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進了屋內,馬上摸索著走到黑暗中,只聽得噼裡啪啦找東西的聲音響起後,又是嚓的一聲,屋內已經變得透亮一片,橘紅色的光芒映射過來,照亮了屋內的擺設。一張鏤刻精美的牀,梳妝檯,還有黃花梨木桌子,紫檀香木椅子,真個是應有盡有,極盡奢華之能事!
關劍只看了一眼,眉心就蹙到了一起,忍不住問道:“小哥,這裡邊的裝潢這麼考究,不知店掌櫃何以這麼捨得,竟然拿來當客房了。”
店小二對於關劍問這話一點都不意外,因爲之前每個入住這間屋子的客官幾乎都會問他相同的問題。
店小二笑笑,撇了撇嘴角上邊那兩抹樣子獨特的鬍子,一下子就來了興致,像是跟人講起了悠悠往事一般,眼中精光閃爍不停。
“客官,一看你就是外地來的吧!不然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天雪客棧的事呢!”
“嗯?”關劍眼中的疑惑神色又加重了幾分。
店小二繼續說道:“我們這客棧啊!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別苑,但後來這家主人因爲貪贓枉法被皇上下令滿門抄斬了,還將這別苑給封掉了,後來朝中財政遇到問題,官府就將這別苑拿出來賣,我們店掌櫃看中了就買下來當客棧了。還別說,這別苑到了掌櫃的手中,十幾年來一直是客似雲來啊!所以你看這房間內裝潢氣派吧!那家主人沒出事前,這裡因爲是京郊,他們一年也難得住上幾回,所以傢什之類的還很新呢!客官您就放心住吧!有什麼需要的再喊我過來啊!”店小二說罷還朝夕顏看了一眼,又看向關劍,神色曖昧。
店小二走後,關劍這纔跟夕顏進了屋內。這屋子分爲裡外兩間,裡邊是一張紫檀大牀,還有一道屏風,跟外間隔離起來;外間正中央擺著一張木桌,桌上還有酒壺酒杯之類的。
“夕顏,趕了半天的路你也乏了,快快去歇著吧!”關劍說道。
夕顏回過頭來,不解問道:“那你呢!”
“我在這外間的桌子上隨便躺一會兒就行了,你不用管我的。”關劍說罷揚手射出一道氣勁,即刻將前方的鏤花屏風移動了數尺,正好擋住了木牀的視線,這樣夕顏過去休息的時候就方便些了。
“嗯!那你也早點歇著啊!”夕顏說著便移動步子往前方走去,進了屏風後邊上牀歇息去了。
關劍則坐在桌子旁邊,由於身子虛乏,很快就睡著了。
夜風輕輕,從窗外吹拂了進來,撩起關劍的髮絲,絲絲涼意從他脖子處一直深入皮膚之內,激起一陣寒意。
關劍心中一驚,即刻醒了過來,往窗外看去,月亮已經是高掛天穹,又圓又大!
這時候,外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吟詩。他心中驚詫,於是走到門口小心翼翼打開了門,來到走廊邊上。
藉著遠光灑下的皎潔光亮,遠遠的他就看到了一道頎長的身影,灰色的袍子在清風中緩緩飄動,手裡還拿著一面白色的布條,正仰天唸叨著什麼。
“這人是誰?爲何半夜三更來到這院中?”關劍帶著疑惑不動神色走過去,擔心對方不是善類,他又伸手握緊了腰間的火雲仙劍。
很快的,前方的身影即刻轉過身子來,讓關劍嚇了一跳,自己已經凝神屏息了,沒想到還是被此人發現了,看來對方高深莫測啊!
藉著光亮,關劍纔看清楚面前人的容貌,一頭烏黑的髮絲高高豎起,一身灰色的長袍迎風舞動,天庭飽滿,鼻子高挺,兩道細長的劍眉斜飛入鬢,看起來頗有氣勢,但不知爲何,關劍看他的眼神中卻多了一分與外表極不相稱的哀傷,幽黑的瞳孔中,彷彿隱藏了悠悠心事!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這個人的氣度不凡,而是他手中拿著的一面白色的布條,上面一片空白,只在最中間的位置用粗大的線條龍飛鳳舞寫了一個“命”字!
“算命的?”關劍在心中暗暗道,他覺得前面的這人應該是個相士。
誰想心念一動,前方的人馬上呵呵笑了起來:“我算了千人萬人的命,卻唯獨算不了自己的命啊!”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的哀傷神色更重了。
“何處此言?”關劍驚訝中問道。
“世間的一切,本來就是因果循環,是命?非命也!還是看前世的造化啊!”相士來回踱步,說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看似語無倫次,實則字字珠璣!
“嗯?”關劍疑惑道。
“你是住店的客官吧!”那人突然話鋒一轉。
關劍點點頭,腦子裡還在糾結此人剛纔話裡頭的玄機。
“你不用想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你我今夜有緣相見,也是一番造化,何不趁此夜色把酒言歡呢!也不枉萍水相逢一場。”相士說罷又仰頭朝天上明月看去一眼。
關劍心想,現在夜風微涼,回去也睡不著,乾脆就依了此人的心願,跟他把酒言歡一回罷了。
“請!”
正好院子前方一顆大槐樹下有一張石桌,還有幾張小石凳,兩人便一前一後走了過去。
過去之後,關劍才發現桌子上沒有酒壺,而且也沒有酒。想起之前店小二說過的話,便想喊他一聲送酒過來。
這時,相士阻止了他。
“誒!夜深人靜的,何必擾人清夢呢!不就是酒麼?這就來了。”他說罷反手一扣,一道淡淡的白煙泛起後,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酒壺,輕輕擺放在石桌之上;再一揚手,頃刻間又多了兩個酒杯,玉質般通透,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樣子。
“想不到你還會憑空取物啊!”
關劍讚歎道,這招憑空取物他之前在修真典籍上面看過,但是裡邊說了修爲必須達到御劍境界才能煉成。沒想到此人竟然能將憑空取物之術運用得來去自如,應該也是御劍境界之上的人物了。想到這裡,關劍似乎有了警惕之心,但看那相士面色淡淡,眉宇間又縈繞著一股正氣,想來不是作惡多端之人,也就稍稍放下了心。
相士小心翼翼將被子放在酒壺的旁邊,呵呵笑道:“你未免也太高估我了吧!憑空取物?我可不會。不過就是鄙人一向愛喝點小酒之類的,所以就隨身帶著這酒壺酒杯了!”
這麼一說,關劍心中又有了另一層疑惑。這相士穿著普通,竟然能擁有這麼上等的酒壺酒杯,看酒杯那通透的材質,可不是一般尋常百姓能擁有的,看來此人非富即貴啊!
相士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端起酒壺在酒杯上倒了點酒水,這纔看著關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來,品嚐一下我珍藏多年的瓊漿酒!”相士說道。
“多謝了!”關劍端起酒杯輕呷了一口,入口竟然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全然不像酒,倒像是某種茶葉製成的,奇妙的芳香溢滿喉間,帶來絲絲縷縷溫潤的感受,讓人忍不住想再飲一杯!
彷彿看出了關劍的心思,相士端起他那精緻的酒壺,再次朝關劍手中的酒杯倒去滿滿的一杯,一邊說道:“喝吧!怕是今日以後,世人就再難有如此閒情逸致了!”他說罷還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關劍本來正想美美品嚐一番的,聽到相士這話心中猛地咯噔跳了一下,看著對方的眼中滿是疑惑之色:“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世事總歸有一個規律,天下之大,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在所難免的,平常心就好呀!來,繼續喝吧!難得今夜明月高懸。”相士說罷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美美品嚐了一番,還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彷彿那是人間極致美味。
關劍知道此人脾性古怪,估計想從他口中打聽什麼是不可能的,索性默不作聲喝起了酒。不過他臉色雖然淡淡,心裡卻早已是雲海翻涌了。此人爲何一口一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這一百年間也算是風平浪靜,難道他弦外之音就是想說天下要大亂了麼?關劍想到這裡,心中就撲通跳得厲害,握著酒杯的手也有稍稍的抖動。
不知道是酒喝多了的原因,還是自己是在乏力得很,關劍在連續喝下幾杯酒後頭腦就一陣暈眩起來,意識一個沒糾緊,整個人便趴在石桌上暈睡了過去。
在他臨倒下去的前一刻,好像看到一個身影越走越遠,不一會兒就沒入了前方黑暗之中。
等關劍有一點意識的時候,早已是日上三竿。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身邊好像有人在推他。
“公子,您醒醒,醒醒啊!”店小二一大早就看見關劍睡在院子中,於是過來喊他。
關劍緩緩睜開眼睛,感覺到頭部還有些沉,於是甩甩頭坐直了身子,看向旁邊的店小二問道:“現在什麼時候?”
“這都晌午了啊!客官您怎麼睡在這裡呢?”店小二疑惑問道,隨即想到什麼偷偷捂著嘴巴笑起來。
“笑什麼你!”關劍問道。
“哦,沒有,我是想客官若是跟那小姐有矛盾的話,要不要小的去跟她說說好話,嗯?”店小二問道。
關劍聽了一徵,敢情這小子把自己跟夕顏當成小兩口了啊!他冷冷回道:“不必多事!”
“哦!那我先去忙了哦!”店小二剛想離開,眼角餘光即刻瞥到石桌上的一個玉杯子,不由得驚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