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啊?”打開了門,一個穿著天藍(lán)色布衣的年輕男子出現(xiàn),對著屋裡的人不耐的問道。
“是這樣的,這個孩子生病了,急需給他喂藥。”顧長寧連忙說道。
本以爲(wèi)那年輕男子好歹會看一眼那幼童,沒想到他卻只顧著看顧長寧,一臉的古怪,“原來是你們兩啊……”
顧長寧跟林君則相互對視一眼,各自都在對方眼中看到疑惑。
這年輕男子是誰?
年輕男子見他們一頭霧水的樣子,也沒想著解釋,探頭往炕上的幼童看去,擰眉道:“他這是又怎麼了?”
“他高燒了,燒的還挺厲害的。”顧長寧答。
“發(fā)燒了?”年輕男子皺了皺眉,道,“你們等我一會兒。”
說完又重新鎖上了門,去尋人了。
顧長寧見他們不是真的不管這個孩子,心裡多少也放了放心,再次來到幼童身邊,查看他的情況。
“這是什麼?”顧長寧正要給那孩子將被子蓋緊,看見林君則手中捏著一個香囊,好奇問道。
香囊不大,顏色也比較素雅,上面用素色的線繡著纏枝花紋,從做工上看,這位繡孃的技藝十分高超,顧長寧用來跟阿孃對比一下,發(fā)現(xiàn)不比阿孃的遜色,一時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就又看出了問題。
“這是個葉字?”她指著香囊的一角道。
“嗯。”
“是這個小傢伙的姓氏嗎?”
“應(yīng)該是。”林君則擰著眉。
“原來小傢伙姓葉啊。”顧長寧看著林君則翻來覆去的看著那個香囊,神情十分專注,不由得道,“這香囊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什麼問題。”林君則查看完畢,心裡有了想法,“我大概知道這個小孩是誰家的了?”
“你怎麼知道?”顧長寧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還不忘問道,“誰家的?”
“你可聽說過安國公葉雲(yún)輝?”
“……有點印象。”顧長寧捏著下巴想了想,只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前幾個月安國公世子因病過世,安國公帶著一家人護(hù)送兒子的棺木回族裡安葬,聽聞好像就在長樂縣附近。”
“你的意思是……”顧長寧睜大了眼睛,“這小孩是安國公家的?”
“八/九不離十了。”林君則冷靜分析,“你看這香囊,顏色素淨(jìng),一看便知是家中有喪,不宜佩戴色彩鮮豔的飾物。”
“嗯。”
“你再看看這布料,摸著是不是感覺光滑柔順,猶如摸到雲(yún)層般柔/軟,這是雲(yún)絲錦,不流通於市面上,只爲(wèi)皇家提供,這樣難得的布料,會是一個普通身份的孩子擁有的嗎?”
原來這就是雲(yún)絲錦啊……
顧長寧摸了摸香囊,爲(wèi)上輩子的自己解惑了。
前世衆(zhòng)府小姐們聚在一起就喜歡這些個攀比,她記得知府小姐有次參加完花會後回來一臉的怒氣衝衝。
後來她才得知,原來在當(dāng)天的花會上,有位平日裡最愛和知府小姐別矛頭的另一位小姐新得了一件用雲(yún)絲錦製成的衣裙,故意在其面前炫耀。
顧長寧當(dāng)時還挺好奇雲(yún)絲錦是怎麼個面料,上輩子到死之前都沒達(dá)成心願,沒想到這一世倒是實現(xiàn)了。
她正感嘆著,忽然瞥見林君則動作飛快的取下那個香囊,塞給她。
顧長寧一下驚呆了。
“你怎麼……”
“收好,到時候找個機會逃出去,拿著這個香囊,可以去葉府求救!”
“可是……”顧長寧剛要說從體力跟教程來算,自然還是他的動作更快一些。
林君則像是知道她想說什麼一樣,直接打斷:“雖然由我送信動作會快一些,但如果在我離開的時候這裡出了什麼事,你不就危險了嗎?我的話就不一樣了,我是男子,力氣比你大,體力自然也要勝過你,到時我可以見機行事。”
“但萬一,我在逃跑的時候被抓住了怎麼辦?”顧長寧面有憂慮的道,她還是覺得由林君則去報信更能成功。
“不會被抓住的,我會給你爭取時間,這座院子建立在山裡,四周都是山林,實在不行你就先躲起來,等確定安全了再去報信。”
反正有隱衛(wèi)看著,就算是她腳程不力被追上,隱衛(wèi)也會讓來人追不上。
顧長寧沉默了一瞬,將香囊塞進(jìn)衣袖裡,鄭重的點了點頭,“嗯。”
林君則見她同意了,鬆了口氣。
“來了來了,人就在這間屋子裡。”門外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
顧長寧跟林君則聽見動靜,知道是年輕男子帶人過來看了,相互對視一眼,默默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門口,等著他們進(jìn)來。
年輕男子推開門,身後跟著一個人,兩人正往炕的位置來。
顧長寧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人是昨晚給他們送飯的王二麻。
王二麻上前看了一眼那小孩,見他臉頰通紅,燒的不省人事,眉頭緊了緊,直接說道:“放著吧。”
年輕男子聞言吃驚道:“放著?”
“不然呢?”王二麻瞥了他一眼。
“不……請個大夫嗎?”
“請大夫?”王二麻道,“請哪個大夫?請到哪裡去?”
年輕男子一梗,聲音消失在了口中。
他又不蠢,自然知道不能把大夫請到這院子裡來,不然的話秘密不就暴露了。
“那藥呢?”顧長寧見狀問道。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來的藥?”王二麻斜視著顧長寧,不耐煩說道。
“可他再燒下去,會把腦子燒壞的。”
“壞了就壞了,沒了他再抓一個便是,哪那麼多事。”
顧長寧聽著這話,怒意漸生,縮在衣袖裡的手緊緊攥成一個拳頭,壓著內(nèi)心的怒火。
不能氣,現(xiàn)在不能意氣用事,必須要想好對策才行。
王二麻答完顧長寧的話,掃了眼年輕男子,什麼也沒說的離開了屋子。
年輕男子站在原地,看了看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大門,又回頭瞧了眼躺在炕上的小孩跟站在一側(cè)的兩人,猶豫了下,還是轉(zhuǎn)過身就要走。
“等等。”顧長寧連忙喚住他,“不請大夫來就算了,倒壺水來總可以吧?”
“要水做什麼?”年輕男子詫異的看著她。
“病人在生病時容易渴,你倒一壺水來,我也好隨時喂他啊。”
“……事情還真多,等著啊!”年輕男子嘀咕一句就出了大門。
走前還不忘把門鎖上。
“他也不嫌麻煩,走一次就要鎖一次門。”顧長寧見狀嘟噥道。
林君則沒說什麼,他大約猜到了那名男子的想法。
約莫是怕大門開著他們會想辦法逃跑吧,所以必須要鎖上才行。
顧長寧在屋裡等了一會兒,門外很快又有了動靜。
那年輕男子用肩膀頂開門,端了一個銅製的水壺跟茶杯進(jìn)來,將其放在炕上就出去了。
顧長寧自昨日午時離開家之後就沒喝過一口水了,渴得不行,連忙給自己倒了一杯。
正喝著水呢,她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林君則正往衣服裡掏什麼東西出來。
“你在做什麼?”顧長寧好奇問道。
“噓。”林君則連忙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顧長寧閉上嘴,乖乖走到他身旁,看他在做什麼。
林君則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錦囊,顧長寧看見他打開錦囊,從裡頭取出一個……跟手指差不多長的墨條來。
“這、這是……”顧長寧眨了眨眼睛,一臉震到的表情看著林君則。
她沒想到還有人會隨身帶墨條的啊。
“你拿墨條要做什麼?”
“報信。”林君則取來一個杯子,在裡面加了點水,隨後手心伸向顧長寧,道,“香囊呢?”
“在這呢。”顧長寧連忙掏出來給他。
林君則從裡衣撕下一片面料來,將墨條放進(jìn)茶杯裡研磨。
“你像我這樣磨著墨條。”林君則把墨條遞給顧長寧。
“好。”
林君則蘸著墨水,在面料上寫上幾個字:送安國公府邸領(lǐng)百兩銀子。
寫完以後將面料上的字吹乾,把香囊包在其中,遞給顧長寧:“你隨身帶著,若尋得機會出去,見機行事。”
“嗯。”
顧長寧將其重新收回來,便看見林君則把杯子裡的墨水悉數(shù)倒在牆根下,而後又倒了一杯水,再度潑在牆角。
“林家哥哥……”顧長寧喃喃道。
“怎麼了?”她聲音太小,林君則還以爲(wèi)自己聽錯了,直到回過頭去看她,見她也正看著自己,才確定沒有聽錯,略微詫異的道。
“他們把咱們看得這麼緊,我有機會逃出去報信嗎?”顧長寧有些惴惴不安。
林君則頓了頓,道:“沒有機會,我們就創(chuàng)造機會!”
“什麼意思……”顧長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一臉懵然。
林君則示意她看向躺在牀上的人,在她茫然看去時,淡然說道:“不是說沒有草藥嗎?那咱們就給他弄一籮筐草藥回來!”
顧長寧怔怔的看著他,旋即瞪大眼睛,好似明白他的意思了。
……
天微微亮起,楊惠蕓便坐不住了,不時地往前院大門的方向打量,深怕顧長寧回來的聲音被她錯過。
“阿孃,你先彆著急,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亮了,若是妹妹還沒回來,我便去山上尋她。”顧淮安見阿孃滿臉的擔(dān)憂,忙勸慰道。
楊惠蕓此刻是心急如焚,忽而聽見顧淮安的安慰,她定了定心神,什麼也沒說的點了點頭。
“惠蕓吶,你起了嗎?”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
楊惠蕓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忙去給人開門。
“秀娥,你們這是做什麼?”門口王秀娥帶著幾個人一塊出現(xiàn),都是與她相熟之人,楊惠蕓見了驚訝問。
“寧寧回來了嗎?”王秀娥不答反問。
“還沒有。”楊惠蕓神情黯然的道。
“你放心,寧寧那孩子聰明著呢,一定會沒事的。”王秀娥拍了拍她的手,道,“現(xiàn)在天也亮了,山裡的路也能看得見了,我們幾個尋思著一塊上山去找找,肯定能把她給找回來的,你不用擔(dān)心。”
“你們?nèi)フ遥俊睏罨菔|訝然的看著大家。
“嗯吶,你現(xiàn)在挺著個大肚子,不能進(jìn)山,安哥兒又才十二歲,身單力薄的,有我們幾個幫著找,很快就能找到的。”
“謝謝……太謝謝你們了……”楊惠蕓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忍不住落淚道。
見她掉淚,王秀娥忙安撫兩句,然後就領(lǐng)著大家一塊上山去尋找顧長寧了。
楊惠蕓看著他們的背影,不住的在心裡祈禱,希望顧長寧能平平安安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