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zhòng)人看到王所也點頭,這才停止了議論,但是魯平卻說話了:“王所,我們新做的樣機不是向量的嗎?長久的這個編譯器是爲(wèi)向量機特別優(yōu)化的,拿到樣機上試試不就行了?”
“不錯,但那也要等樣機試車才行。大家要是著急的話,就都給我回去幹活,早點檢查完早點開機!快,快!”王所覺得自己都快等不及了,看了長久的源代碼之後,敏銳的感覺到了這個並行編譯器的高效率,所以才迫不及待的一試。
大夥得了命令,紛紛各歸其位,仔細的檢查樣機的每一個焊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長久坐那倒了一杯水,一邊喝一邊無聊的看著大夥做事。
“坐長途車累了吧,趕快回去休息吧,樣機要全面檢測完至少還要一兩天。”王所看到長久貌似很疲倦的樣子,特準他休假。
長久一聽,如逢大赦,瞬間消失,全然不顧所裡其它嫉妒的眼神。
長久沒回宿舍,而是先去了澡堂子裡好好泡了一下,坐了幾天的火車,人都臭了。
等他出來之後已然是傍晚,微微的晚風(fēng)一吹,整個人覺得清爽無比,路過一個熟菜攤,看到裡面的燒雞,長久忽然覺得食指大動,“辛苦了這麼久,也該給自己打打牙祭了。”長久給自己找理由。
掏掏兜裡,長久對老頭說:“給稱個十塊錢的!”
賣熟菜的老頭,一看長久遞過一張大團結(jié)頓時高興的不得了,麻利的將攤上所有東西切好打包,“這剩下的三隻全給你了,再送你幾根豬尾巴,我也好回家,十塊錢正好,謝謝您勒。”
倒把長久搞得莫明其妙,這是他第一次自己買菜,只是覺得好便宜,十塊錢居然把熟菜攤包圓了。
只是這麼多東西自己怎麼吃啊!長久好想仰天長嘆。
對啊,我現(xiàn)在好像是和別人一起住啊,大家一起吃總能消滅光滴!
果然,傳說中的X大中文系留校高材生在晚上出現(xiàn)了,曹長久看到他就覺得窩火,和他一比,自己簡直就是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的濁世翩翩佳公子。
想不到堂堂一箇中文系畢業(yè)的留校教師居然長著如此猥瑣,小瞇縫眼,精瘦如猴,穿著一身皺巴巴的汗衫,正在院子裡沖涼,小排骨猶如風(fēng)琴,曹長久懷疑風(fēng)要大點就能把他吹走。
所幸其人正如老魯所說,性格還不錯,尤善吹牛B,經(jīng)常口出驚人之語,這纔對得起他中文系高材生這頂帽子。
高材生就姓高,自稱雄,長久惡意的猜測這是他自己改的名字,完全和他外形有著強烈的對比。
高雄對長久買的雞很感興趣,話說的客氣,手裡已經(jīng)拈了一塊人嘴裡了。人倒不吝嗇,主動承擔(dān)起煮粥買酒的任務(wù),倒讓長久對他略生好感。
兩人邊吃邊聊,長久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不愧是這個時代的中文系畢業(yè),高雄上知天文地理,下通五行八卦,談古論今,學(xué)貫中西,尤其精於紅學(xué)。
“紅學(xué)者,精研紅樓夢之學(xué)術(shù)也!”高雄搖頭晃腦的念道,酸的曹長久恨不得一酒瓶子扣他腦袋上。
不過高雄人倒是真有點學(xué)問,以長久那驚人的記憶力看了那麼多年閒書都沒能蓋過他,甘拜下風(fēng)。
長久今天是在這個時代第一次喝酒,連在上海和大李他們哥幾個在一起都沒沾一星半點。今天碰上了高雄,動了談性,也主動斟了一杯。
一口下去,長久差點沒掉下淚來,一半是辣的,一半是感動。
好醇的酒啊,印象中只有夢中參加某個高官親戚的婚禮上才喝過這個味,還只有一小杯,“好酒!”
“不錯吧!這是我?guī)У囊粋€**子學(xué)生送的,俄國伏特加,不算什麼,就是糧食白酒兌水,圖的就是個希罕。”高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掩飾不住得意。
“想不到,居然還是洋酒!這瓶子上什麼標(biāo)籤也沒有,我還以爲(wèi)是普通二鍋頭呢?”長久很奇怪,洋酒居然包裝這麼寒酸。
“哈哈,看走眼了吧,原裝瓶子可漂亮了,跟個工藝品似的,被我一朋友搶去了,丫的簡直不是人,幸虧我把酒給搶回來了。”高雄想起這件事就氣憤,努力地撕著燒雞,彷彿這就是他那無良的朋友。
漸漸地瓶中酒已空,菜也差不多了,長久看著漸空的盤子,有點後怕,擔(dān)心高雄那瘦小的身子居然放不下如此之多的食物和酒水。
“高材生,不是兄弟小氣,還是少吃點爲(wèi)妙,吃撐了自己受罪啊。”
“沒關(guān)係,好久沒有這麼爽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倆今日投緣,有什麼事跟哥哥說一聲,隨叫隨到。”
也對,長久也覺得自己和他臭味相投,不可救藥。
“那是,以後還要大哥多多照顧。我看這樣吧,酒也沒了,東西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覺得有點撐了,咱們出去吹吹風(fēng),消消食,散散酒氣。”
“正當(dāng)如此,如此涼風(fēng)如此夜,同上橋頭看妹妹!”高雄明顯喝高了,性發(fā)如狂,拉著長久就走。
長久終於知道自己和高雄爲(wèi)什麼如此投機了,都是**的人啊,而且只會動嘴不動手。高雄一路上對著月亮高談闊論,說得盡是他在中文系的往事,滿嘴酒氣四溢。路上偶有行人經(jīng)過,也是掩鼻而過,退避三舍。
最後高雄終於走不動了,酒勁上涌,趴在路邊一陣狂嘔。
曹長久無奈只好把他拖到路邊一株大樹下歇著,高雄吐過之後人倒清醒了,只是情緒有點低落,把長久抓住傾訴著心事。
“我原來是個軍人子弟,五歲認字,六歲讀史,七歲撰文,十五已通百家,少有經(jīng)天之志,志於學(xué)。奈何天不待我,下鄉(xiāng)爲(wèi)知青,幾經(jīng)努力,輾轉(zhuǎn)來到X大求學(xué),拜在恩師座下,寒暑幾遭,也算是有所小成。”
“我說大哥,你能不能別這麼文好不好,兄弟水平不高聽著費勁。”長久耐著性子聽著。
高雄苦笑,“我比你大點,比你經(jīng)歷的事情多點,給你講講社會的險惡。我當(dāng)年意氣用事,吃了大虧。”
“當(dāng)年我跟在我的導(dǎo)師後面讀研究生,研究紅學(xué)。那時候的我意氣風(fēng)發(fā),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阻擋自己。再怎麼艱難,只要努力就可以靠自己走出困境,闖出一片世界,可是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
“當(dāng)時我們那一派最大,和其它幾個派系分庭抗禮,爭得比較激烈,我的導(dǎo)師獨自一個人叱詫風(fēng)雲(yún)。我爲(wèi)了能夠走他的門子可花了大價錢,在我作畢業(yè)論文的時候,我寫的是自己的紅樓研究成果——63回賈府夜宴參加人員的座次排列,這可是紅學(xué)界的哥德巴赫猜想啊。”
“我自認以此爲(wèi)文,名譽地位還不是手到擒來。當(dāng)時也是存了炫耀之心,千不該萬不該,提了兩瓶好酒到他家,我竟然昏了頭,拿了論文給導(dǎo)師評價,你猜他怎麼說?”
“不知道?難道貶的一文不值?”長久聽著高雄的八卦漸漸來了興趣,很想知道其中隱情。
“那倒沒有,反而誇的不得了,我得意極了。最後他和我作了個交易,讓我將這篇論文加上他的署名,由他推薦發(fā)表。不用排前面,只要把他的名字放在上頭,算是共同的成果,他就包我的職稱,還推薦我留學(xué),最後還暗示我可以和他女兒談戀愛。”
“這不是很好,金錢與美女哦不,事業(yè)與愛情兼得,簡直是人生樂事啊。然後呢,快說啊!”長久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對八卦這麼感興趣,談到這個頓時來了精神。
“我當(dāng)時也是像你這麼想的,覺得不就是署個名字嗎,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心裡憋屈點,可是以後前途有保證啊。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狗日的禽獸!”說到這裡高雄不由得咬牙切齒,小眼睛睜得大大的,往外冒著寒光。
“那個狗日的怎麼了?是不是收了好處沒辦事,論文沒發(fā)表,還是把女兒嫁給別人了?”曹長久看了高雄的眼光有點發(fā)毛,心中越發(fā)期待故事的結(jié)局。
“這個狗日的壓根就沒想過我,論文是發(fā)表了,還得了獎,可論文上根本沒有我的名字!”高雄恨恨的講道。
剽竊!曹長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詞。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代居然也出這種事情,唏噓不以。
“難道你就這麼算了?”
“當(dāng)然不能算,我上門和他對質(zhì),誰知道他說這是規(guī)矩,有所得必有所失,我?guī)炙贤醢说暗摹!?
“難道是潛規(guī)則,你還真是背啊,碰上這麼個禽獸!”曹長久嘆道。
“對!對對對,媽的,這個詞真是妙,道盡了一切過程。我當(dāng)時忍了這口氣,指望著他給我辦出國啊!可是這一等又是遙遙無期。我一氣之下跟他發(fā)發(fā)牢騷,誰知道這混蛋居然威脅我,我早就對自己經(jīng)不起利誘懊悔不已,現(xiàn)在哪能受他的威脅,怒火上衝我就把這事給捅了。”高雄表情很決然。
“對,不能讓這老東西好過,至少讓他身敗名裂。”長久對高雄的作爲(wèi)深以爲(wèi)然。
“哪有那麼簡單,捅是捅了,可是後面的事情就不受我的控制了。還是你說的對,潛規(guī)則啊,所有個人的努力都是徒勞的,你違背它就得有付出代價的覺悟。”高雄很平靜的說,彷彿說得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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