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亡靈法師努格拉
轟轟轟！
艾莉絲和瑪格列特兩個殺神氣勢洶洶地從塔頂一路轟下來，一路上出現了不少擋路的傢伙，都全部都被瑪格列特那嚇人的聖光彈炸飛，其威力不亞於艾莉絲的高爆光彈。面對艾莉絲的疑問，瑪格列特說這隻針對亡靈，一般生物是不會被爆炸所波及的。比起大發神威的瑪格列特，艾莉絲就表現平平，大戰錘在室內效果相當不好，礙手礙腳的，本身又不精通攻擊類型神術，再說這裡暗得要命，高爆光彈根本用不出來，她可不敢調動希莉亞聖杖的力量，要是露出了什麼馬甲那就麻煩了。
剛下到第五層，就遇到一個不尋常的對手。
眼前這個過著黑袍的小個子看起來弱不禁風，但能夠出現在這裡的人形生物都有兩把刷子，更何況還披著一身黑袍。
“你們是什麼人？”
清脆的嗓音，看來是個蘿莉——艾莉絲下意識地判斷道。
“異端！納命來！”艾莉絲無法理解爲什麼瑪格列特遇到亡靈的時候那麼冷血，彷彿殺了她全家那樣有深仇大恨。她還打算問問這個蘿莉一些事情呢。
到那時她沒有想到這個潛意識就被自己歸類到死人的蘿莉居然擁有驚人的實力。地上忽然刺出無數鋒銳的骨矛，揮舞著權杖的瑪格列特吃了個暗虧，被刺破了幾個口子。
“中了我的毒，沒有人能夠活過三天，除非……”
“除非你死了。”瑪格列特竟然絲毫不懼，數個聖光彈呼呼呼地撲向黑袍蘿莉。黑袍蘿莉用被長長地袖子蓋住的手憑空劃了個圈，一個黑色的圓盾竟然將殺傷力驚人的聖光彈統統擋住了——聖光彈就像被吸住了那樣慢慢溶了進去，然後傳來幾聲悶響，嘩啦一聲，盾碎了，但是黑衣蘿莉安然無恙。
“哼！雕蟲小技！”瑪格列特揮動著權杖，更多的聖光彈撲向黑袍蘿莉，她也跟著聖光彈一起衝上前，打算近身作戰。
“沒用的！”一股煙幕忽然從地板上升起，灰濛濛的一大片艾莉絲幾乎連自己的手也看不清楚了，而且還瀰漫著一股嗆鼻的味道。
不好！
艾莉絲下意識地蹲了下來，結果從背部傳來幾聲咻咻的破空聲，她感覺自己的冷汗快冒出來了。顯然她無法得知周圍的情況，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刻艾莉絲果斷地抄起大戰錘狠狠地砸向地板，轟隆隆的塌陷聲過後艾莉絲一屁股地掉落到下一層。
煙幕竟然沒有隨之蔓延，就徘徊在上一層，艾莉絲頗爲費解，不過她還得把瑪格列特給拉出來才行。
但是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不由得愣住了。
大量密封的玻璃管在自己周圍豎立著，底座還有數不清的線狀物質連接著，地板看起來被無數老樹的根佔據這樣，凌亂不堪。玻璃管裡充滿著綠色的液體，時不時還有幾個泡泡冒出來，但最讓艾莉絲震驚的是——
裡面浸泡著的竟然都是一個個小女孩！她感覺自己就像誤闖了生物實驗室那樣，而且還是那些危險的科學怪人建的那種。
“虧你能來到這裡。”
頗爲俊俏的臉龐跟他的長髮一樣蒼白，看起來非常不健康；身上穿著的不是她想象中的貴族服飾，也不是看起來高深莫測的黑袍，而是非常破舊的麻色長袍，裡面的襯衣破舊不堪，空中瀰漫著令人不愉快的藥劑味。
“你是……”艾莉絲雖然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但這時候就應該這麼說話。
“努格拉，這裡的主人。”眼前這個自稱努格拉的青年看起來就想個長期在室內研究古籍的學者，不過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靈壓徹底推翻了艾莉絲的猜測。
“下面來搗亂的傢伙，是你帶來的？不錯的想法，居然用防護神術去當橋來用……”
“運氣而已。”艾莉絲感覺不到對方有殺氣，不過基本的戒備還是需要的。“亡靈法師，努格拉，你是黃昏的一員，對吧？”
“正是如此。”艾莉絲沒想到對方會堂堂正正地承認了，“可以的話，我不想再起爭端，能夠讓下面吵鬧的傢伙離開嗎？”
“這可不行呢，這支軍團就是來討伐你的，好不容易纔來到這裡，我可不認爲他們會因爲我的話而空手而回。”
“那還真是苦惱呢……”
努格拉輕輕地嘆了口氣。
“瑪麗，回來。”
一道黑影閃過，艾莉絲定睛一看，卻是剛剛那個黑袍蘿莉。
“瑪麗是我的女兒，非常乖非常可愛的女兒。”努格拉此時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艾莉絲看得愣住了。
“來，跟這個小姐姐打個招呼。”努格拉那蒼白的笑容讓艾莉絲無所適從，她從來沒見過對自己這麼友善的敵人。
“姐姐好。”黑袍蘿莉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姐姐，然後躲到了努格拉的身後。
“異端！哪裡逃！”
轟隆！
碎石轟然落下，瑪格列特傷痕累累地出現在艾莉絲的旁邊，本來精美的牧師袍已經是破破爛爛的，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佈滿了傷痕，有些傷痕已經流著紫色的血。“艾莉絲！沒事吧？！”似乎在這裡看到艾莉絲讓她很驚訝，但瑪格列特隨即留意到艾莉絲和對面兩人的氣氛，不由得皺著眉頭。
“艾莉絲！你忘記了教典第五章第二十三條嗎！？不可聽信異端的蠱惑，不可與異端交談！”
“瑪格列特，等等！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艾莉絲聽到瑪格列特的苛責，示意她冷靜下來。“不，不能給敵人任何機會！不要被他們迷惑了！他們是異端！屠殺了我們無數同胞的異端！”此時的瑪格列特看起來有些歇斯底里，艾莉絲不明白爲什麼之前都是溫和友善的瑪格列特居然變得那麼激進。
“你太激進了！瑪格列特！爲什麼不能聽聽他們的話再行動？說不定有什麼隱情在裡面啊！”
“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漏過一個！”瑪格列特斬釘截鐵地說道，艾莉絲從她的瞳孔中看到無盡的仇恨和不可動搖的信念。
“……”
艾莉絲忍不住退了一步。
“算了！讓我來吧！”
瑪格列特有些厭煩地搖了搖頭，然後揮動著權杖，幾個聖光彈撲向怒努格拉。
“……”努格拉無言地搖了搖頭，本來就像小貓那樣躲在努格拉身後的黑袍蘿莉咻一身地衝了上前，轟隆一聲兩人的戰場被轉移到下一層。
“我很高興教廷居然有人願意聽我說話……你真是教廷的人嗎？雖然那身磅礴又精純的聖力我是感覺到了……跟以往的作風不一樣呢……”
艾莉絲在剛剛努格拉無言搖頭那一瞬間，看到了一閃而過的仇恨和怒火，但平靜的面色又不像是作假。
“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明明下面打得轟隆隆的樣子，但努格拉就像事不關己一樣示意艾莉絲坐下。
艾莉絲剛想動，頓時眼前的景色變成黑白一片，劇痛頓時支配了自己的身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久違的劇痛悄無聲息地光顧，艾莉絲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還處於充能狀態。痛得蜷縮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她被努格拉抱起，輕輕地放到一張鋪滿紙張的桌子上，但艾莉絲現在沒心思留意上面密密麻麻的到底寫著什麼。
“我殺很多人。”
努格拉緩緩說道。
“有的是罪有應得的強盜，也有很多是無辜的平民，他們那帶著怨恨的靈魂充滿著裡面，全都被我收了起來。”
“看到那些浸泡著的小女孩兒嗎？那些都是我的女兒。”
“女、女兒……？”
“啊，我的女兒，我引以爲傲，最可愛最乖巧的女兒……”又出現了，那種陶醉的表情。
“我二十四歲的時候，遇到了勞拉，後來這個美麗的女性成爲了我的妻子。我們的生活很幸福，直到我女兒出生爲止，我一直都以爲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當我抱著我女兒幸福地笑著的時候，我發現勞拉臉上的笑容已經開始凝固了。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但是我知道我最愛的妻兒即將離開我。不管我怎麼哭，怎麼喊，不管我怎麼挽留，勞拉還是離開了。我還記得她軀體變得冰冷的時候，殘留的最後那個表情，還有那句話——不要恨她。”
艾莉絲看到努格拉雙眼噙著淚水，開始哽咽了。
“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不是什麼聖人君子，我還沒有爲人父親的覺悟——於是我捨棄了我女兒，將她送到外婆家，我沒有再管她了，是生是死我也不在意。我陷入了頹廢之中，開的魔法道具店交給了朋友打理，每天醉生夢死。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三年。孩子從外婆家送了回來。我收到的消息就是外婆家被大教堂的人砸了，外婆情急之下將孩子送走，但他們一家都被活活燒死。爲什麼會演變成這樣，我不知道。我麻木了，我現在只關心的是我是否要照顧這個小傢伙。”
“女兒才三歲，什麼都不懂，天天窩在房間裡面，看到我就跑。我也樂得清靜。有一天，女兒不知爲何居然來到我身邊，怯生生地問道：‘媽媽，在哪？’‘死了’我面無表情地答道。女兒咬著小嘴脣，雙眼泛紅，鼻子一抽一抽的，但沒哭出來。我很沒耐心，尤其是哄孩子之類的，我第一次覺得這個小傢伙也有不討厭的地方。”
“又過了兩年，我已經用光了所有錢，身無分文。忽然想起女兒口袋裡總是有一個銅幣裝著，我便問女兒要，女兒不肯，死也不肯，小手緊緊地攥著口袋口，就算被抽了一耳光也不吭聲。”
“女兒沒哭。”
努格拉笑了笑，但艾莉絲卻覺得他在哭。
“我想，既然用暴力解決不了問題，我想小孩子哄哄應該沒關係，從小女孩手上騙個銅幣不是什麼難事。我說：‘銅幣是誰給你的？’女兒啜泣地答道：‘爸爸給的。’‘爸爸是誰？’‘爸爸是爸爸。’‘那我是誰？’‘你是父親。’‘父親不是爸爸嗎？’‘你是父親，但是這銅幣是爸爸給我的，不能給你。’”
“但是我還不明白女兒想表達什麼，我覺得跟小孩子溝通真是費勁，父親跟爸爸有什麼不同？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沒關係，騙不到我就硬搶，我還不信搶不過一個小女孩了。正當我打算硬搶的時候，女兒又說話了。”
“這是爸爸給我的，第一份禮物，帶著它爸爸就會一直在我身邊。”
“我愣住了。”
“‘沒有爸爸，不行。’‘爲什麼？’”
“外婆說了，世界上只有兩個地方可以哭，一個是廁所，一個是爸爸的懷裡。”
“‘嗚嗚嗚……’女兒沒說完就哭出來了。抱著那個小小的銅幣，哭出來了。”
“‘爸爸……嗚嗚……好可怕……嗚嗚嗚嗚……好痛……’女兒開始嚎啕大哭。”
“蠢貨。”
“我當時就想，明明有我在，居然還抱著個硬幣當爸爸，真是蠢的無藥可救。”
努格拉哭了。
淚水涌出了他的眼眶，他扶著額頭，哽咽地繼續說道。
“我……嗚……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嗚嗚……居然讓女兒……但我這個爸爸面抱著那個硬幣當爸爸來哭……嗚嗚……”
“我想起了……”
“有一天……我跟勞拉商量，女兒叫什麼名字……我們又會在哪裡定居……每天帶女兒去哪裡玩……嗚嗚……”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到現在纔想起來，太遲了。”
“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是個人渣。”
“我TM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渣滓！”
努格拉抱著自己的頭像野獸一樣吼叫道，淚水就像決堤般的洪水那樣涌出來。
“那一天，我發誓，我要好好對我女兒。”
“我加入了黃昏，成爲黃昏禁忌的試驗品。黃昏成功了。他們將我變成了一隻不老不死的怪物。不是吸血鬼，也不是巫妖，也不是別的東西，什麼都不是。只是怪物。我學習了黑暗魔法，一夜之間，我發現同一個世界，看起來卻是完全不同。不過這沒關係，我只要我女兒就行了，我必須贖罪，這是我自己犯下的罪行。”
“但是命運沒有給時間我。”
“但我回到家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