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青天姐姐後來去哪兒了？”

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後，姬傲劍想起了這個問題，“我記得有一年你專門回家通知我，說是京中的父母大人雙雙飛昇登仙了，那是怎麼回事？”

“那是大姐傳來的消息，當時我也不知真相呀。”姬水鏡解釋說道，“有些化身是有存在時限的，青天姐姐完成使命之後，也許是煙消雲散了，也許是被大姐收回了……反正我家對外聲稱雙親飛仙而去，那是一定不會錯的。昇天這種事嘛，誰也無法查證，還可以激勵我們更加用功修行，一心向道。”

“你那時還說世俗之人分不清楚我們修道之人羽化與逝世的真實區別，所以既沒必要慶賀父母飛昇，也沒有必要悼念他們的離世。”

姬傲劍苦笑著道，“我後來回想起來，也覺得父母大人走得好像實在是過於平靜，過於平淡，而且我們也太沒有當一回事了。”

“這是大姐的意思，確實沒有必要在意。”姬水鏡風輕雲淡，“那只是大姐的一具化身結束使命，我們當初要是一本正經地當作雙親哀悼，知道真相之後豈非欲哭無淚？”

“我覺得自己好傻，真的……”

姬傲劍心道，就算自己小時候沒法察覺雙親的異常，可父親離世之時的反常動靜，也應該引發自己諸多的猜測。想必八姐她們在那個時候已經隱隱約約地察覺出了一些端倪，但是自己就全然沒有什麼聯想。

姬水鏡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你的情形有所不同，當你神遊之後，失去了以往的記憶，最關注的人生課題就是自己是不是我家的小劍，關於父親大人的來歷真相，自然不可能成爲你的焦點。”

姬傲劍心中略微好受了一些，“這也是啊。”

“其實，最早自行察覺出父親異常之處的，就是二姐。”姬水鏡不經意地說了起來。

姬傲劍馬上問道，“二姐發現了什麼？”

姬水鏡嘆道，“二姐發現我們肯定不是姬青天的親生孩子，自己的身世簡直就是一場幻覺，所以她認爲這其中一定隱藏了一個天大的陰謀。於是她就離家出走，獨自探求劍道去了。”

“這這——”姬傲劍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二姐這是典型的想太多了嗎，居然還要出走？”

誰說我家二姐是個只知道練劍的武癡來著？這個性分明是異常的敏銳和謹慎嘛！

姬水鏡解釋起來，“我們現在三觀成熟，又知曉前因後果，回頭再來看過往之事，自然覺得順理成章。可是你想想，二姐年紀很小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雙親是假的，每個姐妹的來歷不明不白，家世彷彿又是刻意營造的，疑神疑鬼之下，說不定覺得這是什麼特別訓練營，專門培養什麼鐵血殺手啊，精英間諜啊……”

姬傲劍覺得自己完全被打敗了，“爲什麼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因爲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不是你真心實意，不求回報地對別人好，就一定能以心換心。人家很可能覺得其實你是別有用心，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天上也永遠不會掉下餡餅。”

姬水鏡輕聲一嘆，“再說了，二姐也會覺得自己獲得自由之後，如果青天山莊真的如她所想是一處人間黑暗之地，等她劍道大成，也可以爲我們這些同樣的不幸者復仇呢。”

姬傲劍哭笑不得，“二姐的人情歷練，確實過於簡單，年少之時有些偏激想法也是正常。不過之前的說法，不是因爲二姐被大姐一句話破了道心，才憤而離家出走的嗎？”

“那自然是託辭嘛，你覺得以二姐劍外無物的心境，區區一句玩笑就有這種殺傷力？”姬水鏡悠悠說道，“當時大姐自然不能把二姐的想法全盤告訴我們，否則不是讓我們也受到這種偏激想法的影響嗎？”

姬傲劍問，“那麼當二姐復返先天，知曉前世之後，那就一切都明白了吧？”

“這是肯定的。”姬水鏡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姐妹在江湖上一個一個出道之後，從來沒有什麼殺手間諜的形象，二姐就應該知道自己想錯了。”

“錯的還很離譜。”姬傲劍唏噓著道，“該不會是因爲鬧了這麼大的糊塗笑話，所以二姐一直不好意思回家？”

姬水鏡深有同感，“我覺得就是這樣。”

兩人相視一起笑了起來，眼神連成一線之後，遲遲沒有分開。

姬水鏡首先反應過來，笑瞇瞇道，“小若，你這麼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姬傲劍神情靦腆，“如今知道了那麼多次輪迴都是一家人，突然就覺得好像和八姐又親近了許多許多。”

“是嗎？”姬水鏡精神一振，含笑道，“既然你瞭解我們生生世世都是好姐妹，那我的待遇可以提高了吧？”

姬傲劍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當然應該提高。”

姬水鏡十分期待地問，“現在我可以有什麼待遇了？”

“你想要什麼待遇都可以。”

姬水鏡大喜，“當真，那我可以抱著你睡了？”

“這個……”姬傲劍猶豫了一下，點頭道，“行啊，不過我們要小心點兒，最好別被七姐發現。”

“這會兒不就正是四下無人的良機嗎？”姬水鏡喜上眉梢，敞開雙手，“你還等什麼，還不快到我碗裡來？”

姬傲劍果真慢慢吞吐地走了過來，爬上八姐的座椅，像只小貓蜷進她的懷裡。

“這身材，這手感，簡直超讚！”

姬水鏡得償所願，美滋滋地上下其手，摸個不停，讚個不止，“十妹，我抱著你舒不舒服？”

姬傲劍紅著臉，點了點頭，“舒服。”

姬水鏡更高興了，湊近他的小臉說道，“既然舒服，那你就跟了我吧，咱們可以更深一步地交流感情。”

姬傲劍閃著大大的眼睛，疑惑地問，“你說這話，難道是願意入我的後宮？”

“呸，你有個毛的後宮啊！”姬水鏡雙目一瞪，“本姑娘的意思是，我可以包養你，放你做個外室。”

姬傲劍大驚失色，“你的意思是說要和我偷情？”

姬水鏡一愣，隨即點頭道，“不錯，本姑娘正是要和你偷情，挖挖老七的牆腳，以此報復她當年對我的所作所爲。”

“你想挖就能挖得動？”

“老七不是把你看得很緊嗎？”姬水鏡洋洋得意地說，“只要她發現了你和我的偷情，一怒之下，定然離你而去，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

姬傲劍愁眉苦臉，“那七姐當真不要我的話，你會不會對我負責？”

“我爲什麼要對你負責？”姬水鏡一臉驚詫，“像你這樣見異思遷的人渣，怎麼可能會有好下場？在我成功報復老七之後，當然也是將你棄若敝屣，揚長而去，只在你的視線當中留下一個飄渺傳說的背影。”

姬傲劍的臉色更難看了，喃喃道，“那你不是對我始亂終棄嗎？”

“沒錯，我就是在玩弄你。”姬水鏡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先將你勾搭上手，讓老七痛失所愛，隨即就拋棄你這個花心敗類，讓你惡有惡報。怎麼樣，這劇本很完美吧？”

“這劇本確實完美。”姬傲劍悻悻說道，“不過，就算你報復了七姐，玩弄了我，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做了這些事情，對起六姐嗎？”

姬水鏡歡快的神情瞬間凝固起來，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瞪著十妹。

姬傲劍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剛剛知道了轉世之事，與八姐開心玩鬧得有些忘乎所以，卻是沒有省起在她的心中，六姐或許將是自家唯一無緣超脫的姐妹。這時候突然提到了六姐，讓八姐意識到最後那可能的不幸結局，教她情何以堪？

果然，姬水鏡臉色陰沉得彷彿就要滴水，緩緩說道，“小劍，老七跟我說了，你其實有辦法能帶兩個人走，是不是？”

姬傲劍覺得呼吸艱難，點了點頭。

姬水鏡怒道，“那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姬傲劍再也沒法躺在她的懷裡了，從長椅上跳了下去，小聲說道，“我怕八姐你接受不了。”

“我當然接受不了！”姬水鏡似乎想要吼起來，聲音卻是慢慢變得嗚咽，“這一次次的輪迴，一次次的拼爭，大家的信念就是舉家飛昇，舉家飛昇，爲什麼最後就要落下六姐單單一個，爲什麼啊？！”

姬傲劍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劍，我並不是要怪你，也知道不應該由你來揹負這個責任。”姬水鏡越說越是眼紅，“自從老七告訴我這事以後，我忍了又忍，始終沒有問你，我也想憑著自己的努力能有突破……可是，可是我明明自願想要留下來陪著六姐，就連這點微小的希望都不被準許，爲什麼你不能體諒我一點，非要這麼殘忍？”

姬傲劍覺得心中無比的窒悶痛苦，終於下定了決心，“八姐，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

“我想說的是，對不起讓你傷心了，我可以帶大家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