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晚總是來臨的很早。
不過是下午五點多鐘,車窗外便漆黑一片。
弒夜的車速開的極快,幾盞略有些破舊的電燈稀拉拉的佇立在馬路邊,怎麼看怎麼蕭條。
我望著窗外隱約能看到的貧瘠荒原,眉頭微微皺了皺,心中不由得就充滿了疑惑。
弒夜這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不是說要吃飯嗎?怎麼來這麼荒涼的地方?
我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種種荒涼風景,聽著窗外樹杈上傳來的烏鴉啼叫聲,身上跟著就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帶著心裡也跟著泛起了一絲驚悚的感覺來。
這裡……怎麼隱約給人一種墓地的驚悚陰森感?
“老公大人,不是要去吃飯嗎?現在這是要去哪裡?”
我心中又害怕又疑惑,擡眸,好奇的看了弒夜一眼,情不自禁的問道。
他的側臉線條分明,在車燈的映襯下略顯的有幾分詭異的蒼白,尤其是那雙星眸,此時更是幽深好似狼眼,令人心生敬畏。
“今天是我的忌日。”弒夜的眸光灼灼的望著前方,他並沒有扭過頭來看我,一邊認真的開著車,一邊緩緩開口道。
我聽著他的話,心一顫,後脖頸跟著就是一涼,連帶著我的毛孔眼也跟著就緊縮了起來。
我頭皮發麻的看了他一眼,聲音跟著就是有些不自然,“今天……是你的忌日?”
“忌日”這兩個字真的嚇到我了。
其實在我心裡,我一直都把弒夜當成和我一樣的存在。
可是此時此刻,在這樣詭異森冷的氣氛裡,他突然開口跟我說,“今天是我的忌日”的那一刻,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就害怕了一下。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徹底的領悟過來他真的是和我不一樣的存在。
他已經死了,他是鬼,而我是人。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即便是他是冥王,他也是一個死人,一個已經死了很久很久的人。
我艱難的嚥了咽口水,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緩解一下氣氛,就見他側過頭,斜睨了我一眼,而後,犀利的勾脣一笑,“很害怕?”
“對於死人來說,忌日就像是生人的生日一樣重要,這就是爲什麼很多人那麼在意自己的墓地的原因。”弒夜輕笑了一聲,看著我,富有質感的暗啞嗓音淡淡道,“你是第一個陪本君過忌日的人。”
聽到他的話,我心裡跟著就是一酸,一瞬間就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弒夜是鬼而不是人的事實,我早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他說的對,生日和忌日,的確都是重要的日子。
對於生人來說,生日代表著他出生,而對於死人來說,忌日也代表著他的新生,在陰間的新生。
想到這裡,我心裡的害怕與驚悚不由得就消散了幾分。
我看著窗外蕭條的風景,已經越來越陌生的道路,皺皺眉頭,再看弒夜時,卻見他的臉上竟是浮起了一層我看不懂的傷痛。
他遙遙的望著擋風玻璃外,視線灼灼,一向薄涼倨傲的臉上,此時竟是透著一絲脆弱。
我看著他臉上的那種陌生的表情,心裡瞬間有一種被針紮了的刺痛感。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車燈照射的前方,竟是有一個很頹敗的墳堆。
那個墳冢上面長滿了雜草,一個顯得有些窮酸的墓碑佇立在那墳冢的前方,看起來很是蕭條落敗。
車燈遠遠的投射在那墳冢上面,遠遠的映照著那墓碑上面的字跡,我瞇了瞇眼睛,竟是看到弒夜的名字。
只是在看到他的姓時,我眼睛一顫,下意識就揉了揉眼睛。
弒夜的車開的漸漸的平緩了起來,他將車停在荒涼的原野的一處,而後,打開車門,緩緩的下車,朝著那墳冢走去。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想到剛纔看到的那個姓,瞪了瞪眼睛,過了良久,我才終於打開車門,朝著他的身後追去。
荒原的地面坑坑窪窪的,看起來像是被國家拋棄遺忘了似的,毫無人跡可循。
這是就是這麼一個荒涼到不能荒涼的地方,竟是大大小小的挨著許多個墳堆,竟是成了一個墳冢羣。
而弒夜的墳冢,就穩穩安扎在那些墳堆的最前方,就像他本人一樣,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衆生,倨傲而又充滿了威嚴的王者之氣。
明明在這麼多的墳冢裡,他的墳冢最破敗,最沒有過人清理的痕跡,我卻依舊覺得,他的墳冢是最好的。
這種思想很奇怪,也很詭異。
可是我就是這麼想的。
我跟在弒夜的身後,卻是見他並沒有朝著自己的墳冢走去,反而朝著他的墳冢的另一側的一個裝修的算是這所有的墳冢裡最華麗的墳墓走去。
我遠遠的看著他,就見他走到那墳墓前,頎長的身子筆直的站著,視線沉沉的望著那個墳墓前的墓碑,良久,他終是抽出一根菸來,點燃。
我看著他皺著眉頭抽菸的動作,腳下的步子頓了頓,側了側身子,下意識朝著那墓碑上的字看去。
這一看,我率先就看到了那墓碑上大大的三個字:“張雅樂”
我看著那三個字,心中登時泛起了劇烈的震驚。
我瞪了瞪眼睛,邁著步子,快步就朝著那個墳墓走去。
我直接越過了弒夜,直直的站在了那墳墓前,看著上面的字,下意識問道,“這是張雅樂的墳墓?”
我記得,他們都相識於上萬年以前,這麼久了,這些墳墓是怎麼回事?
“也是你的墳墓。”弒夜扯起嘴脣,譏諷的笑了笑,“當年,是本君親自把你埋在這裡的,這麼多年了,本君本以爲你的墳墓與本君的相依,你就屬於本君了。”
弒夜的聲音突然就充滿了悲愴感,他嘴角的笑容跟著就更加肆虐起來。
他猛地拉著我的手,將我的身體扳了過來,面對著他的臉。
夜色已經很深了,我和他站在一堆墳墓前,四目相對。
周圍不斷的啼叫著烏鴉的聲音,車燈亮堂的打在我們的身上,照射著我身體後方的一排排墓碑。
明明詭異的厲害,我卻根本沒有害怕的心思。
我望著弒夜,看著他臉上的那絲脆弱,緩緩開口道,“我和張雅樂……究竟是什麼關係?”
聽到我的話,弒夜嘴角的那抹笑容不由得更加絢爛起來。
可是我看著他的那絲笑容,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反而充滿了悲哀。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和張雅樂是同一個人,也害怕弒夜曾經愛過張雅樂。
我厭惡那個女人,也討厭仇恨她。
我不知道自己討厭自己,自己仇恨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我也不想體驗,一點也不想。
“我說過了,她是你的一縷殘魂,一縷對蘇景鑠有著深厚執念的殘魂。”弒夜捏緊我的肩膀,拉著我,扭過身去,指著我面前的那個張雅樂的墓碑道,“你知道爲什麼我們所有人的墳墓都留著嗎?”
聽到他的問話,我心一顫,突然就有一種濃烈的抗拒感,“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我和你們以前的關係,我不想知道!”
聽到我的話,我明顯就感覺到弒夜周身的氣勢一沉,周遭的空氣瞬間就寒冷下來,不過是幾個呼吸間,天地間竟是冰凍成霜,一下子就變成了一片雪白的天地。
我看著周圍迅速結冰的模樣,眼裡心裡沒有任何一絲的波瀾,我倔強的看著他,認真的重申道,“我不想跟張雅樂有任何的關係,你一定在騙我!”
“我騙你?張雅樂!你究竟在逃避什麼?逃避本君?還是逃避你愛上了蘇景鑠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