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啼第一聲的時候,何久便從地上翻身而起,原本他想著去找木工算賬,但轉(zhuǎn)念一想,還是放棄了,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香香和自己住在這裡。
遵照香香的意思,兩人冒險去了趟集市。爲掩人耳目,兩人反其道而行,香香穿羽絨服,戴帽子,打扮成漢族女孩模樣,何久著苗族服飾,外人看來,只不過是苗族男孩娶了漢族女孩。
買了些瓜果蔬菜和種子,又買了些家禽回家飼養(yǎng),自然,必備的農(nóng)具是不可少的。香香時而以普通話交流,時而以苗語對話,惹的一些老農(nóng)不停誇讚,這個漢族姑娘了不得。
買完了東西,何久堅持不要人送,所以,一趟不行兩趟,再不行就三趟,縱然他腳步再快,單程七八里三趟往返,至少四十二里路,還得拿東西,把他這個胖子累得氣喘如牛,最後一趟回到家的時候,正好中午,遠遠的就瞧見了自家廚房的煙囪炊煙裊裊,飯菜香味撲鼻而來。家門口,香香站在巖石上,秀眉微鎖,凝視遠方,翹首企盼心上人的歸來。
待走近些,香香眉頭如三月桃花舒展開來,張開雙臂奔出門外迎接,只見何久大冬天地赤著上身,穿著短褲衩,渾身大汗淋漓。
“吃完飯,歇一歇,趕了好多路,不然明天再幹吧……”香香接過農(nóng)具扛在肩上,抽出另隻手來擦著他身上的汗水。
“看到你,就不累了?!睂崉t,這最後一趟的回程,已經(jīng)在路上歇了五六回了。
一條紅燒魚,一碗豬蹄冬瓜湯,許是何久累了,吃得特別香。臨了,他纔想起來,記得集市上沒買魚呀,哪兒來的?香香笑著告訴他,抽時間做了個簡易竹籠放在了溪水裡,沒想到還真捕到了魚,這是條笨魚,所以得紅燒。
何久笑問:“笨魚爲啥不能清蒸?”
香香嬌嗔道:“我可不想你被笨魚傳染到,笨笨的連脫人家衣裳都不會。”
猶如魚刺卡喉,一時之間何久語塞無言。這是他心裡的一個結(jié),要是不解開,恐怕會被她當成笑話說一輩子,正想著該如何辯解,香香以爲自己說錯了話惹他生氣了,輕拍他一下,道:“對不起嘛,說錯話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你抓我小辮子,我很生氣?!焙尉霉室饫L了臉。
香香羞笑低語道:“晚上我賠罪好不好?”
語聲未落,忽而湊過身來,附耳說了八個字:“陪君侍寢,任你所爲?!?
“得勁!”何久大笑,剛纔還顯得一身疲憊,這八個字猶如魔法似的,讓他一瞬間所有的疲勞煙消雲(yún)散。
下午,自然也沒閒著。兩人在屋前墾出一片荒地來,種上些瓜果蔬菜;又在屋後圍上籬笆,作爲家禽的放養(yǎng)地;有空餘的地方還種上幾棵果樹。
香香笑言:“不知道來年可不可以結(jié)大果子。”
何久答道:“我努力一把,應該能趕上?!?
香香微微一愣,繼而反應過來,兩人圍著果樹笑著,追逐著。
天色漸黑,何久這纔想起來牀還沒修。於是,香香在廚房忙碌,他在臥室裡修修補補。
就在這叮叮噹噹中,在這飯菜飄香中,在香香的一句“吃飯啦”的甜甜地呼喚中,家,成了溫馨的港灣。
農(nóng)村的夜晚,空氣格外清新,一顆巨大的夜明珠鑲嵌在佈滿無數(shù)珍珠的黑幕中。
如此美好的夜晚,卻是何久最害怕的時光。
手挽著手,漫步在鄉(xiāng)間小道上,感受著山林裡的飛禽走獸發(fā)出各種奇特的叫聲,何久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香香倒顯得興致盎然,拉著何久不停規(guī)劃著未來的生活。
“要不我們回家吧,你泡泡腳,然後我給你捶捶腿?!?
何久使勁點頭,說實話,他今天真是累著了,走了四十多里路,幹了一下午的活,此刻只覺雙腳猶如灌了鉛似的沉重。
香香打來熱水,讓他沐浴,自己卻站在浴桶邊上,爲他擦洗。熱水擴張了毛細孔,她的按摩驅(qū)散了所有的疲勞,惹得何久直誇讚,要給她打滿分。
香香笑笑,突然說了句讓何久終身難忘的話:“謝謝久哥哥,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
何久抓住她的手,略顯激動的說:“是我們的家,家中有你,也有我?!?
“未來,還有我們的孩子?!?
看著她秋水般的明眸,何久突然一把將她拽進浴桶裡,好似一條鮮活的白魚掉進了油鍋,伴隨著香香的嬌笑聲,撲騰起陣陣水花。
當溼嗒嗒的何久抱著溼漉漉的香香走出浴桶的時候,剛纔還高懸的明月彷彿知曉會發(fā)生什麼,趕忙躲進了雲(yún)朵裡,此刻,就連風都停下了步伐,只有草叢裡不知名的蟲兒歡快的鳴叫著,伴隨著屋內(nèi)的春光,奏響了一曲生命的凱歌。
香香獻出了寶貴的第一次。這一刻,她的人生開啓了嶄新的篇章,她活著有了意義,從此有了方向。而這個意義,這個方向,便是何久。
看著一抹鮮紅的血跡,再看看香香,臉色潮紅,幾縷髮絲殘留在脣邊,輕咬嘴脣,眼角含淚。
“對不起,我沒經(jīng)驗,盡瞎折騰了?!?
“我要懲罰你。”言語雖有責備之意,卻是極盡溫柔,香香輕打了一下他的胸膛,衝他莞爾一笑。
何久緊緊將她擁入懷中,不要錢的情話一筐接一筐,臨了,他告訴她,等把家裡的事安頓好了,他就回去讓老媽來提親。如果家裡不同意,他就直接拎包入住,再也不回去了。
“那我呢?”香香突然問了一句。
何久可以任性妄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香香是夯吾寨人,自古生苗不能嫁給外族人,這是鐵打的規(guī)矩。如今,香香破除陳規(guī),已屬於大逆不道,按律是要受到夯吾寨族規(guī)懲罰的。
何久道:“我去求苗王,要打就打我,我皮糙肉厚,別打我老婆?!?
香香搖搖頭,枕在他的臂彎裡,輕輕說道:“身子給了你,我不後悔。如今,我們心血想連,你強我便強,你弱我則弱?!?
“啥意思?”一時之間,何久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
“你若是有朝一日打敗馬大年和田大金,成就新苗王,那我就努力成爲蠱王。你若是自暴自棄或者不學無術(shù),我也將弱不禁風渾渾噩噩。我的一切取決於你。”話落,香香送上一個甜甜的吻。
成就新苗王?這個概念第一次出現(xiàn)在何久心頭。這必將是一個任重而道遠的路程,可一旦成功,就能改變固步自封的夯吾寨。他不想做那麼偉大的人,可眼前的事實又讓他必須作出選擇。
爲了香香,怎麼著也要拼這一回!
在即將奔三的年紀,何久第一次鄭重其事地做出了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