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英怒髮衝冠。
“你先前答應得好好的……”他壓著火氣說。
“心境要穩。”那十說，“你是修心的高手，不是毛頭小子。”
施英深深吸氣。
“那十，心約是最適合你的地方。”他認真地說，“如果你能得到心約之主的幫助，將會有完全不同的未來。”
“那可糟了。”那十皺眉。
“是更好的未來。”施英強調。
“沒興趣。”那十搖頭。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抗拒？”施英問。
“既然你真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勉爲其難地說說吧。”那十說。
“你們對待朋友、對待夥伴的態度，實在讓人心寒。這與我恪守的理念格格不入。本不是一路人，又何苦要湊到一起？對我來說，你們只不過是一羣追逐更大利益的無情混蛋。我不想與之爲伍。”
他說得極是認真，於是便極令人氣憤。
幾乎所有的無眉人都皺起了眉頭。
“心約到底是什麼？”那十說話時，柳依稀低聲問藍優優。
“我也不太懂。”藍優優小聲說，“反正就是一羣修煉精神力的人結成的組織吧。他們想拉那十可入夥，那十哥說他們是一羣該殺的卑鄙小人。”
柳依稀看看那十，又看看施英等人，若有所思，突然說：“那十，你這麼說就不對了。”
那十一怔，側頭看他。
施英露出微笑，衝柳依稀微微點頭，以示期待。
“他們只是讓你去心約走一趟，見見他們的心約之主，又並沒有強行要求你加入心約。”柳依稀一邊說，一邊對施英使眼色：“是這樣吧？”
“這……”施英略有猶豫。
“是這樣？”不管施英看沒看懂那眼色，反正那十是看懂了，所以假裝疑惑地問他。
“是這樣。”施英反覆思考，覺得柳依稀眼色的意思應該是：這小子很固執，你別急於求成，不論如何先將他騙去再說。我知道這事對他有好處，對你們也有好處，所以我樂於促成此事。
這當然只是他的想法，對方是否如是想，他也不敢確定。
但眼下似乎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那麼他便沒有選擇。
“那你怎麼不說清楚？”那十嘆息，“我還以爲你要強逼我加入什麼邪惡組織呢。”
施英心裡動怒：敢情還全怪我？
隨後一驚。
他突然發現，自從遇到那十之後，自己的心境就再難安穩。本應不動如古井的心，現在怎麼隨時都會被各種情緒左右？
一定是他在用心力左右我的心境！
厲害，太厲害了！必須將他帶回心約！
施英的心意越發堅定，決定爲了讓那十跟自己走，可以不惜一切。
“那麼，你是否願意隨我去看看？”施英微笑發問。
“也成。”那十點頭。
這裡是完美世界，通訊發達，遠隔千山萬水，一個視頻電話過去，兩人就可以面對面。所以國際形勢這種東西，也沒必要非到總統府那裡去了解。
至於和總統溝通……
老實說，那十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如果總統知道守門人現在的下落，就不會在地圖上爲自己指出這座峽谷。
那十不明白柳依稀爲什麼希望去心約，但想來應該有些意義。
施英很是高興，立刻轉身揮手：“我們回去。”
無眉人們忙碌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將帳篷都收了起來，裝到車上。施英將那十請上車，柳依稀和藍優優一左一右在那十身邊坐下，施英則坐到了副駕駛位上，回過頭問柳依稀：“還沒請教，您是……”
“那十的朋友。”柳依稀說，“約好在這裡見面，我先到了一步。”
施英還有許多話想問，但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於是只是寒喧。
車隊出發，很快離開了峽谷。一個多小時後，車隊開到了一處平坦的開闊地，這裡停著一輛大運輸機，看樣子能將整個車隊裝進去。
果然，施英下車揮了揮手，運輸機就緩緩打開，車隊從容地開了進去。
巨大的飛機沿著平緩的地面向前，最後一飛沖天，向遠而去。
“您打的什麼主意？”
客艙裡，那十低聲問身邊的柳依稀。
“你的精神力很強。”柳依稀輕聲說，“而這種力量，在我們的世界中屬於諸多難解的神秘力量之一。有人認爲，它有可能關係到腦部宇宙的進化。”
“意思是……”那十心中微動。
柳依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猜到，於是點頭，低聲說：“三重宇宙各自爲政，終不是最完美的狀態。所以有人猜測，三重宇宙並不是最終境界，在那之上應該還有更完美的境界，而關鍵點應該就在這裡。”
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您認爲他們掌握了這種能力？”那十問。
“不知道。”柳依稀說，“但既然精神能力者大多集中在心約，你去看看又何妨？萬一能得著什麼好處呢？”
“您不知道這些人的行事手段。”那十低聲說。
他將普拉迪和伍息的事仔細複述了一遍，柳依稀一笑：“那更好。”
“怎麼說？”
“你不論怎麼坑這些傢伙，都不必有心理負擔啊。”
“您這想法還真是……能讓人釋懷啊！”
兩人相視而笑。
飛機沒有降落在某個大城市，而是落在一個偏僻的小鎮外。鎮外有一座機場，在裡面工作的人都沒有眉毛。
路上那十就一直嘗試給家人發消息報平安，但手機一直沒信號。到了小鎮，他以爲總會有信號，但拿出手機一試，依然沒有。
一行人開車出了飛機，離開了飛機場，來到鎮裡。那十透過窗子向外看，看到的都是沒有眉毛的人。
“歡迎來到心約。”施英回頭一笑。
“整個鎮……都是？”那十有些驚訝地問。
“是的。”施英點頭，“你所能看到的土地，都是屬於我們的。”
“厲害呀。”那十讚歎，“我以爲……你們只是一個組織。”
“組織也分大小。”施英說。“這裡居住著將近五萬位心靈脩士，是修心者的家園、樂土。相信我，你不會後悔來到這裡的。”
車隊向前，來到鎮裡一座神廟一樣的建築前。
建築周圍一片肅穆，十二根圖騰柱立在建築前方，隱約的歌聲從這些圖騰柱裡傳出，迴盪著周圍。
施英引著那十等人下了車，一路進入建築之中。
建築第一層就是一座寬廣的大殿。幾人走入殿中，看到的是坐在階梯座椅上的無眉人們。他們正在認真聆聽前方臺上一個人的演講。
“宇宙是能量，何爲能量？火焰是，風是，太陽是，寒冰是，心念亦是。”
“心之所想，念之所動，便有萬物生。”
“我睜眼，此一世界爲此一世界；我閉眼，此一世界爲黑暗永恆。”
“我存在，因我思考。若我無思，我便不存於世。”
“我死之後，世界便即消亡；我若重生，世界爲我復生。”
那十愕然：“什麼亂七八糟！”
“這就是心之大道。”施英說，“將來你總會明白的。等你明白的時候，你的大道便搭成，你便可大步向前，立於巔峰。”
“那人就是你們的心約之主？”那十問。
“不。”施英搖頭，“那只是心約之主的學生——首席大弟子。”
“不怎麼樣。”那十嘀咕。
“跟我來吧。”施英帶著那十離開了大殿，從側面的階梯向上，一路來到建築頂層。
建築頂層是一個三角形的尖頂，獨立存在，不與任何房間連通。施英站在門前，不言不語，門就緩緩打開。
“回來了？”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
那十向裡望去，看到的是一個無眉、無須、無發，一身舊長衫，靜靜坐在長榻上的男人。
他皮膚如玉，泛著一層光澤，看起來不像是活人，倒像是座玉石雕像。
施英緩步向前，向著他微微躬身：“回來了。”
那十一行跟著走了進來，那十上下打量著那個如玉的男人，忍不住讚歎：“皮膚真好。”
“因爲心無掛礙，所以不被凡事憂心，因此身體內各種激素、腺體分泌正常，所以皮膚便好。”如玉的男人說。
“真能心無掛礙？”那十問。
“相對而言。”如玉的男人說。
“也對，世事無絕對。”那十點頭。
“坐。”如玉的男人擡手，他面前數米遠的地方，就有長榻浮出了地面。
那十大步向前，毫不客氣地在榻上坐了下來。
柳依稀和藍優優很低調地走在他之後，在兩側坐下。
施英不坐，靜靜立在一邊。
如玉的男人看著他，面帶笑容：“你的心境很亂。”
“我的修行仍不足。”施英說。
“你過去卻很自負。”如玉的男人說。
“所以我更覺得那十先生是貴人。”施英說，“不僅是我的貴人，還是整個心約的貴人。”
“我殺了伍息。”那十說。
“爲什麼？”如玉的男人問。
“因爲他要殺我。”那十說。
“那麼就不是你殺了他，而是他自己殺了自己。”如玉的男人說。
“所以他是自殺？”那十問。
如玉的男人點頭。
“所以你們纔不找我報仇？”那十問。
如玉的男人點頭。
那十笑：“可先前不知我擁有強大的精神力時，施英先生是打算殺我的。”
“有什麼不對嗎？”如玉的男人問。
那十反倒怔住，一時不知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