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在心中的人
她忽然伸出一隻蔥白一樣修長的手指指向場上衆(zhòng)人,蓬亂的黑髮後,露出一張憔悴卻又美豔的臉,她的目光,癲狂卻又決絕,悽美卻又冷冽……
一時之間,就連邵老爺子也覺這目光分外的讓人坐立難安,他的脊背上竟是一陣寒氣直往外冒……
“你們邵家!蛇鼠一窩……沒一個好人!都該去下十八層地獄!”
那女人的手指一個一個指向立在那裡目瞪口呆的衆(zhòng)人,她說完這句,忽然淒厲大喊一聲,聲淚俱下:“我的佳音啊……”
“快拉住她!”
邵老爺子最先反應(yīng)過來,立刻厲聲大喊,那女人卻是冷笑看他一眼,偏頭狠狠撞在一側(cè)石桌銳利的桌角上,鮮血騰時涌出來將她那張臉完全籠罩鬮。
邵老爺子呆立在原地不能動,那個女人的身子軟軟的倒在地上,血泊之後,她一雙眼眸,還猶如利劍一般,冷冷的望向他。
邵老爺子一生久經(jīng)風(fēng)雨,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但此刻這女人的目光,卻仍是讓他覺得從骨頭縫裡都透出寒氣來。
衆(zhòng)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的呆住,好一會兒,還是邵老爺子率先開了口:“看看她還有沒有救……”
管家聞言,激靈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趕緊去探那女人的鼻息,卻是還有若有似無的一縷氣息。
“老爺,還有一口氣……要不要送醫(yī)院?”
邵老爺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窗外正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將天地覆蓋哦。
他沒有再面對那個女人,可卻仍是感覺那雙眼睛在盯著他看,裡面滿滿的都是怨,都是恨。
原本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就那樣轉(zhuǎn)了方向:“送醫(yī)院吧,盡力救活她,保住她的命?!?
“是,老爺?!?
管家立刻吩咐了傭人小心將她擡了出去,經(jīng)過邵老爺子身邊時,他強忍住纔沒讓自己再去看那個女人一眼,可隱隱約約中,卻仍是覺得那雙眼睛在看著他。
不多時管家?guī)Щ貋硐?,那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偷偷拔掉了輸血管,失血過多死在了醫(yī)院。
邵老爺子聽了之後許久都沒說話,可當(dāng)天晚上晚飯就沒怎麼動筷子,第二天起牀就說身子不舒服,他的私人醫(yī)生來看過之後,邵老爺子就讓管家叫了兒孫輩的回來,就連他最喜歡的一個遠在法國讀書的重孫子,都特意囑咐要叫他回國一趟。
三天之後,邵老爺子病逝,邵家所有基業(yè)都交予邵晉恆繼承,至此,邵家最德高望重的,叱吒風(fēng)雲(yún)了一輩子的掌權(quán)者,輝輝赫赫的一生,就此落下帷幕。
邵晉恆在靈堂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天,最後昏厥過去方纔被人強制送入醫(yī)院休息,人人都贊他孝心齊天,當(dāng)世罕見,媒體報刊上的讚譽之言幾乎到了頂點。
可唯獨他自己知道,他其實真的很想和佳音,和爺爺一起走,離開這個世界,再也不回來。
可他終究還是活了下來,他死了,像他這樣的惡人去不了天國,他還是見不到佳音,他活著,日日夜夜受煎熬,每分每秒都像是在煉獄一樣受苦,佳音若是泉下有知,對他的恨,也會消去分毫吧。
邵佳音終究以邵家之女的身份下葬邵家祖墳,而邵佳音母親的骨灰卻是暫時寄放在了陵園,邵晉南向邵晉恆承諾,他有結(jié)髮妻子在身畔,這個名分這輩子都沒有辦法給她,唯有百年之後下葬,將她的骨灰與自己的同穴埋葬,方算慰藉了她一生的癡心。
邵晉恆在邵佳音下葬的那一天,並沒有出現(xiàn)。
聽他身邊的人說,那天晚上他曾一個人駕車去了陵園,整夜未回。
而清晨他回來之時,已經(jīng)是滿頭白髮。
沒有人敢多問他的去向,也沒有人敢詢問他發(fā)生了什麼事。
而邵晉恆當(dāng)日就似往常一樣照常去了公司,只是下了一道命令,從此與顧亦殊所屬的集團公司,勢不兩立,邵家從他這一輩開始,但凡承繼邵家祖業(yè)者,皆要銘記這一則。
邵晉恆雖然對顧亦殊恨之入骨,但卻仍是恩怨分明,對顧家的其他人仍是一如既往,而之於成勳國際該如何相處,他卻隻字未提。
有親信曾就這個問題詢問過邵晉恆,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商場沒有永遠的朋友,但卻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湯啓勳這個人,我還要留著他這輩子和他好好鬥一斗呢?!?
邵老爺子去世之前曾經(jīng)留下口頭遺囑,邵晉恆從此以後婚姻自由,任他喜歡誰,不準任何人阻攔,他若願和陳芳華成婚,可以,他若不願,一切隨他心願。
陳芳華在邵老爺子葬禮上曾以未過門的孫媳身份出現(xiàn),但自邵老爺子葬禮之後,就無人再見過她。
有人聽說她被邵晉恆送到了國外,邵晉恆給了她幾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兩人斷了婚約。
也有人說,她好像是很不討邵晉恆的歡心,邵晉恆在葬禮後就毫不猶豫的退了婚,陳芳華自覺顏面喪盡,從此深居簡出再也不曾露面。
重重傳聞雖然喧囂,但在時間的消磨之下,終究是浮雲(yún)一般散去。
沒有人再提起邵佳音和邵晉恆的一段似有若無的情事,也沒有人再提起陳芳華這個人,市每天都有抓人眼球的大事小事發(fā)生,每個人關(guān)心自己的生活還不夠,誰有閒心日日記著那些未曾見過面的人?
哪怕她們的故事,再怎樣傳奇,可是落幕了,就是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