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妃是後來我親自在一羣待選的女子中挑的,與皇后不同,她是我從一羣活色生香的女子中選的,不看畫像和出身背景。://.com/
之所以選她,是因爲她身上沒有尋常女子的那種讓我聞了想打噴嚏的脂粉味,倒是那弱柳扶風(fēng)的體態(tài),卻夾帶了一份濃重的書卷氣,初見她時,身著素色上有繡竹的衣裳,立在一羣富貴**的女子中,猶鶴立鳳羣。
如果每個女子都可以比作一枝嬌花,她卻不能,她是一本書,一本端正的古卷。
這些日子,她都差不多臨產(chǎn)了,我進去時,她在牀榻上靠著,手裡還捏著一本線裝書。她要下牀行禮,我趕忙攔住:“這都什麼時候了,愛妃就不要講這些虛禮了。”
我將她輕輕推回軟靠上靠著,自己也在牀沿坐下,拾起她放在牀頭的書,一看,是本詩集。我笑道:“愛妃也忒心急了些,孩子還沒出世呢,就逼著它看書!”
她微微一笑,道:“這幾日臣妾不敢隨意亂走,悶在牀上,不過拿這些來打發(fā)時間罷了,也沒有認真看。”
她家世代書香門第,到她父親這一輩,已經(jīng)官職越做越小,她秉性隨了她父親,與世無爭,一心只鑽在這些風(fēng)雅的詩詞歌賦上面,倒成就了她別樣的風(fēng)流。
“對了,朕糊塗,還沒給孩子取名呢,愛妃有什麼想法沒有?”
“臣妾想取名元怡,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用,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有更好的?”
“元怡,好名字!就叫這個了!”我摸摸膝蓋,有些羞澀,又有一些將爲人父的緊張。
我都十九歲了,在皇室中,除了二哥,以及不敢隨便留嗣的大哥、殘障的八弟,我算是得子最晚的一個了,九弟文然甚至十四歲就做了父親。
想起二哥,忽然又有些不快起來,他去年那一番選妃,弄得整個上京都知道了,結(jié)果連跟新娘子圓房的事都沒做,雖然知道這個後,我心裡的鬱悶減少了一絲絲,但是他那樣大張旗鼓地鬧那麼一場,我那麼難過,結(jié)果他卻什麼都沒做,真不知道他葫蘆裡倒底賣的什麼藥。
自從他那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病好了之後,又有些同我和好的意思,可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立新後、選妃,就算不拿這個當藉口,我也沒有辦法接受他,早已決定了,做帝王,是不需要感情的。
而且,有些傷,不是他回頭來說後悔曾經(jīng)拋棄過你,就能瞬間癒合的。
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拿回實權(quán)和留子嗣。
希望聞妃能生個兒子,我也不必再費周章了,當然我更不想碰皇后。
我已經(jīng)顧不了傷不傷他的心了。
聞妃雖與世無爭,卻是心有玲瓏七竅之人,見我沉默著,一直沒有說話,便道:“皇上政務(wù)繁忙,還能來看望臣妾,臣妾已感激不盡,還望皇上愛惜身體,早早歇了吧,明日還要早朝……”
如此體貼善解人意,我卻要將她選進宮來,只爲誕下我的孩子,將來很可能要獨守空房一輩子……
我說過男人的地位,不需要女人的犧牲來獲得,我自己卻先要負了這個女人。
我握上她放在被面上的手,低低地道:“委屈你了……”
“皇上……說到哪去了……皇上對臣妾,一直關(guān)愛有加,從未虧待過臣妾一分一毫……”
我捏緊了她的手道:“你懂我的意思的,對不起……”
我沒有再自稱朕。
在宮裡,在某一撥人面前,我無須用那個自稱。
她那一彎長眉顰了顰,又柔柔地笑了,道:“皇上,有些事,不可強求,臣妾明白。而且,臣妾早有心理準備才入宮的。皇上無須愧疚,比起歷代帝王,皇上已是重情重義至極,妾心足矣。”
我懷著更加愧疚的心情出了聞妃的寢殿。
當夜,她就爲我誕下了麟兒。
幾日後,我從乳母手中結(jié)果元怡時,緊張得手都有些抖了。
我的孩子,
這是我的孩子。
一掀開襁褓,我一驚,脫口而出道:“怎麼這麼紅?!”
還這麼醜,下一句我不敢說出來。
周圍一陣鬨笑。
宮商走過來笑道:“皇上從沒見過剛出生的小孩子吧!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滿月就好了,等過兩個月纔會白白胖胖的……”
我抱著元怡傻笑著,偷眼看了看聞妃,她倒是一臉幸福。
到年底的時候,皇叔和二哥他們都回京了,楊文紹等也暫時抽空回來,恭賀太子新立,順便主持大赦天下的事宜。
楊文紹如今成熟穩(wěn)重了好多好多,只是和我之間,再無親近的話可以說,我不免心生惋惜,只是無奈,今時今日,地位迥然不同,我不好拋開身份,他不好逾矩。
何況只要我和他一見面,我們之間總有二哥那火熱的目光隔著繁複的雕花窗看過來,二哥還是改不了從前那樣看我的習(xí)慣。
這一日,我抱著自己出落得也是粉雕玉琢的兒子,逗弄了將近一個時辰了,還是愛不釋手,元宏都吃了好半天醋了。
外面下著雪,元宏氣不過,故意跑到雪中獨自玩耍,任雪花落了滿頭滿身,我只好抱著元怡出去將他拉回來,我一手抱著元怡,一手牽著三歲多點的元宏,不甚腳下一滑,若不是有人從後面扶住了我,我們仨鐵定都得摔,回頭一看,是二哥。
他皺著眉道:“怎麼這麼不小心?都做爹的人了!元宏也是,你也不小了,還吃這門子乾醋……”
元宏嘴角癟了癟,低下了頭,小聲道:“子皇,對不起,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拉著一夥人,在殿內(nèi)火壁旁坐下,摸了摸元宏的頭道:“元宏乖,別不高興,就算有了元怡,子皇還是照樣疼愛元宏啊!”
他無聲地揪緊了我的衣角,靠在我身邊,再不發(fā)一話。
我心痛地將元怡塞給二哥,又將元宏抱在膝蓋上,著實安慰了一番,這孩子,發(fā)起脾氣來,還真是個孩子。
扭頭一看,二哥抱著元怡,有些木。
我揭開元怡的小風(fēng)帽,伸指逗了逗他的下巴,他格格地笑了,我也樂了,得意忘形地對二哥道:“看,好可愛哦……”
“一點都不像你……”二哥悶悶地道。
我瞪了他一眼,道:“這回可真真正正是我的孩子……”
“我沒說不是……”二哥低了低眼簾。
我忽然想起,我甚至根本不該讓他看見元怡或者元宏。
我完全忘了,以前,他是多麼愛妒的人。
一時之間,我訕訕地也沉默了下來。
不一會兒,元怡在二哥懷裡蹭了幾蹭,好像不耐煩,我放下元宏,接過來,元怡卻放開嗓門哭了起來,我也跟著煩悶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乳孃聞聲進來,恭敬地道:“太子殿下該是餓了,請……”
我將孩子交給她,又命宮商帶走了元宏。
身邊終於清靜了些後,我走進御書房,二哥後腳跟進來,剛一進內(nèi)室的門,就關(guān)上了門窗,放下簾幕,一把抓過還在昏暗的光中愣怔中的我,捧起我的臉,低頭就重重地吻了下來。
我的後背被他抵在書架上,被他吻得吐不過氣來,他甚至擡膝頂進我的雙腿間,帶著濃烈情、色意味地親吻著我,我沒有迴應(yīng),只任他肆虐著我的脣,直到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我,呼吸粗重地在我耳邊道:“只要一想到那孩子是我的子皇抱了女人得來的,我手下就不自覺地運氣,只要我動一動指頭……”
“你敢!”我厲聲道。
“是啊,我不敢……”他將下巴擱在我的肩頭,重重呵了口濁氣,好像要吐出壓抑許久的難過傷心事一樣,道:“我敢爲了你動一切皇兄皇弟,甚至動父皇,動八皇叔,敢爲你去死,就算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要愛你,敢殺世間一切危害你安危的人,卻獨獨不敢,傷害一絲一毫子皇在意的人,就算這些人的存在,會讓我痛苦萬分。”
我的心裡泛起層層被壓制過封印過許久的委屈,幾乎是帶著哭腔道:“是你先拋棄我的……是你先拋棄我的……你沒資格說委屈……”
他沉默了,手掌在昏暗的光中摩挲著我的臉,額頭抵著我的額頭,低低地道:“子皇,我愛你,不管我曾經(jīng)都對你做過什麼,我都是爲了,愛你,才……”
我知道他說愛我是真的,可是他說不愛我時,我也不會覺得那是假的,所以我曾那麼難過。
曾經(jīng)他說的話,我都信,只要是他說的。
他將臉貼上我的一邊臉,一隻手拂著我的另一邊臉,剩下一隻手,單手攬住了我的雙肩,上下拂動道:“看到那些小孩子,有時候,我真的很恐慌,子皇,我對你的感情,無法像世上的尋常情人們一樣,用子孫後代來證明,就算像怪誕傳說裡一樣,男人和男人可以生孩子,我們卻也不能有……我真的很……子皇你明白嗎……”
我輕輕推開他,走過去拉開簾幕,背對著他道:“以後在宮裡,人多眼雜,不要這樣……”
他沒有說話。
我對著打開的窗戶,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窗外一枝梅花開得正盛,鮮紅的花瓣,火一樣地綻放在這冰天雪地裡。
我轉(zhuǎn)過頭,準備叫他過來一起欣賞梅花,免得總把心事放在那糾結(jié)的感情上。
卻發(fā)現(xiàn)身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以前,他作爲晉思呆在我身邊時,就算再生氣,也不會一言不發(fā)地走掉,總還是會站在我身後,只是不大願意理睬我。
我一個人,澀澀地看了許久的雪中梅花……
早先,我放下一切,什麼都肯做了的時候,他做什麼去了?
不光是我蹉跎猶豫的結(jié)果吧?
若不是他對我的態(tài)度,我又怎麼會堅定自己做這個皇帝的決心?
起先答應(yīng)皇叔,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我以爲二哥總會幫我的,誰知道,我什麼委屈都沒來得及和他訴說,他就懷疑我和九弟,懷疑我和八皇叔……
我沒有任何可以依賴的人,只能做上傀儡時,我的後宮甚至都幾次三番愚弄我,好容易這次有了自己的骨肉,我只是想著,這總該是絕對屬於我的了,那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東西,我已沒有資格和自信去要了。
我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除夕,宮中按禮制舉辦團圓宴,其實也就是吃餃子,皇親國戚已是死的死,傷的傷,沒有以前那麼多了,不過鑑於我父皇的嚴肅不同,整個團圓宴,還算熱鬧,雖說只是吃餃子,可是光餃子,宮中就做出了十幾種樣式、顏色來,還有各色酒品。
我稍微喝了點酒,面上熱了起來,在觥籌交錯中,在絲竹聲聲中,一高興,抱起元宏,我對聞妃道:“元怡呢?抱過來也一起熱鬧熱鬧吧!”
聞妃放下杯箸,低低地道:“是。”
就離席去抱元怡了。
過了許久都不見她來,頻頻回頭,不一會兒,但見聞妃的貼身侍婢匆匆跑過來,撲通一聲,重重跪下,哭著道:“皇上,太子殿下他,他沒了……”
“什麼?!”我站起身,身下笨重的檀香木椅被我推了個翻,滿座皆是打翻了碗掉了箸,目瞪口呆。
“聞妃娘娘去乳母那裡抱殿下時,發(fā)現(xiàn)殿下已經(jīng)沒氣了,娘娘都已經(jīng)悲痛得暈了過去了……”
我的心裡一陣刺痛,有些頭暈?zāi)垦#藓蘅匆谎圩谖矣沂诌叺亩纾鋈粩E手,將一杯酒全撒上他那面無表情的臉。
這一切,嚇得在座的都大氣也不敢出,連八皇叔都怔在那裡。
我擡腳要走,道:“我去看看他。”
卻一下子向前栽倒下去,身後傳來的驚呼聲漸漸離我遠去。
今天又出狀況了……
莫要霸王我啦!現(xiàn)在一週留言只有六十多條,以前有近三百呢……
於是我的文不僅被霸王,還被真空包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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