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憲兵撐腰的矮小男人，顯得更加矮小了。

“這個，要怎麼賠呢？”面對四個憲兵手裡的步槍，他很是含糊。

“門的錢，還有精神損失費……”那十想了想，然後回頭問妹妹：“得怎麼賠？”

“汽車，汽車！”那九望向那輛汽車，眼睛刷刷放光。

那十一臉汗。

“這個有點過分了吧？”他認真地問。

“不過分。”那九搖頭，“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汽車呢。”

米雷微微皺眉，也覺得這事確實過分了。

一輛蒸汽機車的價值也在三十萬元以上，就算是中產(chǎn)階層也買不起，這種將蒸汽機內(nèi)藏，燃燒煤晶提供動力，體型因此更爲精緻漂亮的汽車價格就更昂貴，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萬。

東利公司這輛車，價值怎麼也在百萬以上。

“問題是要來你也不會開啊。”那十跟妹妹商量。

那九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用力搖頭：“不會可以學(xué)。”

那十捂額頭。

熊奇覺得這是自己表現(xiàn)的機會，在牆頭上又站直了身子，大聲說：“我們這些善良的市民，都被東利公司的打手們嚇出了心臟病，現(xiàn)在胸口難受得厲害，得去看醫(yī)生。東利公司不賠嗎？”

“賠錢！”獵魔工會的混混們大叫大嚷，用兇器擊打地面作響，一臉兇相。

科勒看看馬洪，馬洪乾脆捂住胸口哼了一聲：“哎呀，東利公司的人好兇啊，我這小心臟有點受不了了……兄弟，扶著我點，我得去看病了……”

科勒急忙將他扶住，一臉關(guān)切：“大哥，你可要挺住啊！你放心，這裡有憲兵長官在，他爲會我們作主的！”

米雷轉(zhuǎn)過頭去擦汗。

不管那麼多了！

反正東利公司又不在我的轄區(qū)內(nèi)，得罪就得罪吧。

這是爲了師父，爲了師父……

他轉(zhuǎn)過頭，板起臉，用冰冷的目光盯住矮小男人。

矮小男人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蛇盯住的青蛙，除了打哆嗦，什麼也不能做。

“下車，下車！”他衝著司機大叫，“沒聽見那十先生說嗎？這輛汽車得用來賠償！”

司機急忙下了車，指著後備箱說：“裡面的東西……”

“什麼東西？屁的東西！”矮小男人嚇出一身汗來。

那可全是兇器啊！憲兵不來查我已經(jīng)求神拜佛感謝上蒼了，你還特意提！？

他衝著那十媚笑：“那十先生，事情就這麼辦吧。給您和鄰居們帶來這麼多不便，真是抱歉。您看，我們是不是能走了？”

“且慢！”那十認真地說，“回頭你再說我是訛詐怎麼辦？”

矮小男人苦著臉說：“那怎麼可能？”

“還是立下字據(jù)的好。”那十說。

“那九！”

“嗯！”

“進屋寫一張賠償字據(jù)，拿出來給這位先生簽字！”

“好嘞！”

沒多久，那九捧著一張字據(jù)興沖沖地跑了出來，那十接過檢查了一遍，覺得沒問題，就又遞給了米雷。

米雷看了一遍，讓那九加了幾條東西后，遞給了矮小男人：“你看看吧。”

矮小男人一邊擦汗一邊看，然後不住點頭：“是的，是自願，完全是出於自願！對對對，是一輛舊車，都已經(jīng)很舊，其實也不值什麼錢，那十先生願意收車不要錢實在算是給我們面子……”

一邊說，一邊向人要來了筆，認真地簽名。

“要蓋東利公司的章。”米雷覺得好人要做到底，於是冷冷提醒了一句。

矮小男人慾哭無淚：“我哪裡能有公司的印章，蓋我私人的名章好吧？”

“職務(wù)名章。”米雷更正。

矮小男人哭喪著臉取出職務(wù)名章加蓋，米雷接過，檢查無誤後交給了那十。

“自己保管好，丟了就沒對證了。”他叮囑。

“一輛舊車而已。”那十把字據(jù)隨便一疊。

那九衝過來，劈手奪過，一臉埋怨：“哪能這麼隨便？”

“我們可以走了吧？”矮小男人問。

“先別急呀。”那十笑了，“你看我家院子——門這麼小，汽車這麼大，開不進來呀。反正你也帶了修門的人來，這樣吧，把門給我拆了重新擴建，再把汽車給我開進院子裡來就好。”

矮小男人瞪大了眼睛。

“怎麼，你們不是來修門的？”米雷皺眉。

“怎麼能不是呢？”矮小男人急忙搖頭。

在他帶著哭腔的命令下，兩個東利公司的改造人小心翼翼地開始拆門拆牆。

那九站在院中，趾高氣昂地指揮著，把一衆(zhòng)東利公司的打手指揮得團團轉(zhuǎn)。

肖婷到現(xiàn)在還沒太緩過神來，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看著這一切，只覺得不可思議。

老酒鬼靠牆喝著酒，看著忙碌中的打手們，若有所思。

金甲少女的目光依然平靜。

那十和米雷在街邊聊著天，米雷說起龐柯的近況，對那十深表感謝。

“那些都不重要。”那十擺手，“關(guān)鍵是銀針。沒有足夠多的銀針，根本沒辦法爲龐柯先生去病根。”

“已經(jīng)有些頭緒了。”米雷說，“再過不久，也許就能弄到手。”

那十鬆了一口氣，心裡很是興奮。

“師父太讓人操心了。”米雷忍不住說，“身體已經(jīng)這個樣子，還惦記著城裡的治安問題。我勸了他好幾次也勸不住，你有空也幫我勸勸他。”

“我儘量。”那十點頭。“不過他已經(jīng)退休了，再操心又能怎樣？”

“是啊。”米雷說，“關(guān)鍵是那些沒用的廢物，遇到解決不了的案子，就總?cè)ヲ}擾他。煩。”

那十想起了那天帶肖婷去時，來訪的那兩個憲兵長官。

“老爺子是好人。”他說。

“銀針我會盡快。”米雷說，“東利公司這邊……我怕他們不會甘心，還會找你麻煩。雖然我的轄區(qū)不是這裡，但這裡的大隊長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應(yīng)該……”

“面子這東西，也是有價的。”那十笑了笑。“如果有人給出的價錢超過了面子的價值，不論是誰的面子，都只會被踩在腳下。”

米雷一時沉默。

“你對現(xiàn)實的理解，似乎超出你的年齡。”他感慨。

“如果你在鐵渣街上一路摸爬滾打著長大，你也會如此。”那十說。

“不論如何，需要幫助時儘管開口。”米雷說。

“謝謝。”

幾十個人一起忙活，拆門裝門的事很快就解決了。新的大門很氣派，是兩個改造人跑到兩個街區(qū)外新買的金屬門，雕花框架，雙向開門，汽車開進開出絲毫不費勁兒。

矮小男人擠著笑臉，等那九滿意後，又得了那十的允許，這才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來時坐著汽車，著實威風(fēng)，走時只能小跑，著實辛苦。

見這邊沒什麼事，米雷就告辭而去了。

馬洪、科勒以及熊奇等人，也相繼離開。走時熊奇反覆叮囑，說大哥有事小弟服其勞，今後有什麼差遣一定不要客氣。

關(guān)上門，進了院，只見那九正從那輛汽車中鑽進鑽出，一會兒坐坐駕駛位，一會到後面躺一躺，滿臉欣喜。

肖婷走過來，忍不住問：“這樣好嗎？”

“沒什麼不好。”那十說，“字據(jù)也是那傢伙自願寫的，咱們沒逼他。”

“你可真是厲害。”肖婷一臉崇拜，“什麼時候收了這麼多小弟，還有改造人？”

“你要知道，我向來是個深藏不露的男人。”那十一臉的深沉。

老酒鬼打著酒嗝笑：“真沒想到。”

“你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那十說。

心裡想：難道我現(xiàn)在可以赤手空拳收拾一階改造人的事，還會告訴你？

“哥。”那九從車裡探出頭，“你得趕快去學(xué)學(xué)開車，不然這麼個大傢伙放在這裡不動，還不得生鏽？”

“不是你想要嗎？”那十說，“那你負責(zé)學(xué)。”

“說定了？”那九雙眼放光。

那十突然有點後悔。

這鬼丫頭，怕一開始打的就是這主意。小不大點兒的，開這麼大一輛車，得出去惹出多少禍來？

不等那十反悔，那九跳下車，向他伸手。

“幹什麼？”那十問。

“給錢，學(xué)費。”那九說，“我得找?guī)煾附涛胰ァ！?

“有學(xué)費可拿？”老酒鬼站了起來，往前湊。

“你什麼意思？”那十問。

“如果給學(xué)費的話，我可以教。”老酒鬼說。

“就你那整天醉醺醺的樣子……教她怎麼開車撞大樹？”那十搖頭。

“這種東西，都是小玩意兒。”老酒鬼說，“想我當初手裡把玩的，可都是……”

搖了搖頭，一笑：“算了。小姑娘，走，我開車帶你兜風(fēng)去。”

“你可別亂來！”那十嚇了一跳。

老酒鬼早就麻利地鑽進了車裡，直接發(fā)動車子，向那九招手。

“來了！”那九一臉興奮鑽進車裡，那十兩隻手一起拉都拉不出來。

“我還沒坐過汽車呢！”那九叫，“蒸汽機車都沒坐過！”

“危險啊！”那十說。

那九甩開他的手，指著大門：“快開門！”

“我跟你說。”那十把頭探進車裡，認真地對老酒鬼說，“車撞成什麼樣我不在乎，我妹妹要是……”

“囉嗦。”老酒鬼皺眉，自己下車去打開了院門，又回到車裡，麻利地掛檔加油，呼地一聲開車衝了出去。

等那十追到門外，他已經(jīng)開著車消失在街頭。

“看他的手法，很老練嘛。”肖婷說，“你就別擔(dān)心了。再說……”

她低聲說：“他是改造人啊！你不是說他很厲害，只兩招就幹掉了那個四臂人嗎？不會出事的。”

那十皺眉，有點後悔，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把老酒鬼的底細告訴肖婷。

這個飲酒無度的傢伙，就算是超人又如何？終是不能讓人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