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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閒得無聊,我決定去見見客人,不知他究竟是個什麼貴主兒,我還是蠻好奇的。
在前廳門口碰上了正從裡面出來的秦道然,他見了我,先恭敬地行了禮,然後低聲對我說道:“是宮裡來的,毓慶宮。”
毓慶宮?太子住的地方?難道是太子來了?他來幹什麼?我想起了除夕夜的冒險之旅,不會是被他發現我偷看了他的姦情,來找我算帳的吧?
在這裡冥思苦想毫無用處,我決定先進去看看再說。
推開門,在廳的主座上坐著一個雍榮華貴的女人,她身形微胖,現出長期養尊處優的樣子,氣質沉穩,彰顯著出身於世族大戶的風範。尊貴無比又沉穩有度,觀之令人敬佩,此人不是別人,便是在宮宴上見過的太子妃石氏。
當時她一直不聲不響地坐在太子身邊,一般人很容易忽略她,但我沒有,我被她沉穩的氣度所吸引,多看了兩眼,所以現在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我走上前去,給她行禮。
她見了我溫文地笑了,用溫和而又有些刻板的聲音說道:“春桃,又叫桃兒的吧?我就叫你桃兒吧!”
我點頭應了,心裡卻有些詫異。我們兩個好像沒那麼熟吧?甚至根本沒說過話呢!難道是因爲康熙叫了我桃兒,所以她也跟著叫了?
我坐在她右手的位子上,說道:“太子妃身份尊貴,平日裡還要照顧整個毓慶宮的大小事物,等閒人輕易見不到太子妃,今天桃兒能在府裡見到太子妃甚感榮幸!”
我是想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駕臨九阿哥府。
太子妃微微一笑,端起茶來輕抿一口,說道:“桃兒真是率真可愛,難怪九弟如此寶貝你!這些天宮裡的娘娘們都吵嚷著讓他帶你進宮陪娘娘們玩幾天,他卻說你年紀小,不懂宮裡的規矩,怕你給他惹禍。一定要等他□好了,再帶你進宮。”她掩口輕笑,繼續道:“依我看,九弟是捨不得把這個麼可人兒送進宮去,只有放在自己府裡他才放心。”
哦?這些天宮裡的那羣無聊的女人想讓我進宮陪她們解悶,讓胤禟給推了?謝謝親親老公,你真是偶的知心人!若是真的進了宮,我還不得被那羣女人當成馬戲團裡表演的猴兒,天天給她們表演品酒、鑑寶什麼的。
我陪笑道:“太子妃說哪裡話,九爺哪是捨不得我?我這人又懶又笨的,除了點玩鬧的事,什麼也做不好還淨闖禍,平時被他管著還好點,若是進了宮,他怕我又犯了這毛病,給他丟臉!”
太子妃輕笑了笑,道:“你夫妻二人連說話的腔調都一樣!”便轉入了正題:“我今兒來,是想請桃兒幫個忙,給我鑑定個寶貝。不知桃兒能否幫我。”說著,她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白色玉蘭花瓚子。“請幫我看一下這羊脂玉瓚子的成色和……”她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可能的來歷。”
原來是來找我鑑寶的。
我對太子妃印象不錯,便痛快地接過瓚子,仔細觀瞧了起來。
此瓚色白而純淨,微有透明,極似羊脂白玉,但手感卻甚於羊脂玉。其如脂如膏如腴,凝結脂潤,細膩純淨,拂之恐有痕。
我擡起頭,對太子妃說道:“這不是羊脂玉。”
太子妃吃了一驚,不明所以地問道:“不是羊脂玉?這色如此純白,握之溫潤,怎的不是羊脂玉?”
極品白色芙蓉石常被人誤認爲是羊脂玉,一般不懂行的人弄錯也在所難免。
我耐心地引導道:“太子妃想想還有哪種石料與羊脂玉外形相似?”
她想了想說道:“白色瑪瑙?”又搖了搖頭否認自己的說法:“瑪瑙沒有這麼細如凝脂的觸感。”
她都想不起來芙蓉石?真奇怪!
我在心中細細思量,啊,我猛然想起芙蓉石最早開採於明末清初,開始不太受重視,直到乾隆年間才漸漸著名於世。
難怪貴如太子妃都不知後世聞名於世甚至差點顛覆數千年的玉石文化,發展出“貴石而輕玉”新觀點的芙蓉石。
這個時候的達官貴人大多根本就沒聽說過芙蓉石!
我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說道:“太子妃見諒,桃兒忘了太子妃出身名門,沒見過這種民間的普通石頭。此瓚石料採自福建壽山村旁的山上,名爲芙蓉石。這塊石料是芙蓉石中的珍品-----將軍洞芙蓉石,觀之如玉,觸感尤勝於玉正是它的主要特點。”
太子妃說道:“芙蓉石?是沒聽說過!不過此石質地極佳,幾與玉比肩。”
這太子妃看來也是個懂行的,只是沒見過此石而已。
我點頭道:“是塊佳品,只是可惜了……”
太子妃奇道:“可惜?桃兒此話怎解?”
“我是說,可惜了這麼好的材質,雕工卻很粗糙。”我用兩根手指拈起瓚子,指給太子妃看。“您看,這刀工
c線條不夠流暢精細,手法有些笨拙。不是天然去雕飾的那種笨拙,而是真的因手法生疏造成的笨拙之感。若是在這兩個位置上再加上精細的一刀,玉蘭花的樣子就會大爲改觀。”
太子妃聽了頻頻點頭。她道:“那麼說,此物來自民間了?”
我心裡一懍,她好象對此物的來歷甚爲在意。
我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此物石材來自福建壽山村,雕工也不大像宮裡的手法。”
太子妃會意點頭,轉而跟我拉起了家常,不再提瓚子的事,倒讓我鬆了口氣。
看來,太子妃也是個察顏觀色的好手,她看出我在這個問題上的小心,所以轉開了話題。
太子妃又跟我聊了會兒,才起駕回宮。
住在宮裡的女人,出宮一次甚是不易,這麼個不起眼的東西就值得太子妃出來一趟嗎?不知道這東西牽扯到什麼干係。我有些疑惑。
忽然想起那天除夕夜從太□裡帶出來了一張紙,回府後,胤禟急著叫我去暢綠軒,沒空仔細看,我就把它放在了我的練功房裡。
我匆匆回到自己的聆雪閣。這幾天過年,胤禟都把我留在暢綠軒,根本沒空回來看。
我打開放著那張紙的盒子,它仍靜靜地躺在盒子的底部,沒有人動過。
我取出它,打開對摺紙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是嚇的,是驚喜的!
它呈長方形,豎式,比手掌稍大。紙張呈黃色,顯是年代已很久遠。上面有古老的雕版印刷的文字和圖案。最上一排是十個銅錢的圖案;中間是已有些模糊的字,仔細辨認還能看出一個“交”,一個“賈”,一個“川”和相連的“一貫文省”幾字;最下面是一排人像和建築圖案,看那人像似宋朝人的衣著。
它,它怎麼像是我在現代見到過圖片的世界上第一張紙幣-----成都交子?若真是成都交子,那它就是無價之寶了。這種紙幣當時是由民間十六個錢莊發起的,只面對商家發行,印量很小。流傳到後世的極少,相傳唯一流傳下來的一張交子由一個日本人收藏。而我手裡的這張交子,看印製的版式,顯然比那日本人收藏的官交子年代更早些。
看來這次的宮沒白進,除了得了個稀世罕見的黑珍珠,還意外地收穫了這張世界最早的紙幣。
我把它重新收藏了起來。這次是極爲小心翼翼的,因爲如果這張交子能留存下來,對後世的中國考古文化的貢獻將是巨大的。
忽然想到那交子本來在太子手裡,後世爲何沒有見到?
是太子失勢造成這件文物的遺失,還是如無數宮中藏寶一般被後來入侵的八國聯軍哄搶毀壞甚至是付之一炬?
真實的原因已經不可考證,但我來了這裡,機緣巧合得到了這張傳世珍寶,就一定要對國人負責,保存好此物,爭取讓它傳至後世。
剛收好此物,就聽小荷又來報說,城東的和敬公主府又來人了,也是要見我的。
今兒這是怎麼了?昔日日日窩在府裡生鏽發黴都無人問津,今天怎麼一個勁兒地有人來要求見我?
我去了前廳一看,也是來要我鑑寶的。
我給做了鑑定,完事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沒一會兒,胤禟就回來了,他派人把我叫去暢綠軒。
我一聽是他,才舒了口氣。小荷來找我時,還以爲又來了什麼要我鑑寶的呢!
我輕鬆地哼著歌,一搖三擺地進了暢綠軒的書房,這個時候胤禟都是在這裡的。
胤禟坐在條案前,見了我,招手要我過去。我一過去就被他攬到了膝上,他抱著我問道:“桃兒今天在家還好嗎?”
我靠在他的懷裡點點頭。
他挑起我的下巴,智狡沉鬱的雙眼盯著我,說道:“小母狼鑑寶的本事是名聲遠揚了。今天有幾個人都想讓我帶你去他們府裡作客,我看主要是想讓你幫螟定他們新得的寶貝。桃兒的意思呢?”
他問我的意思?那就是說他已經同意了,不然他根本不會問我就回掉了。
我說道:“桃兒能有什麼意思?當然一切都聽爺的!”
他嘴角一彎,用手指點著我的鼻子說道:“這府裡只有小桃兒最懂爺的心思!”
我微微一笑,古代女人的價值除了生孩子,也僅限於此了。我偷偷喝藥不給他生孩子,再不乖巧些,恐怕就沒有可取之處了。
他從案上拿起兩個絲綢包裹的東西,說道:“桃兒給品鑑品鑑。”
聞言,我差點暈倒在他懷裡。怎麼又是鑑寶!
胤禟帶我去了幾個京城貴人府邸作客,鑑定的幾個寶貝都相當有價值。有兩個我幾乎想當場順走了事,不過,鑑於胤禟一貫的淫威,我還是沒敢在他面前出手。
此後,或登門拜訪,或請我過府作客,讓我幫螟寶的人越來越多。胤禟開始有點煩了。
他一次跟八阿哥他們在一起時,說道:“這些傢伙,寶貝好好在家裡收著唄,非要我家桃兒鑑定個什麼勁兒!”他轉身摟了我,嘻笑道:“我家桃兒自己都還是個寶貝,需要好好收著呢,哪能總帶出去給人鑑寶?”
他的動作搞得我臉兒紅紅的。這無形浪子,在人前就敢如此!
八阿哥見怪不怪,笑得雲淡風輕,而那兩個壞小子都又開始拿我們兩個打趣,提起了漢武帝金屋藏嬌之類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