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講個機(jī)遇
冬月初五,天色陰沉,細(xì)雨飄飄而下,這日乃是扶以問生辰。
扶家一家子皆至清虛觀,恭請了仙師爲(wèi)已故之人做法事。觀中古木參天,松柏森森,秀竹鬱郁,芳草青青,陰雨之中,更顯一派幽靜、肅穆氣氛。
大殿之中,嘉陽長公主立在前方,扶炫跪中央,側(cè)方與身後乃是其餘扶家小輩,以及一同前來的扶家外姓兄弟陳恬。
一場法事做畢,嘉陽長公主先出了殿門,身後陸續(xù)跟出了其餘男郎。
扶萱和扶炫還留在殿裡,沉默著遲遲不願起身。
扶炫叩首默唸:阿父之仇,兒定會替你報了。阿父之憂,兒亦會承你之念全數(shù)除下。如今聖人提拔兒做了五兵尚書,頭上雖然尚書僕射、尚書令並不管兒子,只那錄尚書事餘三總給兒使絆子。不過,兒亦不怵,有的是力氣與他鬥。
還有,您在西陽郡被餘家下毒,兒已經(jīng)從買下的藥肆查到了眉目。您再等等,兇手的首級,兒會像掛大周那將軍一樣,掛在城門口給您過目。
相對於扶炫的正經(jīng)和發(fā)奮,扶萱給她伯父唸叨的話便細(xì)碎多了。
扶家所有人的近況都被她念叨了一回,末了,說起來自己的私事——
伯父,還是您有眼光,給我挑了個家世絕佳的未婚夫,他給了我一個大宅子,且是還有一個極爲(wèi)富裕的庫房。我請阿母和伯母都去瞧過了,他們亦頗爲(wèi)滿意,也允許我一人去自由小住。
自然我也付出了一些,不過您莫擔(dān)憂,並不礙事,你情我願,他沒強(qiáng)迫我,我也有分寸。
近日他亦爲(wèi)你的事在奔波,待出了結(jié)果,我會仔細(xì)給您講明。
說到這,那人始終在催我嫁給他,然,因近期我那好友之事,我頗有些猶豫,畢竟……
“走了!你還有完沒完了?”扶炫辣手摧花地往扶萱肩膀一拍,打斷了她的絮絮叨叨。
扶萱“嗯?”一聲,“你怎麼聽到了?”
扶炫起身出門,雙手背在身後,一派故作沉穩(wěn)作派,“還有你這般將心裡話嘀咕出聲的?我再不打斷,你是不是要將你好友那些,與你伯父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全給他念叨一回?你也不怕他嫌你吵。”
眼前浮現(xiàn)出扶以問擰著濃眉,壓著耐心聽她喋喋不休的場景,扶萱哂笑一聲,“那我今日就放過伯父一回罷!”
扶炫呵她一聲,大步邁出殿門。
走到大殿門外,眼見著扶炫追上扶家衆(zhòng)人,已穿過廣場,獨(dú)獨(dú)留她一人在後,扶萱急急地提裙跟了上去。
“你們倒是等等我啊——”
她的“啊”並非是感嘆,而是呼痛的慘叫。
細(xì)雨不住飄著,大殿之外,臺階下已然全數(shù)氳溼透。因連日細(xì)雨,細(xì)碎的青苔已長出。
扶萱提裙奔下之時,擡腳恰巧踩在一小塊剛起的青苔之上,腳上一歪,立時就是一個趔趄,直愣愣地向下栽去。
所幸人是往前栽倒,並非往後,否則整個人的後背硬生生磕在臺階上,那便是更加不堪設(shè)想。
此番動靜一出,扶家人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扶炫和陳恬五感最佳,反應(yīng)最快。
“萱萱!”“萱萱!”
兩人高聲喊著,便往回朝她跑來。
“可有事?摔到何處了?”
摔得著實慘烈,扶萱整個人趴在地上,完全不能動,攤開雙手掌心,細(xì)密的紅口子往外滲血,疼地她眼淚嘩嘩直流。
所有人趕來,將她圍作一圈,不住問著有沒有事,扶萱只哭不語,當(dāng)真只有一個感受——
疼。
疼死了。
“將她翻過來,檢查一下。”身子康復(fù)不少,將將能出門的扶瀟,率先替無措的大夥做了決定。
實則,在場男郎往前皆是在戰(zhàn)場拼殺過,真要處理這般摔傷,乃是小菜一碟,不過此事放在這位小女郎身上,大家因心中過於關(guān)切,一時失了冷靜顯得有些慌手慌腳罷了。
得扶瀟提醒,扶炫和陳恬這才緩緩給扶萱翻過身,每人捏著她一隻腿骨,仔細(xì)檢查。
扶瀟看著不顧地上水跡,朝扶萱雙膝跪地,眉頭緊皺,眼中焦急不掩的陳恬,微微提了提眉。
直到陳恬捏到扶萱一處,她“啊”一聲痛呼出聲,這下,衆(zhòng)人皆是看出傷處了。
不等旁人上前,陳恬利落地掀起扶萱裙襬,脫下右腳鞋襪,細(xì)細(xì)地往上摸了摸。
在這個當(dāng)口,扶萱亦是掙扎著,就著扶炫的力氣坐起身,看著自己愈發(fā)紅腫的腳踝。
“錯位。”陳恬言簡意賅地給了答案。
陳恬兩手輕輕拖著扶萱的腳,突地朝扶萱問道:“萱萱妹妹,我又給你尋了一匹馬,你可是想要的?”
扶萱不明所以地看突地說這些的陳恬,跟著他的話反問道:“可是你先前不是說一匹難得麼?這麼快?”
陳恬道:“你問問你瀟哥哥,看我是否撒了謊。”
扶萱?zhèn)阮^問扶瀟:“當(dāng)……”
她的“真”還沒落,隨著一聲“咔”的骨頭聲響,腳上便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
扶萱嘴裡慘烈地高呼著“啊——”,伸手往陳恬手臂猛拍,“陳恬你幹什麼?痛死了!放開,放開,你害我!”
陳恬任由她拍著,口中鬆了一口氣,笑著道:“接好了,這下便不會有大礙了。”
聞言,擔(dān)憂著的人們露出欣慰的神色,只有扶萱停手怔忪片刻,知曉自個丟了人,這才抿脣不再抱怨。
待人羣逐漸散去,扶萱被扶著站起身,她抓著扶炫胳膊,衝著陳恬憤憤道:“你方纔哄我的是不是?我的馬呢?”
陳恬訕笑,“當(dāng)真沒尋到。”
扶萱遺憾道:“真難。”
那馬是被扶炫爲(wèi)了救她而杖殺,扶炫自然不好接話,只問:“我揹你回去?”
扶炫說著話,就要蹲身下去,正在這時,漠七上前,“主子,有些事。”
扶萱最後是由陳恬背上的馬車,她一身髒污狼藉,衣裙披風(fēng)全是水漬,沾在陳恬身上,將他的玄色大氅印出不少印跡。
扶瀟看著二人方向,遺憾地?fù)u了搖頭。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rèn),萬事皆講個機(jī)遇,若陳恬在二月前進(jìn)這建康城,那聖人賜婚賜給誰,倒說不準(zhǔn)了——扶瀟這般想著。
這日當(dāng)真不算個好日子。
這廂,扶萱?zhèn)送龋菐h(yuǎn)在西陽郡的謝湛亦是傷地不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