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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惡人吃相,一朵大白蓮

李府百年底蘊(yùn),書香世家,位置就在嘉郡王府那一條巷子,古樸的鉚釘大門,朱漆斑駁,裡面雜草叢生,蛛絲密結(jié)。

劉公公將大門的銅鎖打開,封條早已被風(fēng)雨吹刮掉。

吱呀,門被推開,灰塵撲籟籟往下落。

“重新修葺,得花費(fèi)不少的功夫?!眲⒐粗e面的情況,捂著口鼻,“許多傢俬都要換掉。”

薛慎之望著雕樑畫棟,亭臺樓閣的李宅,依稀可見當(dāng)初的輝煌。

如今經(jīng)歷風(fēng)霜,滿目荒涼蒼夷。

主屋裡桌椅散倒在地上,木器釘?shù)钠茽€,瓷器摔得粉碎,滿室的狼藉混亂,牆壁上揮灑著乾涸的血跡,如今已經(jīng)深暗發(fā)黑。薛慎之閉了閉眼,能夠看見當(dāng)初李家人驚魂不定,任人宰割,驚恐萬狀的悽慘。

時隔二十年,劉公公再次踏入李府,彷彿能夠聽見震天的淒厲哭聲與驚叫,當(dāng)初有多興旺繁榮,如今就有多令人唏噓。

他們?nèi)绻麤]有追查寧雅縣主與李玉珩的死因,並且查到線索,也不會落到如今慘烈的下場。

好在李家也算後繼有人,還留有一息血脈。

劉公公讓內(nèi)務(wù)府的內(nèi)侍查看李宅,哪處需要修葺,需要哪些材料,全都詳細(xì)的記載下來,再由皇上派工匠來修葺。

“薛大人,如今您已經(jīng)認(rèn)祖歸宗,這姓氏只怕也要改一改?”劉公公覺得寧雅縣主,最希望薛慎之恢復(fù)李姓。

薛慎之心中卻另有打算,修改姓氏,也得要將母親救出來再說。

“劉公公,我的母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薛慎之忽而問道。

劉公公臉上笑容一滯,轉(zhuǎn)瞬恢復(fù)如常,“寧雅縣主是一個才貌兼全,蕙質(zhì)蘭心的女子,對魏太后與皇上頗多照拂,老奴也受過她的恩惠。實(shí)在是不該……”落得這種下場。

“劉公公也不認(rèn)爲(wèi)她該落得這種下場?”

劉公公握著拂塵的手微微一緊,如何不知道薛慎之話中之意?他早前幫過商枝一回,只怕薛慎之仍是想要他做內(nèi)應(yīng),透露一些消息。

“薛大人,老奴式微,您不該寄予厚望?!眲⒐降讓幯诺脑庥觯闹惺植蝗蹋诵晕淬盎噬蠅鄢街幔瑫趪伦兹掌砀?。薛大人到時候不妨在國寺上幾炷香,爲(wèi)李家點(diǎn)引魂燈,讓法師超度。”

“多謝劉公公指點(diǎn)?!毖ι髦F身行一禮。

劉公公將鑰匙放在薛慎之的手中,內(nèi)務(wù)府的內(nèi)侍回來,帶著他們一起回宮。

薛慎之望著蒼涼的宅邸,又望向莊嚴(yán)雄偉的禁宮,眸光幽邃,暗沉地透不出光。

將府門鎖上,薛慎之準(zhǔn)備上馬車,遇見騎馬而來的朱淳。

朱淳微瞇著眸子,看著薛慎之送李家出來,心中驚疑不定,難道皇上將宅子歸還給他了?

“慎之,你打算住進(jìn)李宅?郡王府就在前面一點(diǎn),離李宅並不遠(yuǎn),兩家來往很方便。”朱淳主動與薛慎之攀談,“天色尚早,去府中小坐,喝一杯茶?”

薛慎之望著朱淳手裡拿著一盆花,花瓣色白而細(xì)長,花蕊爲(wèi)紫色細(xì)絲,葉寬莖長。

朱淳眸光微微一閃,摸一下葉子,“你舅母喜歡蘭草,我給她帶一盆回去?!?

薛慎之頷首,“不用,枝枝還在家中等我?!?

朱淳和藹的笑道:“你們夫妻感情很好,改天帶著枝枝來郡王府陪你外祖母解悶?!?

“好?!毖ι髦畱?yīng)下,上馬車離開。

朱淳望著薛慎之漸行漸遠(yuǎn)的馬車,低頭看一眼懷中的文殊蘭,眸光明滅不定。

薛慎之回到松石巷,商枝在將玫瑰花精油用酒精分離油脂,然後分裝在小瓷瓶裡。她收拾乾淨(jìng)後,又將浸泡洛神花,玫瑰花,紫草的沒藥精油,取出雲(yún)母珠光白,雲(yún)母珠光紅,珍珠粉放在容器裡搗碎,再倒入精油磨輾,製成胭脂。

這個時代的女子,抹的是米粉與鉛粉,用白鉛化成糊狀的面脂,吸乾水分,碾成粉末或做成固體,用來增白皮膚,可這種脂粉卻是有毒。

商枝將調(diào)製好的胭脂,裝進(jìn)瓷盒裡,用木勺壓實(shí),便可以取出來上妝。

“你將種植的方法呈遞上去,皇上有說什麼嗎?”商枝合上蓋子,擡起頭看向薛慎之。

薛慎之搖頭,“將李家宅子歸還給我?!?

商枝詫異,“好端端,他將宅子歸還給你,是想要做什麼?”

“帝心難測。”薛慎之想到來時遇見朱淳,他說賀氏喜歡蘭草,便贈一盆討賀氏歡心,他見商枝花草並沒有特別鍾愛的,“你喜歡那些花草?”

“怎麼突然問這個?”商枝看著胭脂粉,突發(fā)奇想,製出化妝刷。用小馬毛和山羊毛,這兩種比較柔軟,可以用竹子做刷子,這樣塗脂抹粉比較方便。

薛慎之如實(shí)說道:“今日看見朱淳買蘭草給賀氏,我便問一問你,鍾愛哪種花草。”停頓一下,他溫潤道:“那一盆文殊蘭,比尋常蘭草好看一些。”

“沒有特別喜歡的花草,不過……”商枝眸光流轉(zhuǎn),“你在我窗外種的那一片茉莉,我很喜歡?!?

薛慎之莞爾,“今後再給你種一片?!?

“好啊?!鄙讨τX得很遺憾,京中再繁華,她喜歡的宅子,還是建造在杏花的那一棟。即便今後仿造出來,也失了那一份心情。

商枝將幾盒胭脂收入包袱裡,她對薛慎之說道:“今晚你做飯,我與賀夫人約好,今日去鋪面裡,將脂粉給她試一試?!?

“好。”薛慎之應(yīng)下。

商枝順便取走兩瓶沒藥精油與玫瑰精油,她先去一趟美膚館,將精油給梅朵,教她如何給客人推拿使用。

“東家,這精油賣嗎?”梅朵聞著香味,很好聞。

“暫時不賣。”商枝手裡貨少,當(dāng)然是先給客戶在美膚館體驗,知道其中的好處之後,他們纔會心動想要買。

梅朵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著精油去向洗臉的客人推銷。

商枝帶著胭脂去隔壁,高映月臉色憔悴,臉上敷著厚厚的脂粉,也掩飾不住。

高映月精神不濟(jì),見到商枝的時候,她扯著嘴角,牽強(qiáng)的笑了一下,“薛夫人,你做了哪些胭脂?”

“桃粉色胭脂。”商枝將包袱打開,拿出一盒胭脂給高映月,“賀夫人,你今天氣色不太好,不如過兩日再試?”

高映月是強(qiáng)撐著,聽商枝這麼一說,便有些撐不住,她苦笑一聲,“薛夫人,多虧你那一日提點(diǎn)我,讓我跟著賀錦榮,看他有沒有學(xué)壞。”

賀錦榮沒有與狐朋狗友在一起,而是和寶翎在一起。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寶翎撲進(jìn)賀錦榮懷中那一刻,高映月難以面對的逃了。

那一刻,有一些不解的事情,全都有了答案。

寶翎得天花,是因爲(wèi)賀錦榮接觸過豆豆,所以纔會傳染給寶翎,也就是說他們早就背地裡暗通曲款。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賀錦榮找各種各樣的藉口,出去與寶翎私會,她覺得一顆心,早就碎裂,看著問她找爹的豆豆,她心口窒悶地疼,不知該如何回答豆豆。那一瞬間要和離的念頭,被豆豆清脆的笑聲擊潰。

她無法容忍欺騙與背叛,縱然和離,遭遇世人的指點(diǎn)與不理解也好,孃家不接納也罷,她都不想活在謊言之中??墒撬荒懿还芩亩苟梗x開賀家,豆豆該怎麼辦?他又如何在世人異樣的眼光與尖銳的言語中擡起頭來?

高映月想著豆豆臉上天真爛漫的笑容消散,她對賀錦榮生出恨意。

他若喜歡別的女人,擡進(jìn)府中,她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可他偏偏與她的表妹牽扯在一起,高映月便覺得噁心。

商枝心裡已經(jīng)清楚,高映月撞見賀錦榮與寶翎私下幽會。

“你心中如何想的?”商枝詢問道。

“我怎樣都好,就是舍不下孩子?!备哂吃乱誀?wèi)她爲(wèi)了孩子能夠隱忍這一樁婚姻,可是看著賀錦榮若無其事,溫柔的抱著她時,她就想要乾嘔。極力的剋制住,想要將他那隻手拍開的衝動,最後終究是抑制不住,將他推開,看著賀錦榮愕然的模樣,她只能掩飾的說累了。

商枝知道勸和不勸離,但是作爲(wèi)新時代女性,她遇見這個問題,肯定是踹掉渣男,有多遠(yuǎn)叫他滾多遠(yuǎn)。

但是這個時代,對和離的女子,包容度很低,何況高氏有許多顧慮,商枝倒不知道怎麼勸。

“順心而爲(wèi)?!鄙讨ψ钺嶂徽f出這幾個字。

高映月疲憊的靠在椅背上,單單幾個順心而爲(wèi)的字,對她來說有多麼的艱難。

若是賀錦榮對孩子不好,豆豆不曾依賴他,高映月能夠快刀斬亂麻。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备哂吃驴嘈σ宦?,眼底佈滿無奈。

商枝也便不談這個話題,她打量著鋪面,目光落在顯眼八寶景天,紫紅與淡粉兩色。

高映月順著商枝的視線望去,她介紹道:“這是八寶景天,開花是大朵傘狀,很漂亮。賀錦榮姐姐最喜歡這種花,我鋪?zhàn)娱_張,她送過來兩盆?!?

“是很好看。”商枝愣住了,連忙問道:“你說賀氏喜歡八寶景天?她不是喜歡蘭草嗎?”

高映月道:“他姐姐未出嫁喜歡蘭草,成婚後反倒不喜歡,至於原因不太清楚?!?

商枝若有所思,“是生有小孩後便不喜歡嗎?”

高映月?lián)u了搖頭,“我不太清楚……”話音一頓,她皺緊眉心,似乎想到什麼,“我記得當(dāng)初生下豆豆,窗前擺著一盆鈴蘭,氣味香甜,賀錦榮曾經(jīng)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蘭草好看,但是有毒,姐姐叮囑他,家中有小孩不養(yǎng)蘭草,否則小孩誤食便不好了。”

商枝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笑著說了一句,“今天慎之與我說遇見朱淳,他買一株文殊蘭送給賀氏,說她最喜歡這種花,我聽你說賀氏喜歡八寶景天,心裡還奇怪呢?!?

話說到這個地步,何氏因爲(wèi)什麼不養(yǎng)蘭草也便說得通,擔(dān)心孩子誤食中毒。

賀氏的子女都已經(jīng)長成,朱淳送她一盆蘭草並不奇怪。

高映月蹙緊眉心道:“賀錦榮姐姐是喜歡蘭草,卻獨(dú)獨(dú)不喜歡文殊蘭,最鍾愛的是石斛蘭與翡翠蘭。”

商枝心中一沉,朱淳不會不知道,他爲(wèi)什麼要撒謊?

商枝心裡隱約有一個不好的預(yù)感。

文殊蘭有毒,朱淳想用這花幹什麼嗎?

商枝神色凝重,心裡無法確定。

她坐不住了,對高映月說道:“胭脂我放在你這裡,你先試用,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派人告訴我。我還有一點(diǎn)事情,暫時先回去了?!?

“好?!备哂吃缕鹕硭蜕讨Τ鲩T。

商枝匆匆回府,薛慎之正在廚房做飯,她揚(yáng)聲說道:“慎之,飯菜你別做了,我們?nèi)タね醺酵庾娓概c外祖母。外祖母的消食丸不是沒有了?我們給她送過去。”

“消食丸吃多,對身體有其他影響嗎?”薛慎之將木柴抽出來,詢問商枝。

商枝含笑道:“外祖母她吃消食丸不忌口,那些沒有添加藥材,是我用山楂給她做的山楂丸子,當(dāng)做零嘴吃沒事。”

薛慎之放下心,“飯菜已經(jīng)做好,吃完飯再過去?”

如果朱淳真的有不軌之心,吃完飯過去,就晚了!

“我們陪二老吃一頓飯。”商枝挽著薛慎之的手臂,拉著他往外走。

薛慎之抽出自己的手臂,“龔星辰和沈秋還沒有吃飯,我把飯菜放在鍋?zhàn)友e溫著。”

“我去?!?

商枝利落的去廚房,鍋?zhàn)友e有熱水,拿著竹篦子放在鍋?zhàn)友e,將兩碗菜燜在鍋裡。

兩個人乘坐馬車去郡王府。

商枝與薛慎之到的時候,飯菜已經(jīng)擺上桌,嘉郡王妃與嘉郡王準(zhǔn)備用晚飯。

今晚難得的,朱淳與賀氏也在,他們坐在嘉郡王與嘉郡王妃身側(cè),拿著絹布在擦手。見到婢女領(lǐng)著商枝與薛慎之進(jìn)來,神色訝異,不過轉(zhuǎn)瞬便滿面含笑,“你們真是稀客,今上午我遇見慎之,請他來府中坐一坐,他趕著回去陪商枝。”

商枝被打趣,臉上微微泛著一絲紅暈,沒有半點(diǎn)異常,“我叮囑他早些回來,家裡有事等著他幫忙。聽說你邀請他來府中做客,慎之給拒絕了,我心裡暗罵他是個呆子。你是他舅舅,再大的事兒,也不能拒絕長輩的邀約。我這不心裡著急,擔(dān)心舅舅多想,便帶著慎之過來?!?

朱淳臉上的笑意濃郁,“都是一家人,如何不能體恤?”

嘉郡王妃見到商枝很高興,指著身邊的位置,“枝枝,你坐在外祖母的位置上來?!?

賀氏臉上的笑容一僵,嘉郡王妃身邊坐著的是她女兒朱惠。

朱惠不喜歡商枝,一個從鄉(xiāng)下來的村姑,外頭將商枝捧到天上去了,也改不了她的出身。一隻野雞,落在鳳凰堆裡,就是鳳凰了?

何況,她還討嘉郡王妃的歡心。

分明是她的祖母,無論她如何小意討好,她都只是淡淡地頷首。

嘉郡王妃身邊只有她和嘉郡王,她開口讓商枝坐在身邊,只能自己挪位置。

朱惠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挽著嘉郡王妃的手臂,軟聲撒嬌,“祖母,您真偏心,只喜歡錶嫂。她一來,惠兒就得靠邊站了。”

嘉郡王妃雖然不喜歡朱淳,但是朱惠逢年過節(jié),都會給她準(zhǔn)備一份心意,如今撒嬌不願移開她的身邊,便只得讓嘉郡王挪位置。

商枝原來要阻止,但是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她在嘉郡王與嘉郡王妃中間的位置坐下,薛慎之則是坐在嘉郡王的身邊。

朱惠貼心的給嘉郡王妃挾菜,放在小碟子裡,“祖母,這是芥菜,可以清熱敗火,爽脆清甜,很可口的一道素菜?!?

嘉郡王妃挾一筷子準(zhǔn)備嘗,商枝含笑道:“芥菜性味辛溫,歸肺、脾,胃經(jīng),具有利尿止瀉,祛風(fēng)散血、清熱解毒的作用。也可以明目通腸胃,但是苦味較重。外祖母喜歡甜食,只怕她吃不慣。”

商枝擔(dān)心朱淳將文殊蘭放在菜裡,文殊蘭的莖幹是綠色,完全可以和芥菜混在一起,分辨不出來。

商枝將嘉郡王妃碗裡的菜給挾過來,“我嘗一嘗?!?

朱惠挾一塊煎藕盒放在嘉郡王妃的碗裡,然後給商枝與薛慎之一塊,笑臉盈盈地對薛慎之說道:“表哥,我聽說表嫂開了一間醫(yī)館和美膚館,美膚館的生意很好,她都經(jīng)營管理不過來。正好我對美膚館很感興趣,賦閒在家中無事,可以讓表嫂教我如何做美膚膏嗎?”

賀氏一怔,沒有料到女兒打起美膚品的主意。不過學(xué)到製作美膚品,日賺鬥金不成問題,商枝這幾間鋪?zhàn)?,賺錢都賺到手發(fā)軟。

“是啊!商枝,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表妹可沒有你能幹,你多提點(diǎn)她一下,能學(xué)點(diǎn)傍身的本事,不說能夠嫁給一個好人家,還能夠給你分擔(dān)。你和慎之成親,到時候要孩子了,美膚館惠兒也能替你打點(diǎn)?!辟R氏提出建議。

朱惠十分眼紅商枝的美膚館,那些美膚品她都用過,效果很好,但是太費(fèi)銀子。如果她學(xué)會了,不但能掙錢,還能省一筆。

“表嫂,你就教教我那個香凝膏和玉容丸,我瞧著很不錯。”朱惠聲音嬌軟,甜的發(fā)膩,央求著商枝,“表嫂,我們是一家人,你不會和我們見外的,對嗎?”

商枝心裡冷笑,好一個一家人!

“學(xué)制美膚膏,還需要一些天分在裡面,若是沒有天賦,我就算挖空心思去教,也未必能學(xué)會。你如果想要香凝膏和玉容丸,我倒是可以各送你一瓶?!鄙讨χ苯泳芙^,根本就不去看朱淳他們一家子的臉色,順手挾一塊煎藕盒放在朱惠的碗中,“都是自家人,當(dāng)做我送給你的見面禮?!?

商枝覺得後宅裡的事,她這個女人來解決就好。至於薛慎之,他只管解決外頭的事情。

“你表哥不懂這些女人用的東西,你問他也是白問。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商枝見朱惠臉色不太好,掩飾的夾著煎藕盒吃,嘴角微微上揚(yáng),挾一塊翡翠豆腐放在嘉郡王妃碗中,這是朱淳沾過的。

朱淳一不留神,看見朱惠將煎藕盒放入口中,面色微微一變,想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

朱惠已經(jīng)吞嚥一口下肚。

商枝趁著這個功夫,在嘉郡王妃耳邊道:“待會我給您做藕粉桂花糖糕?!?

嘉郡王妃眼睛一亮,就吃商枝給挾的一點(diǎn)菜,別的再沒有動過筷子。

嘉郡王耳朵動了動,也不動聲色放下筷子,端著茶杯在喝。

薛慎之已經(jīng)從商枝第一次阻止嘉郡王妃吃芥菜,就發(fā)覺有問題,也不怎麼動筷子,反倒是朱淳與賀氏吃的不算少。

朱淳看著二老放下筷子,他也便放下碗筷。

商枝給朱淳斟一杯茶,然後再給薛慎之斟茶。

朱淳看著薛慎之喝了,然後才端著潤喉。

朱惠不死心,因爲(wèi)只有商枝一個人做美膚館,如果她學(xué)會了,那得賺多少銀子?

“表嫂,你都還沒有教我,怎麼知道我不會?還是說你怕我學(xué)會,和你搶生意?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和你打擂臺。如果你不信任我,就讓我?guī)湍愦螯c(diǎn)美膚館?外人給你打點(diǎn),比不得自家人。”朱惠根本不給商枝拒絕的機(jī)會,“表嫂,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就去美膚館。”

轉(zhuǎn)而,朱惠與嘉郡王妃說話,就怕商枝尋著空隙拒絕她,“祖母,表嫂她人真好,我一定不辜負(fù)她一片心意,好好跟著她學(xué)。到時候啊,我回來給您洗臉,做美膚品孝敬您。”她朝商枝眨一眨眼,俏皮道:“表嫂,你不會剝奪我表孝心的機(jī)會吧?”

商枝面色如常,含笑道:“行啊,你明天要準(zhǔn)時到,我不喜歡不守時的人?!?

朱惠見商枝應(yīng)下,愉悅道:“表嫂,我先謝謝你,你可不許藏私哦!”

商枝掩住眼底的冷意,“怎麼會?只要你願意學(xué),我自然願意教?!?

朱惠生怕商枝會反悔,立即拉著賀氏離開。

朱淳也不太好留下來,起身告辭。

他們一走,嘉郡王妃連忙催促商枝,“商丫頭,你快去給我做藕粉桂花糖糕。”

商枝無奈,與嘉郡王妃一同去廚房。

商枝準(zhǔn)備藕粉,糯米粉,蔗糖,釀的桂花蜜,全都混放在一起,加入羊奶攪拌的沒有顆粒感爲(wèi)止。碟子裡刷一層油,倒入拌好的藕粉,放入鍋中蒸將近兩刻鐘。蒸好之後,再撒上一層醃製的糖桂花,繼續(xù)蒸一刻鐘,脫模,切成塊。

嘉郡王妃與嘉郡王兩個人,一人端著一個碟子,滿足的吃著桂花糕。

吃完之後,嘉郡王問商枝,“今晚的飯菜有問題?”

商枝還未開口,外面便傳來忍冬的聲音,“郡王妃,大小姐她腹痛難忍,夫人派人來請表少夫人去給她診脈?!?

商枝對嘉郡王說道:“今日慎之碰見朱淳買一株文殊蘭,這種花有毒,只要不誤食用不會有關(guān)係。之前我並未當(dāng)一回事,許多人將文殊蘭當(dāng)盆景養(yǎng)在家中,是高映月說賀氏並不喜歡文殊蘭,我覺察出事情有異,纔過來找你們,哪裡知道他們真的在飯菜裡放了文殊蘭?!?

並不在她以爲(wèi)同色的芥菜裡,而是放在煎耦盒裡,藕孔裡面加了餡兒,商枝便覺得有問題,挾一塊放在朱惠碗中,只是朱淳並未及時反映過來,就讓朱惠誤食。

“混賬東西!”嘉郡王臉色青黑,怒到極點(diǎn)。

嘉郡王妃脣邊浮現(xiàn)一抹譏誚的笑,拍了拍商枝的手背,“你先過去確認(rèn)一下,免得有些人啊,給人一通哭鬧,就心軟的以爲(wèi)冤枉人。”

嘉郡王臉色訕訕。

商枝出門,跟著賀氏派來的婢女準(zhǔn)備過去,卻被朱淳的人攔下來,“老爺說不用勞煩表少夫人,大小姐受涼腹痛,已經(jīng)請郎中看過,並無大礙。”

“沒有事就好,我過去看一看惠兒表妹,問她明天去不去美膚館?!鄙讨Σ坏热藬r著,直接去往朱惠的院子。

朱惠臉色慘白的躺在被窩裡,商枝進(jìn)來,就發(fā)現(xiàn)她呼吸不整,隱忍著疼痛。

商枝坐在牀邊,給朱惠掖被角,手指不經(jīng)意間滑過她的脖子,一片滾燙,脖子處的脈搏的也在加速,這顯然就是文殊蘭中毒的癥狀!

根本就沒有得到緩解,朱淳派人攔下她,是擔(dān)心被她看出端倪。

“惠兒表妹,你如今好些了嗎?”商枝語氣低柔的詢問。

朱惠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一點(diǎn)了。表嫂,我明天會去美膚館?!?

商枝無語,敷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賀氏端著一大碗濃茶進(jìn)來,扶著喂朱惠服用下去。

朱惠腹中的疼痛緩解,她悄然鬆一口氣。緊接著,她面色一變,掀開被子下牀,直奔淨(jìng)房。

朱惠劇烈下泄,雙腿發(fā)軟,站都站不穩(wěn)。

“老爺呢?”賀氏急紅了眼睛,扶著虛脫朱惠,淚水掉下來,“快去請郎中!”

婢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老……老爺身子不爽利,在房中歇息了。”

商枝抿脣忍笑,只怕朱淳也拉的不比朱惠輕鬆。

她給朱淳倒茶的時候,拿杯子的手指有毒,毒粉抖落在杯底,朱淳喝茶就中毒了。毒性和文殊蘭一樣,她來時就準(zhǔn)備好的,爲(wèi)的就是不動聲色讓朱淳自食惡果,而他還覺察不出是她動的手,以爲(wèi)是著自己的道。

賀氏看著朱惠痛苦的模樣,想讓商枝給治病,想到朱淳說的話,生生忍住了。

商枝確定朱惠中的毒,並不就留,轉(zhuǎn)身回去了。

朱淳上吐下瀉,拉的快要脫肛,最後實(shí)在沒有力氣走動,被隨從扶著倒在牀上,臉色灰白。

他明明記得文殊蘭是放在藕盒裡,還有煨鹿筋裡面,這兩樣他都沒有碰,怎麼就中毒了?

肚子裡翻江倒海,朱淳掀開被子下牀,雙腿軟成麪條,絆倒在地上。一聲悶響,臭氣在屋子裡蔓延。

隨從臉色憋紅,幾乎作嘔。

朱淳臉黑了。

“快給我拿褲子!”朱淳爬起來,疾步去往淨(jìng)房,“打水!”

朱淳沐浴換一身乾淨(jìng)的衣裳,整晚都沒有辦法入睡,全都在往淨(jìng)房跑,一連拉三天,眼窩都深陷進(jìn)去。等他再次上早朝的時候,百官看著他的眼神,全都帶著異樣,並不知道他拉褲子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

——

龔星辰與沈秋去平子灘,村婦幫著紡織布,他們?nèi)ナ肇?,拉回來染色?

沈秋力氣大,幾卷布輕鬆扛在肩膀上。

龔星辰將一捆布給紮起來,提起準(zhǔn)備扛在肩膀上,手裡一鬆,被沈秋拎著扛走了。

龔星辰:“……”

沈秋絲毫不知道她的舉動傷到龔星辰脆弱的自尊心,腳步很穩(wěn)的往前走。

“喂!你這個女人給小爺站??!”龔星辰追上沈秋,“你,把布都給我!”

沈秋看著看著龔星辰單薄的身板,一言不發(fā)往前走。

嘿呀!好氣??!

他被這女人鄙視了!

龔星辰覺得他要在沈秋面前,表現(xiàn)出男子的勇猛氣概,仗著身高的優(yōu)勢,直接從沈秋肩膀上,將布扛在肩頭,見沈秋抿脣望來,他擡手展示一下自己強(qiáng)健的臂力,“我還能單手扛你!”

沈秋看他一眼,扭頭往前走。

龔星辰覺得自己的智商被鄙視了!

他小跑幾步,擋在沈秋的面前,“你別不相信,我看著瘦,力氣可不小……”

龔星辰話音戛然而止,瞪圓眼睛,看著沈秋將他倒拔蔥,提著放在她身後,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了。

龔星辰看一看沈秋的細(xì)胳膊細(xì)腿,又看看自己又高又結(jié)實(shí)的身材,就那麼,輕輕一下,就將他給——提!起!來!了!

龔星辰小心臟受到衝擊,默默跟在沈秋身後,將布堆放在馬車裡,看著沈秋坐在車轅上,他忍不住問道:“你是吃牛長大的嗎?”

“我是孤女。”沈秋冷淡道。

“哦。”龔星辰撓了撓頭,“你們鏢局裡的人,力氣都和你一樣大?”

沈秋看著他不說話。

龔星辰被她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臉,乾咳兩聲,挪到馬車裡面。

沈秋趕著馬車去染坊,龔星辰將布卸下來,看著等著他的沈秋,之前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經(jīng)過商枝那一天的問話,龔星辰被沈秋盯著看,胳膊腿都不知道咋擺放。

他擡頭望了望天,“我請你去酒樓吃飯。”擔(dān)心沈秋會拒絕,連忙說道:“大雞腿,一盤子裡有六個大雞腿,都給你吃?!?

沈秋眼睛裡閃過微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兩個人去酒樓吃大雞腿。

龔星辰點(diǎn)兩盤大雞腿,沈秋一盤,他一盤,兩個人,各自吃著各自盤子裡的,井水不犯河水,相當(dāng)和諧。

沈秋吃完飯,坐在一邊等龔星辰。

龔星辰看著沈秋碟子裡六個大雞腿全都吃完了,他看一眼自己碟子裡還剩下的兩個大雞腿,拿起一隻,將碟子推到沈秋面前。

枝枝說過,男子要照顧女子,方纔像一個男人。

沈秋看著龔星辰淺笑地看著她,十分期待她將雞腿給吃了。以爲(wèi)龔星辰吃不下,默了默,將碟子拉到面前吃雞腿。

龔星辰看著沈秋風(fēng)捲雲(yún)殘的吃完,默默地看一眼手裡的大雞腿,掙扎了一下,放在碟子裡。

沈秋說,“吃不了這麼多,以後別點(diǎn)這麼多,浪費(fèi)。”

龔星辰撇了撇嘴,帶著沈秋出門,他有浪費(fèi)的機(jī)會嗎?

結(jié)賬,走出酒樓。

“辰哥哥?!?

一道清麗如夜鶯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龔星辰回過頭望去,就看見一位二八少女,正盈盈俏麗在街頭豔陽下。穿著一襲素淨(jìng)的白裙,如絲緞般流瀉的長髮,如同水墨般脫俗。

她彷彿水塘裡含苞而綻放的白蓮,氣質(zhì)純淨(jìng)而清新。絕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淺淺得笑意,巧遇故交的喜悅。

“辰哥哥,真的是你?!鳖欪L鶯款步而來,站在龔星辰的面前,美目望向一側(cè)的沈秋,“這位姐姐是誰?”

龔星辰望著光暈裡的顧鶯鶯,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以爲(wèi)看見了顧非煙。

直到她走近了,才發(fā)覺不是。

龔星辰面色沉靜,看著做顧非煙打扮的顧鶯鶯,蹙緊眉心,“顧伯父與顧伯母一起回京了嗎?”

“父母親在安陽府城還有一些事情,讓我先回京城,如今還未找到落腳點(diǎn)?!鳖欪L鶯說明自己的處境,詢問起龔正華夫婦,“伯父伯母身體如何?不如我隨你一起去拜訪。”

龔星辰看著水蓮手裡提著禮盒,嘴角抿緊,“你是早有準(zhǔn)備?特地在這裡等著我?”

“辰哥哥,我今日來京城,怎會知道你在何處?這是父母親準(zhǔn)備的禮品,讓我拜訪伯父伯母。”顧鶯鶯眼底積蓄著水霧,嬌柔的模樣令人心底生憐,“辰哥哥,我不如姐姐能幹,出事不周全,父母親方纔不放心我。我雖然與姐姐相貌相差無幾,卻不及姐姐聰慧,你不喜歡我也很正常。”

龔星辰聽顧鶯鶯提起顧非煙,臉色緊繃,一言不發(fā),擡步朝馬車走去。

顧鶯鶯咬著下脣,生怕是惹惱了龔星辰,小心翼翼,膽怯的跟在他身後、

龔星辰見她這副模樣突然想起顧非煙惹他生氣,也是這般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一旦他繃不住,與她說一句話,她眼底便閃過清澈靈動的光芒,繼續(xù)惹他生氣!

龔星辰心中一嘆,顧鶯鶯是顧非煙最疼愛的妹妹,他也不好將她趕走不管。

顧伯父,顧伯母並不在京城,她一個人住在客棧也不安全。

“上來吧?!饼徯浅綄ι蚯锏溃骸澳憷话??!?

顧鶯鶯朝龔星辰嫣然一笑,“星辰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龔星辰聽到這一聲輕喚,背脊一僵,坐在車轅上,讓沈秋坐進(jìn)車廂裡。

他捏一捏眉心,顧鶯鶯以前與顧非煙長得很相似,但是性情南轅北轍。顧鶯鶯喜歡穿紅衣,從來不肯穿白衣裳,性格十分驕縱,如今竟是脫胎換骨,若非一些細(xì)微之處,旁人就會誤認(rèn)爲(wèi)她就是顧非煙。

龔星辰不知道顧鶯鶯這次回京是爲(wèi)了什麼。

而且,特地模仿著顧非煙。

龔星辰抱著腦袋,覺得頭痛。

不一會兒,沈秋從車廂出來,坐在另一邊車轅上。

龔星辰莫名的,有一點(diǎn)心虛。

馬車去龔府,需要先經(jīng)過薛府,龔星辰拉住繮繩,馬車緩緩?fù)O聛?,沈秋跳下馬車。

“辰哥哥,到了嗎?”顧鶯鶯掀開簾子,露出半邊臉,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商枝身上,眸光微微閃爍。她向前傾身,仿似無意貼在龔星辰的後背上,氣若幽蘭的在他耳邊說道:“辰哥哥,你認(rèn)識她?”

一股若有似無的冷梅香縈繞在鼻端,龔星辰收緊手指,跳下馬車避開顧鶯鶯的靠近。

“她是我妹妹?!饼徯浅矫幌卤亲?,對顧鶯鶯說道:“前面不遠(yuǎn)就是了,這馬車是枝枝的,我們走回去?!?

顧鶯鶯將手遞給龔星辰,商枝握著她的手,含笑道:“姑娘,男女授說不清,我扶你下來?!?

商枝看出龔星辰對顧鶯鶯的避讓,便率先一步上前,爲(wèi)龔星辰解圍。

“有勞妹妹?!鳖欪L鶯含笑道謝,順勢走下馬車。

龔星辰對商枝道:“我先送她回去,待會來這蹭飯。”

“好?!?

“走吧。”龔星辰往前走去。

顧鶯鶯朝商枝略微頷首,跟在龔星辰的身後,在即將要到龔府的時候,她停下腳步,“辰哥哥,你還是很討厭我?”

龔星辰目視著前方,“沒有?!?

顧鶯鶯咬著下脣,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龔星辰,“這是姐姐留給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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