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欣欣猶豫了很久, 還是撥通了那個在出咖啡館追上來的星探的電話。於是，趙欣欣也選擇了流產。

躺上手術檯，她看著燈光, 她想得很清楚。捨得捨得, 有舍纔有得。此刻, 她也多麼希望李成能夠衝出來阻止她。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摸著肚子, 記得那年陪郭姐姐去流產，她問成哥哥要是她懷孕了怎麼辦，成哥哥當初很篤定地握住她的手說生下來。可是到頭來……趙欣欣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星探是喬思暮的安排, 她不能肯定未來會發生什麼，但她還是想給趙欣欣一點補償。還有, 她並不想讓趙欣欣把孩子生下來, 那個孩子, 會成爲她和李成之間的羈絆。看到那個孩子，她也會想到李成曾經對趙欣欣做過什麼樣的事情。

當初《萬物芻狗》趙欣欣出演被剪掉的部分翻了出來, 引來大批網民的爭相轉發。接著，香港電影界泰斗侯金釗請趙欣欣飾演他籌拍了十二年的電影《不勝人間一場醉》裡的女配角諸葛泉。諸葛泉算是《不勝人間一場醉》裡面挑大樑的角色，因爲是以她的視角展開的恩怨是非。

李成看著鋪天蓋地關於趙欣欣的報道，他不知道是哪裡做得不好，讓趙欣欣不惜犧牲掉他們的孩子。他知道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但他已經沒有想法去質問喬思暮或者誰誰了。他蜷縮在牀上, 摸著額角上結疤的傷口, 他想回北京看他上輩子的父母了。

飛往北京的旅途, 他的心情一直都是這樣無喜無悲。彷彿下一秒墜機, 都不能引起他的恐慌。他通過打聽，知道自己父母在公司破產後所住的一處小公寓。

他在公寓樓下, 看到自己年邁的父親在舞劍，而母親正帶著眼鏡氣定神閒地念著汪國真的詩集。這讓他怎麼都意想不到，他叱吒風雲的父親像個清閒的退休工人，而他能言善辯的母親在念著詩集，不服輸的他們不應該在籌備東山再起嗎？他以爲他對上輩子的父母沒有感情，可看到他們後，眼角酸澀得險些落淚，來的途中他還以爲自己情感麻木了，看來還沒有。

“小朋友？”他上輩子的母親看到他了。他擦了擦眼淚，走上前去，“方夫人好，我是慕名而來的李成！”

方母點點頭，取下金絲眼鏡，抽出一本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遞給李成，“你既然是有所求而來，就權當先幫個忙，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李成便拿過《平凡的世界》，開始給方母念這個故事。念著念著，在舞劍的方父也停了下來，撫著白鬚唉聲嘆氣地說，“像……真像……”

方母便不再讓李成繼續唸了，“你念書的小習慣，和我家不爭氣的女兒一樣。”

李成便合上了書，也不接話。方母便把書籍整理著，“小朋友找我們什麼事？”

“我……沒有什麼……”李成把手上的書遞給方母，方母也擺擺手意思送給李成了。李成便抱著書說著，“您曾經那麼輝煌……爲什麼？”

“小朋友的問題真是有趣。”方母笑著說，“人老了，又沒兒女，繼續去打拼圖個啥？”

“你們的……女兒……”

“小朋友！這可是我家的家事！”方父坐下來擦著劍，中氣十足的聲音，“我家女兒都離世那麼久了！你們還拿她當飯後談資？”

“去去！你怎麼到現在還是這個德行？”方母便開了腔，“當初要不是你我那麼寵溺女兒！我們至於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糟老婆子！這個問題上我不想和你吵！”方父便提劍走了。

方母抱歉地拍了拍李成的手，隨方父走了。李成攥緊了手裡的書，看著父母離去的身影。

他找到了自己的墓地，看著自己的照片，他上前撫摩了兩下便順著墓碑坐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晴空烈日，大雨滂沱。昏睡醒來，昏睡醒來。他覺得自己幹什麼都是錯，乾脆自生自滅算了。

最後，還是喬思暮尋來，把他帶離了北京。

“我知道你恨我。”喬思暮坐在牀上，李成虛弱地閉上眼睛，氣若浮游地說著，“我有什麼資格去恨誰。”

“李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