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讋斯抱著秦影站在瞭如意居的門前,本想低頭囑咐一聲,鑽在他懷中的女子卻睡得深沉。臉上的紅暈已經稍稍褪去,貼在他胸前的小臉平靜得近似畫中的仙子。
如此強烈的藥性,恐是讓她累壞了。
她毫無戒備地熟睡,正是說明了對他的信任!男人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能這樣抱著她一輩子,讓她窩在他懷裡,也是無比的幸福……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男人的臉色頓時陰暗下沉,將懷中的女子更加摟緊,迎上了打開大門的秦如。
“秦王,你回——這是……怎麼回事?”原本欣喜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浮現出疑惑擔憂的神情,“秦王抱的是……”
秦如的視線迅速掃過男人懷中的人影。
溼漉的青絲傾斜而下,白皙瘦弱的無力地垂在眼前,墨黑的男士長袍披在女子身上,甚至蓋住了她的頭部,她是……秦王妃?
“如兒,去準備熱水,備一套乾淨衣裳,送到我房中。”凌讋斯鐵青著臉囑咐道,冰冷的視線掠過呆愣的秦如便迅速邁步進入。
秦如不由地一愣,望著男人的背影纔回過神,關上門緊追了上去。從秦王的態(tài)度來看,他懷中的定是秦王妃,那三段裡的事……他又怎會碰上?
敲門聲過後,秦如的聲音響在了門外,“秦王,熱水和衣裳已經備好。”
看似平靜的女子,心中卻波濤洶涌,忐忑不安!該如何和秦王解釋?是她太過心急了!不該在第一晚就……
只是,找到了秦王妃,她還有什麼機會爲自己爭取有利的地位?
“進來。”
凌讋斯還是一股冰冷無情的聲音,至少在秦如耳中,此時的他,冷漠得難以接近!女子端著緩緩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榻上的女子果然是秦王妃!
只是……她爲何是昏厥狀態(tài)?她到底有沒有……
“如兒,你先出去。”男人的視線掃過牀前猶豫的女子。
她竟然還是如此冷靜!粗略注意過她的步伐,的確不曾發(fā)現她的武功底子!這個如兒究竟隱瞞了多少東西?
“秦王,讓如兒來替王妃擦洗吧……”
“不用!”凌讋斯一口否決,“出去吧。”男人努力壓下心中的憤怒,儘量保持著平靜而憂傷的語氣。他似乎,又一次害小影子步入險境。
秦如不甘地掃過牀榻上的女子,那張蒼白的臉卻讓她暗自一驚。
難道她已經被……不過,秦王怎麼會追向三段裡?難道是十一公主?不!不可能!她明明還在臥房中昏睡!既然秦王妃沒有死,那麼,她必須想辦法應對秦王的質問!
“如兒先退下了。秦王不曾用過晚膳,如兒去熱一下飯菜。”
女子謹慎的視線盯住牀邊悉心擦洗的男子,他心中的柔情,只爲這個失蹤多年的女子存在!即便是覆在她的身上,他口中喊的仍是這個女子!
“嗯。”簡單地應聲,凌讋斯始終皺著眉頭。
在房門被關上的剎那,他的僵硬才稍稍緩解。被褥底下那個的女子卻睡得死沉,面對一個差點將她逼上絕路的敵人,還能如此鬆懈!
“影,把衣裳穿上。”他輕輕地扶起女子,拍了拍她的臉頰,“醒醒,穿好衣裳再睡。”
讓他伺候女子穿衣,似乎還沒有經驗,與其笨手笨腳地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叫醒她。他必須去會會如兒!
秦影不悅地皺眉,剛要發(fā)火,嘴卻被男人立即捂住。
“寶貝,這個時候可不要鬧起牀氣!”男人輕聲地囑咐讓她瞬間清醒!驚慌的視線觀察著周圍環(huán)境,女子飛速地套上凌讋斯手中的衣服。
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房裡?
“穿好了,然後呢?我該做什麼?”女子壓低音量,嚴肅地問道。真是太佩服自己了!這個節(jié)骨眼還真能睡著!
凌讋斯不禁失笑,“乖乖睡吧,我出去一下。”
會過如兒,他還得找到南宮冀刺,那個男人似乎知道的不少!如果他沒聽錯,從小影子口中得知,跟蹤他們的人中,有南宮冀刺的人!
那麼,他和風的猜測果然沒錯!
除了爲保護十一的幾個大內高手,再除去沒有惡意的南宮冀刺,剩下來的那一撥人,或許真的來自嘯風!
“等等!”
秦影拉住男人的手,“把那個杯子還給我!我得留著證據等著風回來!”萬一被凌讋斯搞砸了,那個女人抵死不承認可不好!
凌讋斯掏出白瓷小杯,遞了出去,“真的是這個杯子問題?你確定嗎?”
只是普通的一個杯子而已,真有什麼蹊蹺嗎?如果不是小影子受害,他也不會懷疑到如兒!這個在五年前救下的女子,是御風花了時間和精力才治療痊癒的女子,會如此有心機嗎?她的目的何在?
切!如果不是這個杯子,她是想不到別的可能了!
“KING,不如我們把那個秦如先搞暈行嗎?等風回來再弄醒她!”與這樣的女人住在一起,她的心慌慌的。誰知道她背後又動什麼念想!更主要的是……他都被騙了五年,一定對她信任有加,疏於防範,假如一個不小心——
得不償失的可是她!她可不想自己的男人被人下藥拖去吃掉!
“小影子,或許——”
“你是不是心疼!你不相信我!”女子氣憤地吼道,早知道是說不通的!被褥下的雙手卻正在忙碌著,“那就讓她用這個杯子喝酒看看,如果不會像我一樣撲向你,我就相信我剛纔只是水性楊花,見男人就上!”
秦影故作氣憤,原本是要大吼出聲的話,被她壓低了音量,說出口卻仍是火藥味十足!嘿嘿……如兒?敢讓她丟人?她也不是好惹的!
“影,你在氣什麼?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不快去!別給我搞砸了,否則,下次我自己吃藥,一定‘努力’將南宮撲到!”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意思?不想打草驚蛇嘛!她明白,只是……請允許她小小地做一次惡吧!
“你說什麼!”男人突然將音量拉高,褐色眼眸中充滿怒火!
秦影迅速捂住男人的嘴,緊張地望向房門。她自知理虧,對著他僵硬地一笑,“那個……我只是想表明我的決心而已,並不……一定會這麼做。正事要緊,你還是快去找如兒吧,萬一她懷疑了,來偷聽——”
說什麼不好?偏要說這個!在她眼前的可是一個大醋缸!的確是她考慮不周。
“老實地待著!不準出這個房門!”拉下嘴上的手掌,凌讋斯惡狠狠地說道。
偷聽?他還不至於這點警覺都沒有!如果有人靠近,他不會感覺不到!何況,如果真的是如兒有問題,她應該在忙碌著幫他準備‘東西’!
南宮冀刺,最好已經離開如意居!
爲了保險起見,找那個男人商談的念頭是沒有必要了!或許,得穩(wěn)住局勢等御風回來再研究對策,如果能推敲出背後黑手,如兒的目的也會明朗。
他的小影子何其單純?
費勁心機就因爲要爭寵?不可能!憑如兒這般冷靜自如的女子,就算有這個心思,也不會急於下手!何況,將他支開,再給她們兩下藥,未免太冒險!
廳中,女子靜坐在桌前,臉上盡是平靜祥和。
然而,只有她自己才明瞭心中的那股忐忑。不管怎樣,今晚一定要成功!她不能失去這次機會了!不管是爲了什麼,她也要把握好這唯一的時機!
一個男人身影的出現,猶如一顆石子投入了她強裝的鎮(zhèn)定中,女子手足無措地站起,“秦王……是如兒的錯!”她撲通一聲跪在了桌旁,餘光卻偷瞄沉默不語的男人。
凌讋斯在桌前坐下,抓起酒壺便斟滿了面前的酒杯。
“如兒和錯之有?”漠然地出聲,語氣中透著一股惆悵,“起來坐吧,她爲何會出門?爲何會去了三段裡?”端起杯子握在手中,眉心緊皺,沉浸在痛苦之狀。
女子緩緩站起,視線掃過男人手中的杯中,“是如兒沒有攔住王妃!因爲怕王妃追向秦王方向會有危險,才告訴王妃一個相反的方向!如兒只是讓王妃在門外等著秦王歸來,不曾想到王妃的性子急躁……”
既然秦王會問,說明那個女子還未開口!
秦如雙眼噙著淚水,坐在了凌讋斯身旁,見他沒有回答便轉移話題,“秦王,王妃發(fā)生了何事?爲何全身溼漉地由你抱回?是不慎落水了嗎?請秦王責罰如兒吧……”
她可忘記,那個似乎是昏迷著被抱回的!那羣廢物到底得手沒有?
凌讋斯故作嘆氣,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下。
“我豈會不瞭解她的個性?這事不怪你,如兒。”他扯了扯臉上的肌肉,竟給人一種苦澀的感覺。
“見行蹤暴露,那兩個男子竟然分道揚鑣,我追上其中一個朝三段裡方向逼去,卻發(fā)現幾個男子被分屍!顧不上細看,追著那個可疑男子躍向一口深潭,潭中的男女竟然是……”男人有意停頓,再次嘆氣苦笑。
“是誰?王妃與……”
“陪我喝一杯吧。”凌讋斯避過不答,給秦如斟酒,“如兒,你還不知道我的酒量嗎?去拿整壇的過來,這一小壺酒只怕解渴都不夠!”
其實他說的,一半真一半假。如果真是如兒安排,想必她的人勢必不只有林中死掉那幾個!況且,‘死神’下的手,江湖之人可輕易辨出,無需在此撒謊。
“秦王,多喝傷身,還是——”
“如兒,你還會不懂我的心嗎?”男人深邃的目光緊緊盯住身旁的女子,猶豫困惑卻苦楚的眸子閃爍在女子眼中……
“如兒去取便是!”女子輕輕咬牙,站起身沒入了布簾。
桌前的凌讋斯迅速將秦如的那杯移至跟前,從懷中掏出小影子給他的杯子,將屬於自己的那杯酒倒入杯中,繼而再收起手中的空杯,塞入衣袖。
他一個堂堂的王,爲了一個女子,竟然也耍手段搞這一套?所幸風那小子不在,否則還不得接受他的一頓冷嘲熱諷!
不過,從幾時開始,他竟然也有做戲天分了?被那丫頭帶壞了!
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他端起了杯子一飲而盡!
抓起酒壺就要灌入口中,卻被身後的一隻手按住,“秦王,如兒不管你要喝多少,但是,這酒太烈,慢慢喝,小心傷身。”
慢慢喝?顧名思義是讓他用杯子喝?
難不成這小小的杯子果然有貓膩?頹廢地放下酒壺,仍由女子幫他添滿酒水,“風不在,獨自喝酒,果真無趣得很!”又是一杯下了肚。
秦如迅速滿上,繼而端起自己的酒杯,“不是有如兒陪著嗎?其他的事如兒幫不上,但是喝酒,如兒還是可以不讓秦王掃興的!”語罷,並未猶豫便喝乾了杯中的酒。
凌讋斯暗自冷笑,看來,這個女人對他,有足夠的自信!否則,她怎會如此大意不在杯上做記號?“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