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開始,主演們將陸續殺青了。

丹尼爾還有兩天,當他經過演員拖車的時候,艾莉聚精會神地看著劇本,那裡應該是她在電影裡的最後一齣戲,她念念有詞,時而揮舞一下纖細的右手臂,此時拖車裡只有她一個人,沉浸在角色揣摩裡的艾莉對丹尼爾毫無所覺。直到艾米興沖沖地衝過來。她才擡起頭,驚訝之後向丹尼爾露出一個羞澀的笑意。

“非常棒。”

艾莉兩腮微紅,“謝謝,我只是想要表現地更好一些。”

五個年輕人此前都未曾有千萬級的電影拍攝經歷,所以在艾莉正式殺青的告別盒飯宴會上,艾米聲稱自己又一次被了,決心永遠銘記這一刻。

兩天後,布萊恩將丹尼爾在叢林狼隊的大號球服送給了他作爲紀念。

丹尼爾已經辭掉了熱狗店的工作,老闆倒沒有給他白眼,到洛杉磯尋夢的年輕人能有機會,總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情。

梅麗莎最近跟他聯繫頻密,按她的話說,“丹尼爾,儘管你的表演天賦非常驚人,但一個演員或者說明星的成功跟他的外表、身材也關係密切。”

換而言之,梅麗莎希望他減肥之後再跟特蕾西見面,作爲助理經紀人,她當然希望自己看好的人能夠被特蕾西賞識,而且這不僅關乎她的眼光,也關乎直接的利益。但在此前的溝通中,特蕾西對丹尼爾的身體條件質疑頗多。

“梅麗莎,我不懷疑你的眼光,他或許在表演一道上確有天賦,但外形條件對於年輕人來說有多重要,不需要我再跟你多說了吧?”

“丹尼爾並非一直這麼胖,他只是爲了角色增肥了而已,結束拍攝之後,他會很快瘦下來的,特蕾西。”

特蕾西看了一眼丹尼爾的照片和演繹片段,這是布萊恩法外開恩給梅麗莎的,“好吧,好吧,梅麗莎,那就等他瘦下來,咱們再談好麼?只要他不是那麼對不起美國人民,我就答應簽下他,交給你。”

梅麗莎在特蕾西的團隊裡是有特殊地位的,這跟她的父親關係很大,德拉克·萊恩是好萊塢知名的電影剪輯師,曾經榮獲兩屆奧斯卡最佳影片剪輯獎,在圈內有衆多好友。特蕾西的重要長期客戶——哈里斯·福特,這位年紀不小的動作巨星,就跟德拉克關係匪淺。

《校園藍調》結束之後,丹尼爾就投入了慘無人道的減肥之中,所幸,這具身體的天賦還不錯,當初在短時間內增肥四十三磅,如今一個月不到,丹尼爾的體重就減到了一百七十七磅。或許是他身體裡的東方血統作祟,丹尼爾的肌肉流暢卻並不誇張,雙肩的三角肌往下,胸腹肌如水波鋪泄,自然順暢,馬甲線分明性感。將近五點六公尺的身高,淺麥色的肌膚,配上這一身肌肉,在健身房的光暈裡彷彿一具精美的瓷器。

明天要出發去比弗利和特蕾西見面,這是他集中健身訓練的最後一天。

他的健身教練西斯在洛杉磯名聲不顯,當然也非常便宜,這是要他自己付賬單的。丹尼爾有數千美元的積蓄,加上《校園藍調》支付的一萬支票,這就是他僅有的財富,而他必須要挺到下一次得到工作報酬。所以高昂的私人教練服務、蛋白質補劑等等都與他無緣。

“難以置信,人們不會相信你跟一個月前的丹尼爾·桑德勒是同一個人。”西斯幾乎是迷醉般地看向鏡子裡的丹尼爾,深邃的暗藍色眼眸,精緻而極具辨識感的臉孔,還有迷人的身材,讓人豔羨的身高,“丹尼,你真是上天的寵兒。”

西斯的眼神暴露出他的內心,但丹尼爾早已申明自己的喜好。

……

奧斯卡臨近,整個比弗利都充斥著緊張而躁亂的氛圍。

《莎翁情史》如火如荼的造勢讓人心生厭煩,但13項提名又使人們對它不能忽視,格溫妮絲已經是最熱門的人選,經紀人特蕾西當然也非常忙碌,能在此刻抽出時間來見丹尼爾,還是梅麗莎一力堅持的結果。

“特蕾西,你必須見一見丹尼爾,天啊,你一定會大吃一驚的。”梅麗莎至今沒有辦法忘記她時隔一個月重新見到丹尼爾時的震驚。

她幾乎遺忘了一個家教良好的女孩應該遵循的一切禮儀,只顧得上像上帝求索。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啊,你是誰?你是丹尼爾麼?丹尼爾·桑德勒?”

儘管變化巨大,但還是能夠看出來是同一個人,何況,胖子減肥之後變得截然不同,這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要知道,丹尼爾以前也是個漂亮的胖子,只是被布萊恩給糟蹋成了一個過於肥胖的高中生。

他只好一臉哭笑不得地看著梅麗莎慢慢平復心情,然後眼睛亮的和燈泡一樣。

“真應該讓特蕾西看看,她一定會眼珠子都掉出來。哦,我的上帝啊,這回我可走運了。”最後一句顯然是對自己說的,但還是被丹尼爾聽到了。

丹尼爾上午十點應約來到比弗利山uta的洛杉磯辦事處。

“你只有三十分鐘,先生。”特蕾西的助理海德格爾小姐一邊低頭翻動著手上的行事曆,一邊說道。

丹尼爾看著跟進來的梅麗莎,重複道,“你只有三十分鐘。”

帥哥的玩笑總能逗美人一樂,梅麗莎笑著給了他一個白眼,“海德,我來安排,你去忙吧。”

海德格爾這才擡起頭來,“好的,梅麗,但是不要超時太多,不然會很麻煩。你知道,最近特蕾西實在太忙——哦”

作爲特蕾西的助理,海德格爾見過太多的好萊塢俊男美女,但丹尼爾的容顏還是讓她眼前一亮。

“梅麗莎,你找到個好貨色。”海德離開的時候和梅麗莎錯身而過,低聲說道。

梅麗莎頗爲自得,志得意滿地敲響了特蕾西的門。

“特蕾西,我是梅麗莎。”

“請進,你的小丹尼爾帶來了麼?”

梅麗莎讓開一個身位,露出丹尼爾來,“噹噹噹當……”

丹尼爾和特蕾西的首次會面,在奧斯卡的隆擄奏裡,在比弗利難得的冬日暖陽裡,在特蕾西不大但井井有條的辦公室裡,發生了。

特蕾西是個妝容一絲不茍,看上去精明強幹的中年婦女,褐色的短髮剛剛遮住耳朵,戴了一副玳瑁框的近視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充滿探索的意味,脖頸上戴了一條白金的項鍊,前面似乎懸掛了什麼,但躲進了被灰色的職業套裝掩蓋住的";雙__峰";中間。

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你好,特蕾西,我是丹尼爾·桑德勒。”

丹尼爾帶著得體的笑容走近她的辦公桌,伸出手去。

特蕾西良好的職業習慣讓她下意識地伸手握住,然後在丹尼爾的笑意裡恍然回神。

當所見的和所想的差距太多,人們難免會有些措手不及。

“哦,我果然大吃一驚了,梅麗莎。你好,丹尼爾。”

梅麗莎快活地給兩人都倒了杯咖啡。

特蕾西重新落座,她第一時間翻閱了一下丹尼爾的資料,裡面有《校園藍調》的劇照,還有之前的生活照,如果說生活照裡還能看出是同一張臉,那劇照就完全是兩個人了。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特蕾西有些頭疼,她之前並未有足夠的準備,如果丹尼爾還是她設想的那樣,看在梅麗莎的面子上,給他一份普通合約就可以了。

但現在,一切截然不同了。

作爲資深的明星經紀人,她也看過丹尼爾的表演錄像,加上外形條件,她對這個年輕人的星途有了更強的信心。

那就必須要上心一點了。

“海德,海德,你進來一下。”

特蕾西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海德格爾很快推門進來。

“替我和萊瑞爾說聲抱歉,現在到下午兩點,我另有安排。”

“好的,我知道了,您還有其他吩咐麼?”

“幫我帶上門,謝謝。”

特蕾西轉回來,“丹尼爾,梅麗莎拿到了你在《校園藍調》裡的一些片段,確實表現的非常優秀,甚至和喬恩這樣的奧斯卡影帝交鋒也毫不示弱,但是你要明白,在好萊塢,只有演技是遠遠不夠的。今天之前——”

特蕾西在空中胡亂揮動了一下右手,“我是說在我見到你之前,你的外形讓我對你基本不抱希望,這是實話,並不單單因爲你的肥胖,而是說從肥胖的年輕人身上,我看不到他對成爲一個超級明星的嚮往和瘋狂,如果你足夠狂熱,你就應該明白需要嚴格地管理自己的身材。比弗利山的周邊,整個洛杉磯有多少懷抱明星夢的少年,他們每一個都明白自己的夢想並且爲之努力,而你,原先的你,並不在其中,你可能完全管不住自己,你每天在九點之後還會進食高熱量的食物,這樣的人,是沒有可能成功的。”

丹尼爾安靜地傾聽著,不時點頭表示自己的認可。

“美國有這麼多人,有演戲天賦的不在少數,但能夠成爲好萊塢明星的卻不全是天賦卓越的,至少明星的咖位和片酬不是根據天賦來排的。更重要的是自我管理,一個明星,尤其是好萊塢明星,在成名之路上需要付出很多的東西,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特蕾西很少跟一個年輕人這麼推心置腹,有時候這些條件優越的年輕人需要被遷就他們脆弱的心靈,但通過丹尼爾的眼神,她斷定這是一個思想成熟的年輕人,儘管,他只有十八歲,還是十九歲?

丹尼爾端起了咖啡,抱在手心裡,“如果您能說的更具體的一點的話,我會更感激您的。”

“好的,好的,”特蕾西瞥了眼梅麗莎,“梅麗,抱歉,你能先出去一下麼?”

梅麗莎並無不滿,這是行業的規矩,甚至某種意義上這是一種榮幸,作爲助理經紀人,她發掘的人選越被重視,那她在大經紀人那裡就更有話語權,等到某個程度,她能夠成爲一個a級大咖的專屬經紀人,在和外界的不斷接觸裡拓展自己的人脈,最後成爲大經紀人。這就是他們的發展軌跡。

朝丹尼爾擠了擠眼,梅麗莎離開這裡回到自己辦公位置上,她的本職是從事特蕾西客戶的日常事務,應邁克爾之邀去看看新演員,充其量只是副職。

辦公室裡只剩下兩個人。

“丹尼爾,你給我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感,所以我會對你說所有我能說的,這是我一向的工作原則,我不希望如果有機會合作,我們之間會因爲溝通不暢而出現矛盾。”

“是的,我明白。”

“你所見的好萊塢大明星,至少是現在還活躍著的,幾乎全部,這不是誇張,幾乎全部都和他們表現出的樣子截然不同,或是隱瞞,或是欺騙,或是爲了成功不擇手段,或是素質低下,是個種族主義者,無論他們在公衆面前多麼光鮮亮麗,背後都一個樣。你明白麼,如果你要加入好萊塢明星的行列,就意味著你也會成爲其中一員,終身和虛假爲伴。”

丹尼爾沉默了一下,終於放棄爲自己的靈魂掩飾,“我並不驚訝,也不覺得噁心。”

“很好,至少你不必覺得愧對自己。”

“上面是第一點,意味著你可以健康的,當然是目前看來能夠健康地在這個圈子裡努力往上爬,而不必擔心自我崩潰。除此之外,還有第二條,經紀人,經紀人的定義是什麼,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但事實如此,不管是你,還是約翰尼·德普,好萊塢明星某種意義上是一種商品,而經紀人就是決定如何打造、宣傳、出售這個商品的人,這個過程中,經紀人對你的管理是全方面的,小到你吃什麼穿什麼,大到你結婚生子。你要確定自己能夠接受這種管理。”

“但是回報也非常可觀,比弗利的平均年收入不超過六萬美金,但一個b級明星,年收入就以百萬爲單位,至於更高級別的,比如約翰尼這種,私人海島、遊艇、奢華party,一切你能想到的享受都可以夢想成真。”

特蕾西如同撒旦,話語裡充斥著黑暗和誘惑。丹尼爾如果只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或許會暈陶陶地恐懼或者迷醉。但現在的丹尼爾是成熟的,也是理智的,特蕾西並未說錯,好萊塢某種意義上是公平的,付出然後得到回報,不管這種交易是否遵循普世價值和倫理道德,但它至少是遵守了天平的規則,兩邊等重。

但如果說進入好萊塢就如同墮落,也言過其實,你可選擇的餘地還是很大,只看每個人想要得到什麼罷了。

“特蕾西,我想我明白了,”丹尼爾說道,“我希望在好萊塢獲得成功,至於是追求金錢還是追求名氣,我還不太清楚,但那不重要,我明白我需要做什麼就行了,不是麼?我會聽從你的安排。當然,有時候我會希望能表達自己的觀點,但我不會一意孤行。”

“我們會有解決之道的,因爲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不是麼?”

特蕾西不置可否,未曾踏入那個環境,永遠也無法有切身的感受。但至少他們現在已經取得共識。

“如果你沒有疑問,我馬上就可以起草合約。”

“當然。”———和推薦,書籤約嘍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