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的火焰，漸漸歸於平靜，小房間重新陷入黑暗。
那窸窸窣窣的囈語，也從腦海中散去。
但陸遠的心情並不平靜，他的心臟狂跳，簡直要從喉嚨中跳出來一樣。
他絞盡腦汁思考著：“在紀元末期，這東西可能普遍存在，數不勝數？是寄生體？病毒？生化危機？還是其他的什麼？人吃了之後會發生什麼？”
“能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永恆的壽命？”
很顯然，金銅文明想告知的信息，確實是這些。
漸漸的，一個個疑問，涌上腦海。
“但如果這些詭異生物，真的很多，爲什麼沒有任何歷史痕跡遺留下來呢？”
“我已經在盤古大陸混了三百年，理論上應該很容易尋找相應的信息纔對……但此時此刻，我纔剛剛接觸到這玩意。”
“是因爲北境的地理環境比較特殊麼？才讓其保存下來的麼？”
他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信息又被消滅了。”
“當紀元毀滅後，某一存在，強行消滅了所有的信息……”
“這一股力量很可能是【鬼】的集合體，甚至還包括其他的異象，它們無比強橫，寧願殺錯，也不願放過……所以很多資料都是殘缺不全的。”
陸遠認真分析後，隱隱認爲【鬼】、禁忌生物，並不是同一個派系。
雙方說不定是敵人？
可【鬼】爲什麼要這樣做？
給後人留下一些提示不好嗎？
“好吧，【鬼】並沒有智慧，或許第一紀元的某些遭遇，讓它們全都選擇了這一做法。”
陸遠敲了敲發熱的腦門。
“等等，這一塊血肉真的是禁忌物品嗎？四級文明真的有這個能力？哪怕在北境，金銅文明應該很難做到纔對……”
位於蛇人宮殿的老異人，那保存的條件可比北境更加優越。
有【怪】和蛇人【鬼】的干涉，再加上神之技與先天種族，他們才保留了一小部分記憶。
四級文明真的有這個能力，保留一塊完整的血肉嗎？
陸遠表示懷疑態度。
“或許，金銅文明使用了某種方式，竊取了一丁點的成分，僞造了一塊相似的血肉，只是爲了告訴後來人一些特別的信息。”
“但他們也不敢告知得太過深刻……”
“又或許，他們自己的認知，也是模棱兩可。”
“總而言之，這一條信息的意思是：紀元末期，這個敵人是普遍存在的。有很多禁忌生命會出現，有很多物種會受到吸引，去吞吃它們，然後發生接連的異變，進一步引發文明大戰。”
分析到這裡，陸遠隱隱意識到了很多。
“如果這個敵人普遍存在，爲何它們現在不出現呢？天外來客麼？”
他跳出了異空間，打開手電筒，將房間重新照亮。
打開儲物空間，把這棺材“嗖”的一聲丟了進去。
果然，由於裡邊沒有生物存在，棺材很容易就放入了儲物空間。
不過琢磨了半晌，陸遠又把它丟了出來。
這奇怪的血肉就算變成了飛灰，他也不願意隨身攜帶。
“這尼瑪真是詭異之事，大老遠跑到這裡猜謎團來了。問一問老異人吧。”陸遠集中注意力，進入冥想狀態。
他的人類肉身和貪婪魔神有著冥冥的聯繫，很快，將自己的意識投影到了仙宮當中。
“前輩，救我！發生大事了！”
“救我！”
不多時，老異人們來到了現場，慣例性罵罵咧咧的。
你小子別特麼隔三差五就跑過來一次，我們比你還要害怕！
“什麼事，長話短說。”這些傢伙一臉不爽的樣子。
“我挖到了第八紀元的遺蹟，裡邊可能保留著禁忌信息……但這些信息不太完整，請各位前輩解惑。”
這些異人驚呆了，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別，你還是別說了！求你！”
陸遠才懶得理會他們，將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六個異人，再加上一個金博特皇子全都沉默住了。
過了老半晌，爲首的大型水晶人說道：“幸虧，這只是一個四級文明的遺蹟，觀察到的信息有限，否則，你遇到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只能說，這是紀元災難的一部分，卻不是全部。”
“那肉塊，難道只是癬疥之疾？”陸遠瞪大眼睛。
“倒也不能說是癬疥之疾，而是一道重要因素……紀元災難是多重因素引發的，各種天災人禍，諸事不順。”大型水晶人道，“就連盤古大陸的整體的認知水準，也是一個重要的毀滅。”
“我們知道的也是殘缺的，隨著紀元更迭，很多問題的答案都出現了變化。”
“你知道的越多，麻煩就越容易找上門。所以你最好要將認知，控制在一道邊界線內。”
“如果世界上只有你認知，而別人卻沒有認知……你猜會發生什麼？”
“什麼？”
“你當頂樑柱，頂著紀元災難吧。”
陸遠打了個寒顫。
但光是這兩句話也有一些信息量。
陸遠清了清嗓子：“那我就問一個問題：【鬼】消滅世界上的一切禁忌，是好事還是壞事？”
異人們沉默了很久，不太願意回答。
最終由那大水晶人幽幽嘆了一口氣：“不一定是壞事。”
這個答案很微妙。
【鬼】的存在，消滅了大量的信息，居然不一定是壞事？
陸遠皺眉苦思。
聯想到蛇人宮殿中，想要奪舍【鬼】的【魔】，其本質也不一定是壞的。
再聯想到第八紀元的強大文明，聯手起來把很多【鬼】封印到了“無界”當中，說明【鬼】不是那種絕對正義的守護者。
“也就是說，至少有三方勢力，智慧種、【鬼】，還有那些禁忌怪物。其中智慧種魚龍混雜，各有各的心思。”
陸遠深深感嘆，盤古大陸這麼多年下來，歷史殘留問題實在是太多了，就像雜亂的毛線團一樣難以解開。
那麼答案是什麼呢？
他現在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
“【鬼】或者四大天災，可能是某個邪惡存在的強烈競爭者。”
“那個東西的危害性實在太可怕，就連【鬼】都變成了癬疥之疾，其消滅禁忌的行爲，變成了好事。”
仔細想想倒也確實如此，【鬼】的戰鬥能力強悍，但想要滅絕盤古大陸還是非常困難的，畢竟智慧文明中也有驚才絕豔之輩，各種逃命科技、攻擊科技，數不勝數。
就如同第八紀元並不算強盛紀元，不也創造了“無界”這種東西嗎？
那麼有什麼東西能滅絕世界呢？
陸遠腦洞大開，深思起來。
“第一是天外來客。”
“除了盤古大陸外，可能還有其他的唯心世界，也有靈韻、文明積分之類的唯心能量。”
“這些天外來客，會與盤古大陸發生直接競爭。”
“前幾個紀元的世界戰爭，所有的文明都敗於天外來客，生命幾乎被屠殺殆盡。”
這個猜想雖然有“機械降神”的嫌疑，但確實是有可能的。
“時間久了，盤古大陸變成了韭菜場，紀元初期，文明弱小，那些強大的存在看不上。”
“文明一旦成熟，天外來客就會跑過來收割一波。什麼肉瘤、奇怪的孢子，全都是天外來客散播的。”
“但【鬼】是個例外，這些瘋狂的傢伙幾乎沒辦法被收割。天外來客也沒必要和這些東西死磕……所以收割了一波，就會離開。”
琢磨了老半天，總感覺有很多線索沒有用上。
如果真的是天外來客，【鬼】爲何會消滅禁忌呢？
“難道是生命認知‘禁忌信息’的數量越多，天外來客就越容易來到這裡，發動滅世？”
“第二個可能，第一紀元的老怪物在搗鬼，就像發動黑暗動亂一樣，不停收割。”
“一整個紀元的毀滅，造成的時空擾動，會帶來多少‘運’？這是一個天文數字。”
把天外來客的角色，換成了老怪物，解釋起來更加圓潤、絲滑，很多細節也能填充上去了
不過說實話，老怪物們若能消滅所有的種族，就連巔峰文明都得丟下一切跑路，得強大成什麼樣啊？
就連陸遠這樣的樂觀派也不禁絕望了，感覺自己的努力都是無用功，最終能夠跑路就算成功。
他們若是存在，平時又在哪兒？
躲在某個異空間中嗎？
陸遠又想到了一點：“盤古大陸的世界意志應該對他們極其厭惡。這些能滅世的存在，絕對是世界意志的死敵。”
“所以他們逃到了虛空當中，只有等到時機成熟，纔會再一次入侵……”
“更甚至，這些老怪物可能會扶持代理人，就像老異人扶持代理人一樣。”
“金銅文明認爲，這敵人是有普遍性質的，也不一定太強大，說不定他們遇到的只是一羣代理文明。”
“這些代理文明的戰鬥力自然參差不齊……”
“也就是，異人反倒有可能是危險的嗎？只是我們運氣比較好，遇到的都是比較正常的那一類。”
其實人類遇到的異人，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
鼠人、金銅文明的異人，都是第八紀元的。
蛇人宮殿的老異人，也並非第一紀元。
總共也就三批異人，確實稱不上多。
“這個猜想更加合理，異人不是完全值得信賴的。”
陸遠暫時認定了第二種可能。
哪怕只是錯誤的猜測，也比完全沒有猜測要好。
等他回過神，發現老異人們已經全都離開了，明顯是不想和他討論太多。
陸遠自嘲一笑：“算了，沒必要糾結太多。我們人類又不可能是最強大的文明，盤古大陸肯定有天生的星際文明，天塌下來有更高個頂著呢！”
……
……
他的意識離開仙宮，迴歸自己的人類肉身。
睜開眼眸，還是那個黑暗的小房間。
裡邊只有一個水晶棺材。
陸遠硬著頭皮，把這個棺材丟進了儲物空間。
又費盡心思，掏出各種工具，把那一扇“傳奇級別”的大門給拆了下來。
這一扇大門非常厚實，22釐米，將近12噸的重量，從外向內突破很困難，但在內部拆卸難度就低得多了。
大概花了兩個小時，陸遠便將這數噸重的大門，納入儲物空間。
“算是一點利息！”他挑了挑眉毛，這扇門的價值就有1400靈韻！
然後又將掛在門口的警告銘牌摘了下來。
“一個空無一物的小房間，雖然有一些奇怪，但人類和矮人，基本上沒辦法深究裡邊的內容了。”
他又在這個小型遺蹟中檢查了好幾遍，沒有發現什麼密道密室之類，才慢慢退了出來。
迎面而來的是寒風以及液氮雨滴，但對比那孤獨死寂的文明遺蹟，所有的一切，又是生機勃勃的景象了。
“收穫怎麼樣呀？”海螺妹子正在窗邊等待他，笑容燦爛明媚。
“在那個密室裡，發現了一些解答。”陸遠並沒有告知太多，“差點就被【鬼】給襲擊了，哈哈。”
海螺自然很懂事，沒有胡亂詢問，只是瞪著眼睛看他。
她總歸不希望陸遠去做太危險的事情。
陸遠轉移了話題：“人類也還是要按照既定的目標，腳踏實地，一步步發展。”
“哦，對了，我還搬運了一扇傳奇大門，也算是有點逼格了。我打算稍微修改一番，安裝到我的【貪之神廟】上面。現在真的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啊。”
“什麼時候正式開業呢？”
“應該很快吧！‘工匠才華’這個能力，算是我最得心應手的能力了，我基本上已經找到了它的規則印痕，有把握徹底複製出來。”
陸遠心中產生了一些急迫感：“正好因爲‘場域工業化’的存在，工匠比以前更加吃香，應該能賣的不錯。”
“除此之外，還得再複製幾個神之技，衝一衝門面。”
“我打算優先複製【超級思維】、【翻譯能力】、【動物親和】、【植物親和】這幾個能力，它們的價格不會太貴，複製一個需要花費1-2點運的成本，賣5-10點運，500%的利潤不過分吧。”
生產相關的能力，永遠是供不應求的。
動物親和、植物親和的效果能夠和場域疊加，實現“1+1>2”的效果。
而隨著綠茵交易市場的開闢，一些輔助能力、科研能力也變得暢銷了起來。
考慮到各個文明的購買力，也不能太貴，5-10點運應該是大部分文明能接受的最高價了。（比市場價貴很多）
“除此之外，我還會販賣礦石，將私人財產轉化成‘運’。價格可以稍微低一些，能轉換成運就成。”
靈韻這東西，陸遠保留個5萬，基本上夠用了。
而“運”的積累真的太緩慢了，所以陸遠打起了這方面的主意。
北之極限的礦物如此之多，挖個十萬靈韻其實輕輕鬆鬆。水晶巨龜身上的水晶也可以用來交易。
哪怕按照50:1的比例進行轉換，也能賣個兩三千，這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數字了。
“還有就是【廟】，我也可以販賣，一個【廟】賣上兩三百文明積分，不成問題吧？”陸遠咬了咬牙。
【廟】的戰略價值，在於遠程傳送，對於有需求的文明而言，是無價之寶。
人類18文明，絕對會購買【廟】！
還有什麼矮人文明、長毛文明，說不定也會有需求。
所以陸遠亟需完善仙宮，並尋找到遮掩【廟】運行的方法。
……
……
就這麼思考間，“嘩啦”一聲輕響，水晶巨龜從深海中回來了，看到兩人後，很興奮地叫了起來“哇嘎嘎”。
它嘴裡吐出了一些奇怪的海底生物，齜牙咧嘴地獻殷勤。
陸遠硬著頭皮瞥了幾眼，這些深海物種，可能是藉助海底的地熱能長大的，奇形怪狀。
什麼扁頭魚、長條形的蜈蚣狀生物，還有肉瘤形態。
生命總是能在最爲惡劣的環境長大，並適應環境。
不過這些深海魚，他就不吃了。
因爲剛剛纔看到那個紀元災難遺留的血肉，陸遠總感覺長得有點相似，心中起了一陣陣的雞皮疙瘩。
“很好！你願意將這裡最爲寶貴的食物，獻給你的主人，說明你是隻忠誠的烏龜。”
陸遠對它的自覺很滿意，拍了拍水晶巨龜的腦袋：“你把這些食物全都吃了吧。”
水晶巨龜也不客氣，一口一個，吃的很是爽快。
“我和你的女主人，還得在這裡待一陣子，把有用的科技資料複製一份回去。”
“所以這段時間你就自由活動，隨便找點礦。”
“你以後別吃礦物了，我會給你吃超凡消耗品。”
水晶巨龜的智力並不高，但也能感應到主人喜悅的情緒，“吼吼”叫起來，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
“它說什麼？”
“它可能在表達，深海中有好寶貝……不過它沒辦法取下來，所以邀請你一同前往。”海螺小姐皺著好看的眉毛，好像不是很確定。
“真的嗎？”
“它大概是這個意思。”
陸遠看了看她：“我跟著烏龜下去一趟。你待在太空艙裡邊，把心靈感應的聯絡在我身上，有事情直接呼喚我。我能瞬移回來。”
“放心，你快去快回，還有老狼保護我呢！”
“嗷嗚！”老狼很心虛地舔了舔鼻子，在這種環境，它都不敢從太空艙中出來，不到一分鐘就凍死了。
貪婪魔神“撲通”一聲跟著水晶巨龜下水，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好冷”的感嘆。
海洋表面的水溫達到了零下230攝氏度，這種溫度下，人類的大部分儀器都沒辦法正常工作。
更可怕的是，海洋中隱藏著巨大的亂流。
那一個又一個深海漩渦就像黑洞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旋轉。
10米身高的小巨人抓住了水晶巨龜，兩個龐然大物加起來重量可不低，卻還是被亂流推動著亂跑，行動非常艱難。
一直潛泳到海底，水晶巨龜的身上綻放出淡淡的藍光，把“貪婪魔神”也籠罩了進去。
“嗖！”它通過土遁之術，帶著陸遠鑽進了海洋大陸架當中。
這感覺很是神奇，他們好像化爲了空氣，在大地深處快速穿行。
“土遁”不愧是一等一的保命能力，移動速度也是極快，陸遠估摸著一小時能移動個三百公里。
一直穿梭了兩個多小時，海螺小姐的心靈感應突兀斷開了。
陸遠不由得皺眉，這是受到了強大超凡干涉的影響。
水晶巨龜停了下來，重新鑽出海底大陸架，仰頭大叫“哇哇哇吼！”
出乎預料，此處居然有空氣，彷彿別有洞天！
陸遠瞪大眼眸，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臥槽，驚世……驚世財富！！”
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龍宮一樣的建築物，寬約一公里，高度四百米，龐大驚人！
那宮殿的外牆由晶瑩剔透的水晶和珊瑚構成，表面覆蓋著一層淡淡的熒光，水汽輕輕拂過，帶起一串串細小的氣泡，如同珍珠般在宮殿周圍飄蕩。
整個建築物被一個半球形的氣泡包裹住，而內部擁有空氣。
更甚至，陸遠十分懷疑，那一層氣泡其實是一個異空間。
從外界是看不到這一座宮殿的，只有通過土遁的方法，才能強行突入進來。
這規格實在高的驚人，宮殿的屋頂由數萬的琉璃瓦鋪就，每一片瓦都雕刻著精美的海浪和雕文。
陸遠估摸著，光是這些琉璃瓦片（稀有級），就價值五千靈韻！
屋頂的四個角各矗立著一座高聳的塔樓，塔尖的四隻鎏金飛鳥，其眼眶鑲嵌著傳奇級別的靈晶，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是的，傳奇級的靈晶，居然成爲了裝飾品！
這樣一想，就連毛髮都豎立了起來，陸遠簡直就是不敢置信。
連忙用開拓者之眼，偵查了一番。
【失敗了……這個想法就是完全錯誤的……】
【怎麼會這樣……】
【哪怕僅僅庇護一個北境，也是千難萬難。】
【然而船大難掉頭，錯誤的抉擇需要用更大的代價來彌補……】
一個蒼老的聲音，跨越了重重疊疊的歷史迷霧，迴盪在陸遠耳邊。
悔恨與憤怒交織，最終演變成了一絲深深的無奈。
【從此之後，整個北境將一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