，這才繼續開口講下去。
原來。
本特沃爾基地，走了一個與夏國306所完全不同的路子。
克里斯教授本是一位英國腦科學領域的專家，曾開展過猴腦電刺激實驗，嘗試通過電信號控制動物的行爲，只可惜一直沒什麼進展。
直至1945年，軍方從戰區獲得神秘物體，建立秘密實驗室後。
他參與研究項目時，偶然發現了這種金色輻射液體對生物腦電波的特殊強化刺激。
終於在1950年，克里斯依託這種特殊液體研發了一款侵入式電擊刺激裝置：通過外部穿刺猴子大腦皮層，刺激大腦特定區域，成功控制其肢體運動，首次驗證了“腦信號直接控制外部設備”的可行性。
這次實驗成功，讓克里斯看到了“通過解碼大腦信號實現數據交互”的可能性。
其實到這一步。
就已經足夠令顧幾感到震驚。
因爲克里斯所提出的這個概念，正是未來的“BCI”，也就是腦機接口的基礎理論之一！
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這傢伙竟然通過改造，親手製造出了一臺腦信號數據交互器，也就是顧幾上周目看到的那兩把插滿各種線路的椅子。
難怪霍特這麼冷血殘酷的一名軍官，會對這位克里斯教授如此尊重。
這種頂級學術泰斗，放到任何一個國家，恐怕都得當太祖一樣供起來！
只不過。
受累於這個時代的科學技術限制。
克里斯即使再神通廣大，所研發的設備也始終無法與現代的BCI腦機接口相媲美。
既不能通過人腦控制計算機進行編程，也不能提高注意力、操控機械設備等等。
它的作用就只有一個：
雙向腦信號傳輸。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思維讀取和寫入。
通過這臺簡陋的“腦信號數據交換器”，可以實現將人腦思維轉換成計算機二進制代碼記錄下來，或將一段代碼通過電刺激，寫入大腦皮層記憶神經元。
格登！
顧幾聽後心髒猛地一緊。
這不正是THEO組織最能收攏人心的核心能力：記憶讀取與寫入麼！
也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記憶“永生”！！
但克里斯的這臺設備肯定無法實現THEO組織的效果。
最簡單的一點：
這個時期的計算機連磁盤都沒有發明出來，最優質的儲存載體，就是磁帶。
哪怕是一盤巨大的磁鼓，也只能存儲120KB的二進制代碼，換算成人類高級語言，根本無法容納一個人太多的思維記憶。
所以它也只能讀取記錄一些碎片化的想法。
不過這麼做的隨機性太強，需要反覆試驗很多次，既麻煩，又容易出錯。
顧幾瞇了下眼。
“保羅就是在這種一次次實驗中瘋掉的？”
“你應該很清楚這些神秘物體的威力，我們只是想問清楚情況，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危險。”
一旁的霍特突然接過話茬，一字一句講道：
“可他們兩個死不鬆口，我們又沒辦法對平民動用太多審訊手段，最後就只能使用教授的機器，原本以爲能控制好劑量和反應過程，沒想到……”
顧幾在心裡連罵幾句。
看著他低頭嘆氣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爲這傢伙的心地有多麼善良。
什麼他媽的狗屁“避免危險”，說得冠冕堂皇，不就是看到了巴肯手中的神秘球體技術，想要佔爲己有麼！
顧幾接著又問。
“那巴肯呢？”
“巴肯……”
“我們發現保羅的意外後，啓動了備用方案。”
霍特剛開口，克里斯便接著回答起來。
原來他的機器除了用磁帶讀取腦電信息，還可以用人腦進行代替，也就是將一個人的記憶，寫入另一個人的大腦皮層內。
只是這種技術還處於試驗階段。
對寫入方，也就是承擔思維記憶數據的人，具有一定的危險性。
但當時他們已經弄瘋了保羅，不敢再在巴肯的身上賭。
於是糾結到最後。
作爲機器締造者的克里斯，自告奮勇來當這個“寫入方”。
看著他現在完完整整的樣子，顧幾不由問道。
“這麼說……實驗成功了？”
對方點了點頭，卻又微微搖了搖頭。
“算是半成功吧，雖然我作爲寫入方沒有任何後遺癥，但同樣，我腦海中接收到與巴肯相關的記憶也很有限，大多都是一些憤怒、悔恨、傷心等負面情緒……”
“那他人現在在哪？”顧幾明知故問。
“跑了。”
“跑了？”
“對，就在實驗室發生炭疽粉末泄露的時候，被他趁亂逃走了。”
提起這個，霍特臉上便滿是壓不住的憤怒：“我懷疑通風管道里的過濾裝置，就是被這傢伙破壞掉的！”
別說。
這個答案還真的跟顧幾想到一起去了。
一直以來，他都不明白巴肯爲何會突然跑到美國，而一個樂於交友性格豪爽的人，又爲何會建立THEO這種極端恐怖組織。
如今，他總算是找到苗頭了！
就是這次被軍方抓捕審訊的慘痛經歷！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巴肯不想放棄手中的神秘球體技術，激怒了霍特這種冷血軍官使用軍方非常手段。
他親眼看著陪伴多年的好友保羅被逼瘋。
心中自然滿是各種極端情緒。
這也是克里斯教授爲何會說當時他只接收到巴肯負面思維的原因。
而顧幾推測。
這臺“腦信號數據交互器”應該存在諸多問題和BUG，在進行交換時，讀取方和寫入方並不是完全固定的，克里斯教授一部分思維，應該也寫入到了巴肯腦海中。
要不然這傢伙一個外人，是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前提下，破壞掉實驗室的通風管道過濾裝置，並且趁亂，在大霧中逃出這個偏僻的軍區基地。
所以。
根本就沒有什麼幕後黑手、幫兇，他先前的判斷方向是錯的。
一切，都是巴肯自己！
而經歷過這次慘痛的教訓後，徹底改變了巴肯的性格。
他開始痛恨軍方，痛恨這些秘密研究所，痛恨政府，甚至痛恨這個世界！
在這種極端情緒渲染下，巴肯選擇建立THEO這種組織，也就合情合理了。
這也解釋了，爲何巴肯到了美國，只用了極短的時間，就製造出世界上第一臺便攜式心臟起搏器，以及爲Volut公司後續留下那麼多先進設計方案。
就是因爲他腦海中掌握著部分克里斯教授的思維知識。
相信THEO組織最核心的“記憶永生”機制，也是來自於此！
完成了一整條線索鏈環。
顧幾就彷彿捅破了某層窗戶紙一樣，徹底疏通了一切。
他這時候才終於明白，爲何這一輪即使做出這樣的努力，也依舊無法改變巴肯和保羅被抓的事實。
還是那句話：
歷史的車輪總是向前，不會因爲任何人而改變或停止轉動！
能夠影響現實整個世界的THEO組織締造者，巴肯，是絕對不會因爲他這樣一個小人物耍些小聰明，做做手腳，就輕易改變命運的。
無論他怎麼做。
巴肯和保羅最終都是一定會被霍特抓走折磨的。
因爲缺少這個轉折點，也就不會有後面的THEO組織，這可是一個非常巨大的世界線影響！
“薩哈娜小姐，我已經說出了我所知道的全部，現在，該輪到我來問問你了吧？”
就在顧幾陷入深思中的時候，克里斯教授忽然轉過頭。
他趕忙收回雜念。
“當然可以。”
“這是你提供給軍方的筆記，我對著上面寫下的文字非常好奇，這句‘爲了人類對球體的探索，持續不斷’，是什麼意思？”
作爲一名專家教授，克里斯最關心的還是神秘球體的線索。
關於這一點，其實是顧幾故意設下的誘餌。
所以他也早就想好了說辭。
“這是我們一次偶然，從神秘物體上記錄下來的特殊文字，經過衆多語言學家和密碼學家，精心破譯得出來的，至於它的含義，目前我們還沒有完全參透……”
“特殊文字？”
布萊恩與霍特同時反問一聲，似乎聯想到了彭尼審訊記錄上，所提到那個不明三角物體身上的象形符文。
“教授！”
就在衆人糾結這些文字含義之時，一名科三人員匆匆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張單子，上面寫滿了代碼和文字。
“我們剛剛破譯了第一篇代碼，通過反覆組合，竟然跟你剛剛所說的內容，非常相似！！”
“什麼？”
幾人同時驚呼。
克里斯一把搶過紙張，恨不得把眼睛直接貼上去閱讀。
而顧幾也裝作一副驚駭的樣子。
實際上，這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
只有借用這句話，才能印證他口中的7472部隊，的確掌握著大量神秘球體的情報和線索，這樣才能充分調動這幫軍方人員的胃口。
“這絕對不是巧合……一定，一定是這些神秘物體想要告訴我們什麼信息，快！繼續破譯！務必在今天之前，把所有代碼全部破譯出來！！”
“所有人加快速度！”
克里斯激動地捏著手中的紙張，彷彿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奇蹟。
而霍特爲了成果進展，也開始催促著實驗室人員。
這也是顧幾最想要達到的效果。
只有讓軍方這些打工仔儘快幫他破譯那些二進制代碼，他才能徹底找出彭尼身上秘密的真相。
於是。
接下來，基地的工作便分成兩組。
一組負責破譯代碼，另一組則負責監控雷達，尋找不明飛行器的蹤跡。
顧幾留在實驗室，時不時跟克里斯教授等人交流著神秘球體情報信息，時不時將電話打到市政廳，掌控著霧霾防治進展。
別看現在纔剛剛第7日。
他左下角的平民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400人！
衆所周知，呼吸系統疾病往往兩到三天後纔是高發期，等到了真正的爆發節點，死亡人數還會成倍上升。
顧幾可不想辛辛苦苦走到這裡，最後折在終極任務上。
所以他格外關心倫敦醫院的擴建。
爲了容納足夠多的患者，他還專門找到布萊恩，請求國防部增派醫療人手，並在倫敦市外搭建庇護所，提前轉移老弱病殘。
一整天過去。
時間來到1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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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距離1952年倫敦煙霧事件還有兩天。
得益於顧幾昨日所作出的努力，理論上今天的病患死亡爆發期，倒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誇張，死亡人數被控制在600出頭，說明他的方案收效不錯。
按照慣例，他先是打電話詢問了今日的氣象數據。
然後準備去看看雷達監測記錄。
可就在他前往雷達站的路上，一名黑衣士兵突然跑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布萊恩上校和霍特長官讓你立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