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離那日關劍在雲霄山頂偷天尺之時已經過了整整七天。在這期間,在關劍以爲整個雲霄門因爲丟了天尺要轟動起來而惴惴不安的時候,門內卻平靜得未起一絲波瀾,不禁讓他感到一陣心焦。難道暴風雨來臨之前都是風平浪靜?
早晨,當天際第一抹陽光斜射下來的時候,關劍已經起牀了。一般這個時間,其他弟子都還在休息中。他躡手躡腳走出寢屋後,在林中穿梭了一段終於來到半山腰懸崖邊一塊大巖石面前。
“今日天氣不錯。”關劍呵呵一笑後,縱身躍上了前方巖石上。那裡,陽光寸寸落地,光霧之中有縷縷輕氣飛揚,靈氣甚足。
這些天,關劍每日遵循藥老交代來到這巖石邊上凝鍊火雲仙劍。今日已經是第七天了。他攤開手掌,一陣淡淡的白光泛起後,掌心中赫然出現了一柄仙劍。劍身的紅色脈絡在陽光的照射下,快速流轉起來,在各個經脈之中來回循環,最後匯入劍柄上邊一顆耀眼的小紫珠上,那是火雲仙劍的命脈之處。
關劍先是機警地往兩旁掃視了一眼,見林中寂靜便小心把仙劍放下。再提起左手掃過右手,一道白光閃過之後,掌心緩緩現出一個半透明的條形狀物體,在陽光下逐漸現出白色真身,是天尺。他把天尺舉到眼前細細地看,手指輕輕撫過尺身,從左到右輕輕點去,口中沉聲默唸著什麼。
“一釐,兩釐……”關劍的手指在天尺上面比劃著,自言自語道:“不錯,天尺今天好像比昨日小了一點。”說罷他拿起旁邊的火雲仙劍,將天尺往劍身上一道小縫隙比去。一比,卻發現天尺還是大了些,待到完全能嵌入劍身縫隙中還有一小段距離。
早晨天地靈氣最足,是時候凝鍊天尺了。
關劍入定後,緩緩從體內御起一股真元灌輸到天尺之中,在尺身表面凝成一層淡淡的彩色光圈,然後將天尺放在巖石上一個靈氣較足的位置,讓它吸收天地精華。藥老交代了,天尺必須每日吸收晨間的天地靈氣,體積就會一日較前一日縮小一些,直到能完全嵌入火雲仙劍之中就算成事了。擺弄好天尺之後,他又揮動袖子在上邊撲了一層金光。金光和陽光凝聚在一塊兒,渾然一體,將天尺隱蓋了去。
做完這些後,關劍擡頭一看,太陽剛升到半山腰,此時距離弟子用膳時間還有半個時辰。陽光暖洋洋灑在身上,讓人頓覺疲憊之感。他拍拍嘴巴,索性躺倒在巖石上小憩一會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眼前的光線越來越灼眼,身上也開始冒出熱氣,關劍才猛然驚醒過來。看看天際,太陽已經高懸天穹。他蹦起身子後,又伸了伸懶腰。
這時,遠處一聲悠揚的晨鐘傳來。
“該去用膳了。”他自語道,眼睛不自覺瞥向前方巖石上的某一個位置。那裡看上去跟其他地方沒什麼區別,但其中秘密自然只有關劍一人知道了。他隨手一揚,掌心飛出一道氣漩,不偏不倚打入其中一片空氣中。
氣漩一射過去,前方某一處立刻漾開一圈圈漣漪,漣漪過後原本應該現出天尺,可此時上面竟然空無一物。
“怎麼回事?”
關劍心中一震,趕緊飛身過去。手掌迅速揮劃之間,道道輕氣從掌心飛出打在那漣漪之上,剝離了層層空氣,直到眼前視線變得異常清明,卻還是沒有看到天尺的影子。
“不見了。”關劍這一驚非同小可,怔了怔後回過神來,眼睛下意識瞥向前方,赫然發現了天尺的影子。
只見在一片金色的霧氣當中,天尺被層層漣漪包裹著往前飛去,在它四周有無數螞蟻將其托住,緩緩往前方移動。螞蟻數量衆多,身子大概有沙子那麼大,看起來黑壓壓的一片,不禁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關劍見狀就要縱身飛去,身子稍微一動便掠起陣陣清風往前撲移。
風一撲至,前方衆多螞蟻忽的回過頭來,一隻只從眼睛裡射出淡黃色的光點,密密麻麻穿透過空氣射向關劍。
關劍來不及躲閃,竟讓這些光點直接打在胸前。本以爲無礙,誰想當那些光點穿射到胸前時,陣陣刺痛感立刻傳遍了全身,真個是萬蟻噬咬的感覺。好在這些光點只在他身體四肢流躥,雖帶來陣陣刺痛但卻並未傷及五臟六腑。
關劍咬緊牙關,剛想運氣緩解時,那灼人的刺痛感竟自行消隱了去。再一看,身上除了浮現星星點點的小顆粒外,卻並無明顯的傷害。他忽的想起什麼,從胸前衣兜裡掏出一個小瓶子,裡邊是藥老給他克蟲的藥膏。從瓶子中倒出一點在四肢皮膚上,再以真元氣將全身毛孔打開,那些藥膏自然會隨著這些毛孔侵入皮膚,達到治癒蟲咬的效用。果然,那小顆粒不一會便自行隱去了。
身子緩和了一些後,關劍趕緊快步追上天尺。可還未近身,那數萬之衆的螞蟻便紛紛射出更多淡黃光點來,同時發出一種極其怪異的聲響,讓人聽著頭皮發麻。
關劍身子懸浮在萬丈深淵之上,不斷閃躲著光點的衝射,袍袖揮動之間發出道道罡氣往那螞蟻陣吹去。
誰想,那螞蟻陣剛被吹得分散開去,隨即又迅速凝聚過來,同時發出更加尖利的叫聲。聲音之中,有一種特殊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射來,飛進關劍耳朵裡,震得他整個頭部如有萬千黃蜂盤旋,嗡嗡響得厲害。
隨之,關劍體內血液也開始躁動起來,全身如烈火焚燒般痛苦不堪。他大喝一聲後,掌心赫然出現了一柄通體泛紅的火雲仙劍。
“衝。”
仙劍在關劍的催動下猛然衝向天際,再俯身衝下泛起道道紫紅光芒,在關劍身上噼裡啪啦敲擊了一陣,愣是將那些嗡嗡作響的氣息給驅逐出體內。
等到關劍體內的躁動逐漸隱去,他才緩緩從半空中落到地上。由於身子過虛,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汗水涔涔落下。
等他想起天尺時,猛然擡頭看去,發現前方除了雲霧飄渺之外,螞蟻堆和天尺已然不見了蹤影。
天尺丟了,這下子可如何是好?一時間,關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無意之中往前方瞥去,只見在陽光層層灑下的半空中,赫然出現了一道細小的痕跡,長長的延伸到前方不知名處。
關劍心中疑惑不已,趕忙騰身飛上半空立在痕跡旁邊,然後跟著它一路往前掠去。
在雲霧中穿梭了好一陣後,螞蟻留下的痕跡忽然在一座巖石面前消失了。關劍落下身子,面前的巖石堵住了去路,周圍是茂密的竹林,而腳下有一個細小的洞孔,螞蟻痕跡從半空中一直連到洞孔中。
“這天尺會不會在裡邊?”關劍疑惑著半蹲下身子,細細察看著小洞,洞口約莫有拳頭那般大小,像蛇洞一般,裡邊黑黑的,一點都看不清楚。
只看了一會兒後,關劍忽的發現腳下的泥土有些鬆動,不斷有沙子從那洞口裡滑進去,而且越來越多,整個地面似乎要塌陷了一般。
關劍站在小洞周圍,看著那漆黑的洞口越來越大,身子也開始感覺到不對勁,竟然有東倒西歪的趨勢。
他心中一驚,趕緊騰身立而起。腳尖剛離開地面,那小洞猛地變得無比巨大。無數沙石從洞口裡邊滑進去,不少樹木被連根拔起,紛紛掉落黑洞之中。整個洞口,此時看起來像是一張呲牙咧嘴的獸口,看得關劍心中驚顫不已。
只一會兒的功夫,那黑洞的直徑竟達到數十米。關劍凌立在半空,像是懸浮在黑海之中,陣陣詭異的氣息從下方涌起,他竟開始心慌意亂起來,趕緊閉上眼睛,定定神。
誰想,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又出現了那黑色的大口,任他怎麼用意念驅趕都無法排除,只能讓那詭異的氣息一波波深入自己的神識,然後頭腦變得恍惚起來。
下方的詭異氣息不斷升起,關劍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正拉扯著自己,身子迅速往下落去。
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波濤洶涌的黑色浪花,正夾雜著風雨聲迎面撲來。感覺到有東西濺到臉上的感覺,他伸手摸去,一看,竟然是紅色的液體,像血。
“這是什麼東西?這又是哪裡?頭,好…好暈!”迷迷糊糊中,關劍低沉唸叨著。他下意識擡起頭,卻見上方猛然有巨石狀的東西砸下。
知道有危險將至,可是此時,關劍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閃躲了,只能任由頂空巨大的巖石砸下來。原本以爲會被巨石砸得頭破血流,那一刻,他甚至都做好了死的準備。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頂空那團巨大的黑影已經到了腦袋上方,關劍絕望地閉上眼睛。
只聽得一聲巨響,那團黑影猛然砸在關劍腦袋上,萬丈光芒向四面八方散開。
奇怪的是,關劍並沒有感受到一絲半點的疼痛,只是覺得頭很重,很暈,然後逐漸失去了意識。
最後,身子如風中柳絮般從半空中墜落,下方是黑色的一片,整個人如同掉進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