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用活捉的。二哥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從一邊小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就此擺開了架勢,欲拿住譽王。
那譽王氣得一雙桃花眼瞪得老大:“你!你少看不起人了,拿小樹條就想戰勝我,身處我所設的陣中,見過狂妄的,沒見過這麼狂妄的,等下要你好看!”
他退步往後走去,雖口上說著不懼二哥,但還是選擇不正面交手,看來他還不笨。
二哥伸手正要攔他,他卻早已在枯樹後面隱沒了身形。
“怎麼辦?”我追上二哥問。
“子皇,看來不用我們自己動手,就能活捉他了……”二哥笑道。
我狐疑地看著他:“怎麼回事?”
“原因就在這陣法上,昨天下雨的時候我已經動過手腳了,希望他不要太聰明,直接進了死門……”
“原來你早就知道怎麼走出去?!”
“站在樹梢上的時候我就在琢磨著這陣法,沒想到你卻出事了……所以拖了許久纔想出破解之法。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以子皇的記憶,此陣你不至於沒見過,它百般變化的細枝末節,全在你的腦海,我就不信,稍作試探和歸納,你會找不出生門……”
“我……我是中了迷煙散霧……”
他攬住我的肩,笑道:“好吧,只有我私心了,前天下午我就在想,在這人多眼雜、戰火紛飛的環境裡,如何獨擁你,哪怕只有一夜……”
原來別人看起來驚心動魄的刀光劍影、生死之劫,在他眼裡,根本無足輕重,心裡只是想著他想要的綺麗。
他把上戰場當作遊山玩水一樣了。
若是別人,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他卻遊刃有餘,好像天下一切,沒有什麼能不再他的掌控之中,除了我的心。
而如今,我的心也……
難怪父皇不喜歡他,
因爲沒有哪一個皇帝會真心喜歡幾乎超越了自己的兒子。
普通百姓家的父親或許會那樣期望。
但是帝王,卻不會真喜歡。
尤其是二哥那根本就不把帝位、權力放在眼裡的作派,更像是對居上位者的無限嘲諷。
“你就得意你的聰明吧……再怎麼聰明,身在皇家,不能爲子民們謀福祉,都是白聰明瞭……”
“我的好子皇,沒得到你的心之前,我真的什麼都不想做。不過你放心,以後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只要是你希望的……”他擁著我,孩子氣地晃來晃去。
“好了好了,我們去找譽王……免得他不小心死了,我們就麻煩了,陣外說不定鄭王已經派兵在圍著守株待兔呢!”
“嗯,我抱你走……”
“別肉麻了……等下他又要罵我傷風敗俗……”
“那好吧,我牽著你走……”
“那還不如讓你抱!兩個男人牽手,你也不覺得噁心……”我拍開他的手。
“怎麼會,我多恨不得在承天門城樓上抱著你狂親,讓天下人都知道都看見……”
“你敢那樣做,我就將你千刀萬剮……”
“你捨得?”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嘛,剮了你,我或許能得到更好的……”
“你……我不夠好嗎?”
“哼……哈哈哈……”我大笑著往前走去。
“子皇,不要亂走,小心進了死門……”
“我纔不會亂走,七星路線嘛,我目測很準的……啊,我好像看見譽王了,他在那邊,被木器夾住了……”
“小心不要靠近他,免得他丟暗器……”
“不會的,他手腳被繩索套住了,還好他進的不是死門,這下我們能輕鬆地全身而退啦!”
我們來到譽王跟前,他被兩排木器像白膜夾肉一樣夾住了,手腳大抵是被夾住之前碰上了另一個陷阱,被繩索緊緊套住了。
“狡猾!卑鄙!居然擅自修改我的陣眼位置,將生門換成死門!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哈你還好意思說我們,鄭王既然答應了放楊文紹,要我親自出面也只是試探我的膽識,他都沒準備動手,你卻替他出爾反爾,你丟了他的面子你知道不知道……”我走上前去,頗爲小人地一頓數落。
譽王那對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更大了,咬牙切齒地道:“鄭王再怎麼丟面子,也比你好……你……哼!”
果然是皇家的人,有些字眼,罵都罵不出口。
二哥放下他,捏住了繩索道:“不好意思,委屈譽王殿下了,請你帶我們出去……”
“哼,你們那麼聰明,難道走不出去嗎?”
“想必譽王也能感覺到四周的殺氣了吧?偌大的林子,就算被擺過陣法,但是半隻鳥雀都不見……”
“哼!說不定是你們的人圍在外面呢?”
“那就更要請你和我們一起走了,用你,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鄭王投降……要知道鄭王心中,江山可沒有某人重要……”我接口道。
“你!你無恥!你憑什麼說鄭王……你毀我們清譽,你……”
“是我毀你們,還是事實就是這樣,譽王心裡應該很清楚……”
“好,我跟你們走。”
“這麼痛快?好,那走吧……”我催促著他走在前面。
二哥跟在後面,他突然跨前一步點了譽王的穴,譽王定在哪裡,呵呵笑道:“遲了,毒已發作……哈哈哈,我怎麼可能讓你們拿我去威脅他?若我的死可以換得大鄭江山穩固,讓他不再糾纏於不該有的不倫情感,做一個真正的帝王,我……何樂而不爲呢?”
“你!你真是糊塗!這又是何必?!我們也沒想過要拿你去逼他,戰場較量,雖兵不厭詐,但我們要的不僅僅是勝利,我們要的,是臣服,是四海和睦……”我急道。
譽王的嘴角已經溢出了血,他半垂著桃花眼道:“你想得好美……可惜遲了……哈哈哈……你們等著瞧吧,遲早,你們會是我的陪葬……”
“不會的,戰勝一個冷靜的鄭王,我們或許要費些力氣,但是戰勝一個瘋了的鄭王,我們會很容易。到時你就明白,你的自殺,是多麼不該……”二哥冷冷地道。
話未說完,就聽到林中一陣**,有人飛速奔過來,撕聲裂肺地大吼了一聲:“譽兒……”
來人正是鄭王,他劈手從我手中奪過譽王,瘋了一般地搖他,譽王勉強睜開了一星眼縫,虛弱地舉起巴掌,想扇他一巴掌,手掌卻軟軟地順著鄭王的臉頰滑下來,我聽見他有氣無力的聲音道:“早就……說了,你……只準叫我皇叔……我雖比你小,可我畢竟……是你的……長輩……你糊……塗……”
他似乎還有話講,可惜只有出氣再無進氣,不多時,頭一歪,倒在鄭王手臂上,再沒了生氣。
“啊——————”鄭王長嘯一聲,他猛地放下譽王,決眥欲裂,抽刀便向我劈來。
我躲閃不及,幾縷頭髮被他的刀鋒掃到,紛紛揚揚地落到地上,二哥一把推開我到丈外,縱身上去,與鄭王纏鬥在一起。
“嗖嗖嗖……”林子裡四面八方頓時圍滿了鄭人的軍隊。
他們都搭起了長箭,只要我們一個不備,他們隨時就能把我們射個萬箭穿心!
“住手!”我撈過譽王開始變冷的身體,強作鎮定,我想賭譽王在鄭王心目中的地位,手指呈爪狀扣入譽王的脖子,高聲道:“住手!誰膽敢放箭,我就讓譽王的屍體身首異處!”
譽王對不住了,爲了我和二哥能平安回去,不得不利用你的屍體了!
只盼鄭王對你情深意重,能對你的身體也同樣愛重。
雖然這是你躲避不及的。
果然,鄭王放緩了攻勢,終於停了下來,聲音有些急切地命令道:“都不許放箭!違者,斬!”
等那些人都放撤了手,鄭王恨恨地看過來:“把他給我!”
“不行!要等我們出了這林子,回到我們的營地才能把他給你……”
“你少得寸進尺!”
“那你們儘管放箭,以我的身手,我們二人也不一定就會中箭,只是突圍要稍微麻煩一些而已……”二哥閒閒道:“而且這林子裡的陣法已經被我們改過了,到時,你們也許可以見識一下,只隔一臂之遙,你們的箭卻射不到我們的奇景……”
“你們!”鄭王氣極。
“鄭王,第一次,我把譽王完好地打包送還給你,我連利用他來換楊文紹的意思都沒有,同樣的,這次回去之後,自是無條件將譽王恭敬送回,絕不食言!”我沉聲道。
鄭王目光中是深沉的恨與痛,他想了想,揮了揮手,一邊的林子裡圍的人馬漸漸讓出一條路來。
二哥護在我後面,我將譽王抱在胸前,腳步艱難地往外走去。
到了營地,父皇和莊玄他們都迎上來,大大鬆了一口氣。
二哥講述了這一天一夜來的遭遇,略過了昨晚的荒唐。
有人勸我再利用一次譽王的屍體,被我厲聲打斷了。
我修書一封,塞進譽王懷內,親自帶兵馬送到鄭王陣前。
不利用譽王,我或許要多犧牲千百個兵才能得到勝利,但是那樣的勝利,不是我想要,也不是我該要的。
自始至終,我要的,是臣服,而不是征服。
也許,我們胥家的,不論是誰,骨子裡都是狂妄的吧。
剛送走譽王,莊玄便告訴了我這短短一天一夜來的急變,秦湯那邊也已開始大規模交火了。
要命的是,八皇叔帶領自己的兵馬從封地裡走出來,一路北上,有直逼上京城乘虛而入的勢態……
一直呈觀望狀態的陳,昨夜已撕毀多年來的盟約,並遣使於大鄭,有合盟之意。
宮女宮商瞞著周宜和聞妃,飛鴿來書說:聞妃病重,幾盡彌留,萬望皇上早日得勝歸來,見聞妃最後一面……
聽得我心驚肉跳,一陣嘔吐感升上來,我跑到帳外大吐起來。
二哥過來給我擦了擦脣,又拂了拂我的額頭,皺眉道:“有點燒……你怎麼樣?”
“沒事,我就是有點不舒服……這麼多壞消息一起來,我們怎麼過這個坎?你說,是不是我們的末日到了……”
還未說完,我就眼前發花,腳下發軟,站也站不住了。
待他們把我挪到牀上,緩了緩,我才能睜開眼睛,一看,營帳裡只有我,父皇,還有二哥。
二哥跪在地上,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