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發現自己的渺小,她就不可能再碌碌無爲。
白錦蘇接連幾天都去藥廠,各個環節都看,仔細認真地讓金榮害怕,甚至細微到記住夥計媳婦最小的兒子多大。
“我們現在有200個工人,熟練的把頭三十個,剩下的也是去年就跟著我們乾的活計,現在大都可以獨當一面了!”
白錦蘇坐在原先金榮辦公的巨大木桌前,翻閱著由小童親自整理出來的資料。
“而我們的市場,也就是那些訂單,據我所知多數都是偏北方的客人,畢竟南方距離京城遙遠,一時半會兒蓮花清瘟丸效果好的消息還傳不到——”白錦蘇又是一頓,看金榮的眼光帶著審視和冷靜。
金榮發現白錦蘇怎麼一下子變得這般積極,好像很缺錢的樣子,雖然以前的白錦蘇也熱衷賺錢,但是賺的都是些小錢,像這樣積極的跟他討論,認真地翻閱資料,動輒就上上百萬的計劃,這還是第一次。
“這十天,我打算乘船帶著100件蓮花清瘟丸到南方走一趟,回來,我再走一趟東北,——這事,我說了算!”
看著金榮想要搶話,白錦蘇直接下定論。
聞言,金榮渾身緊繃,一臉冰冷,“啪!”將手裡抱著的訂單往桌子上一甩,冷酷轉身,碰,摔上門。
儘管和金榮不歡而散,儘管發現未完成的訂單還那麼多,第二天,白錦蘇還是帶著30件300瓶蓮花清瘟丸,連帶著最好的三個要把頭,悄悄地去了乘船去了南方。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小錢。
金榮沉默的看著由小童交給他的白錦蘇親筆信,也就寥寥幾個字:替我看著家!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囂張的意味,讓人覺得他金榮就是她的家僕。
金榮將信扭成紙團,復又展開,憤怒的撕成碎片的當下,白錦蘇在船上暈都轉向三天,終於到達了她的第一個目的地中原腹地——洛陽。
洛陽,與現代的洛陽一般也是大楚國牡丹花的王國,因著天氣溫暖,四月初的洛陽牡丹,已經漸將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更多的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即便如此,也吸引了大批的文人墨客來此觀賞,順便留下墨寶。
下了船,上了碼頭,琳瑯滿目的店鋪多可看出此地繁華。
“二爺,這裡真不錯!”
牛把頭是專門負責配藥的把頭,幾個兒子都在平縣的藥廠裡擔任要職,這次他隻身跟著小姐來,只想儘快完成了任務,早點回家和家人團聚。
“是啊,真不錯!”李把頭也是老人,不過,他單身一人,是金榮手下的把頭,爲人老實,身材高高的瘦瘦的,手裡搖著一把文人才用的摺扇,看一眼川流不息各自忙碌的人潮,由衷發出感慨。
“白大夫,你沒事吧!”扶著白錦蘇出來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這般喊出來才記起白錦蘇早先交代過,大家在外就喊她白二爺。
兩位老者隨著聲望去,也都被眼前俊俏儒雅的小公子給驚到,轉而又是不可言的暗暗失笑。
搖著紙扇從船艙裡出來的十三四歲少年,生著一張絕美的俏臉,脣紅齒白,明眸皓齒,一雙狹長的眼眸與瀟灑中帶著點狂狷,與溫雅中帶著點冷冽,著一身月白外袍,中氣十足的腳步,帶出一種不染塵仙家氣質,腰間束著白玉腰帶,將那文秀的纖細襯出,腰帶兩邊綴著兩塊價值連城的碧綠色玉佩,顯出幾分屬於貴族的富貴之氣,宛然一個出身高貴的豪門闊少。
“明俊,購一輛馬車,將船上藥箱儘快搬下來!”
雷厲風行的吩咐,讓看傻眼的兩位老者,立刻加入搬藥的行列,只因爲自己的東家,現在稱呼白二爺的翩翩公子都自己抱了一件藥,從船上走下來。
碼頭上忙碌的人羣前一秒還覺得白錦蘇是豪門大少的,下一秒覺得她也太平易近人了些,哪有主人幫著下人卸貨的!
不敢說他是故作富貴打扮,因爲單單那兩塊玉佩,最起碼價值百萬!幾個手裡沒活兒的中年男子揍了上來,躍躍欲試。
“公子,需要幫手嗎?”
帶頭的一箇中年人,一等白錦蘇放下貨,就上來搭訕。
“像這樣的一件貨,我們幫您從船上搬到車上每件只要您三個錢!”
“好,不過我的貨都是貴重的,千萬不能出差錯!”
白錦蘇略微點了點頭,慎重的對著中年人交代著。
“李管事你進船艙看著,牛管事你到岸上看著來,讓他們搬吧!”白錦蘇又喝住了想要再次進船艙的牛把頭。
牛管事下了船,中年人吆喝著人手,上船,一會兒會兒功夫,三是箱貨物一個不差的從船上搬了下來,白錦蘇給中年人三十個錢,又打賞了一兩銀子,囑咐著人散了,沒一會兒,明俊也就是白錦蘇在藥廠親自培養出來的屬下,趕著一臉通體全黑的馬車過來。
再沒喊人,白錦蘇四個人將三十件貨物,輕鬆的搬到馬車裡,進了城。
這一會兒的功夫,河道衙門已經接到了暗報,碼頭有一個俊朗少年帶著一匹貴重貨物進了城,運河手札是平縣的。
“明俊,讓你打聽的最貴客棧,可是哪家?”白錦蘇一坐穩,又拋出一個問題,看到李、牛兩個把頭一愣一愣的。
“打聽到了,我剛纔也跟馬車的原主人問了,是江南首富南宮焰開的一品軒!”駕車的明俊,笑著回頭,沉聲說道。
這個明俊,原先是個碾藥的,後來,白錦蘇發現他事事鉅細,而且暗中留意著碾藥的種類,最後乾脆調他做了最年輕的配藥師傅。
這人幹活麻利,心思細膩,往往讓白錦蘇覺得意外,這次特意帶他出來,白錦蘇有意栽培他做新藥廠的掌櫃。
再看,李把頭有些興奮的半揭車簾往外看,白錦蘇也跟著往外瞧。
寬闊的大道上,兩邊是鬱鬱蔥蔥的大樹,後面是一排排青磚黑瓦的鋪面,自比平縣要繁華許多,街上走的多數人都穿著錦緞製成的外袍,三三兩兩的讀書人,帶著高高的東坡帽,一邊走一邊議論著什麼,一派風雅。
偶爾看到一座涼亭,隱隱飄來絲竹管絃之聲,偶爾又聽見幾聲洪亮的說書聲,伴著一陣鬨堂大笑,街上也有步行的女子,也並沒有遮著面,只是身旁有幾個丫鬟模樣的人陪著,上身穿著小巧的夾襖,下身是連身的羅裙,襯著纖細的腰身,別提有多好看。
偶爾,也看到抱著竹編的籠子叫賣的大嬸,或者嬉戲的一羣孩子,手裡個個拿著個糖人,穿著也比平縣的人要好。
這些都是富裕的表現,白錦蘇自然留意。
“碧玉,將馬車趕到最快,我嫂子快生了!”
另一個車道上,一輛豪華的四輪馬車風一般的在街上疾馳,馬車上一身嫩黃的傲嬌少女探出頭,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帶著驚恐,朝著駕車的少女喝道。
她的身旁斜躺著一個盤著髮髻的少婦,一身寶藍色外裳,此時嬌柔的小臉上一臉痛苦表情,再看她腆這一個大肚子,應該是要生產了。
一個急速的轉角,不可抑的,碰,兩輛行駛的馬車相撞。
白錦蘇在車廂一陣搖晃之中,迅速抱著臨近的三箱藥品,也就是一瞬的事,馬車側翻在一旁,還好駕車的明俊先一步跳了車。
“啊——痛——痛——”一身淒厲的呻吟,從頭頂傳來,入目的紅色,讓白錦蘇只想罵娘,她的一身白袍全被婦人染成了紅色。
這個瘋子到底是誰,敢帶著個臨盆的少婦在街上跑!
“你這人是怎麼駕車的?”
明媚的嫩黃在白錦蘇面前輕輕飄過,下一秒一個五官漂亮的少女一把抓住了明俊衣領,怒氣騰騰的吼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若果我嫂嫂出了什麼事,你們這幾個賤民休想脫得了關係!”
“月兒,回……回來——”還好壓在白錦蘇身上的婦人,還有點理智,可是巨痛,讓她一張小臉慘白,發出的聲音也變得低弱。
“嫂子,你沒事吧,月兒這就帶你去看大夫,嫂子你,別怕!”少女轉身回來,白錦蘇也被她精靈一般的容貌驚住,原來洛陽出美女的傳聞是真的。
少女試圖將少婦從地上扶起來,不料,一雙驚恐落入一對含諷帶嘲的狐貍眼眸。
南宮月眼中的少年,即便是一身血污,也不減他一絲風華,也是這張狂的紅,讓南宮月第一次覺得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如此漂亮美豔。
“你,你可以——幫幫我嗎?”一向眼高於頂,任意而爲十三年的南宮月,不知道爲什麼糯糯的開口,向一個陌生少年求救。
白錦蘇望著若烈焰一般驕傲的少女周身泛起濃烈恐懼,不自知的生了憐惜。
“幫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語氣帶著幾分刁難,若仔細聽明明是玩笑的口吻,熟悉白錦蘇的人都知道,隨便答上一句,白錦蘇都會出手。
南宮月嬌憨的看著少年,似乎不能理解少年口中所謂的好處是什麼?其實,若在平日遇到這般無禮的,少女早將腰間的火紅鞭子揮了出去。
“幫了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白錦蘇再問,她有的是耐心,這個少婦,大概還有十五分鐘纔會生產,她有的是時間等。
“我們家小姐是江南首富南宮焰的妹妹,而地上躺的是小姐的二嫂,公子好生無禮,誤了夫人看診的時間,還好意思跟小姐討好處!”
碧玉過來,看白錦蘇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厭惡,防備。
“小姐,我們快找人將婦人送回去吧!”
白錦蘇不生氣,她懶得跟這種人生氣,不需要她的幫助,那真是太好了!
“明俊,重新找馬車來,立刻清點我們的損失,一瓶藥十二兩銀子,——看看,這位小姐究竟要陪我們多少錢!”
白錦蘇大步走上去,一個一個忙著將翻到的箱子扶起來,幸好是木質的,裡面每一瓶之間還放了棉花,還好,出發的時候做了準備,又添了些棉花就怕船太顛簸,打碎了瓷瓶。
“小姐,我們快走吧!”
碧玉一聽白錦蘇讓她們賠銀子,恨不能上前將所有的木箱敲碎了,就這破箱子,能值幾個錢,耽誤了少夫人生產,二少爺定讓你們傾家蕩產!
碧玉來扶,周氏根本就直不起腰,豆大的汗水從她的脖頸處留下來,她覺得她快要生了——“月兒,我……我——要生了——?。 庇质且魂囃?,周氏咬緊牙關,也沒忍住呻吟,漸漸地,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
還有十分鐘。
也就是約兩個規律宮縮的時間!
白錦蘇三人將全部的箱子堆到一起的時候,明俊非常給力的喊來了一臉馬車,囑咐車伕,只要將貨物和人送到附近的一品軒,那輛翻到的馬車,還有那一匹馬就是給他的報酬。
“想讓我幫忙,給我什麼好處!”
白錦蘇再次嚴肅的問了一遍,聲音低沉,表情凝重,半點沒有要挾人的意思。
可是,她那瀟灑鑽進車廂的舉動,還是透著一股漫不經心。
南宮月咬著牙,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人見死不救,豬狗不如,真是浪費了那一身臭皮囊!
“明俊,我們走吧!”
白錦蘇放下車簾,明俊駕著馬車向不遠處的一品軒駛去。
“小姐,一定要給二爺說,讓他好好教訓這個人!”碧玉看得出自家小姐的失望,狠狠地說道。
“月兒,快,快去通知大少爺,說,說,我要生了!”
那痛死的少婦,突然睜開眼睛,嘴裡嘟叨的不是她的夫君二少爺南宮烈,而是南宮家的一家之主,執掌南宮所有生意的南宮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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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著少婦眼中的依戀,碧玉的眼色不自覺的深了深,內心裡一個想法咆哮著:這個人就這樣死了,最好!
“快,大家幫幫忙,將我嫂子擡到一品軒去吧,她是一品軒的二少夫人!”
南宮月沒經歷過這樣的無助,平日裡爹孃,大哥,二哥寵著,什麼事都不用她出手,只是今早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二嫂嚷著身子不舒服,讓她帶著她去瞧大夫。
她偷偷離家北上尋找大哥,還沒見到大哥,反而碰上原本在家裡安心待產的二嫂,這讓她驚訝的同時,不得不爲南宮家的下一代著想,收起大小姐脾氣,愣是忍著——可眼下要怎麼辦?這些人怎麼這麼沒有人性,沒看見有孕婦要生了嗎?
壞人,都是壞人!
“姑娘,想好怎麼報答我了嗎?”白錦蘇分開圍堵的人羣,優雅從容的從衆人中間走來,一身的出塵脫凡,像一個專門幫助公主脫困的王子,像一道暖光,照進南宮月慌亂無措頓失所依的心田。
“你——你——”
南宮月你了半天,見著他自然的走到周氏身邊,抓起了她的手臂,一副見鬼的高深表情。
“吩咐你的丫鬟熬一碗人蔘湯來,夫人快生了!”
白錦蘇覺得婦人好像叼著一口氣,是什麼讓她如此堅韌的等待,是的,是等待!要是她自己用力,孩子這會兒八成已經生出來了!
“你的丫鬟呢?”
白錦蘇這才發現先前那個叫做碧玉的丫鬟不見了蹤影。
“明俊,你來,將人抱上馬車,這位夫人就快生了,也許,你會是第一個見到孩子的陌生人!”聽到她的話南宮月的臉已經是慘綠了,白錦蘇還有心情開玩笑。
陪著白錦蘇出來的明俊趕忙依言,三作兩步抱著周氏上了馬車,風一般的往一品軒走,就在剛纔登記房間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家主子是有心救人的。
啪,一條滿是尖銳刺的長鞭,摔在了轉身離去的白錦蘇背上,打的她向前面趔趄了一步,白錦蘇皺著眉,回頭。
“怎麼?這就是你報答救命恩人的誠意!”
白錦蘇眼裡的犀利,讓南宮月不禁一顫,嗖的一聲,長鞭利落的挽在手腕,尖銳的長刺插入了肌肉都不自知。
“要你管!”
白錦蘇清冷絕情,淡漠疏離的聲音,一瞬間讓南宮月覺得委屈。
“我不管就要死人了!死了人,你才高興,是吧!”白錦蘇上前兩步,逼近南宮月,眼裡是濃濃的鄙夷,夾著冷漠,道:“人命關天的時候,親人生死未卜的時候,你還有心情耍你大小姐脾氣?你還是人嗎?”
白錦蘇高高揚起手,在衆人意外之時,啪一巴掌扇在南宮月臉上,頭也沒回的飛奔離去。
“這少年是誰這麼大膽?”
“是啊,他難道不知道南宮家是惹不得嗎?”
“也不一定人家家族,比南宮家厲害,你看那派頭!”
居然有人敢打江南首富南宮家嫡小姐的臉,不要命了,這消息像旋風一樣,迅速傳遍了洛陽的大街小巷,更有甚者,居然有說書的拿來當說書的題材,渲染著英雄救美的童話。
一品軒的頂級客房裡,白錦蘇順利接生了一個女嬰,看得出來,孩子的娘對於自己生了個女娃兒非常失望,當然再聽到事後趕來的高大男子冷若冰霜的站在門外時候,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怎麼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娃娃。
白錦蘇沒閒心管這麼多,治病救人,她的目的達到了,沒興趣參與到人家的家庭倫理劇中來,走出了房間。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在下南宮焰,還未請教公子名諱!”身材魁梧,結實的南宮焰站在白錦蘇跟前,將白錦蘇襯得更纖小。
就在剛纔,南宮焰在南宮月抽抽泣泣的解釋中聽得明白,是這個少年救了周氏,碧玉在一旁插嘴,也是因爲他們的馬車相撞人才出事的。
不論如何,讓孩子順利誕生,讓他不覺得對弟弟有愧,這就足夠擔得起救命恩人四個字。
“在下京城思邈堂白二爺,初來寶地,打算在這裡再開一家思邈堂,不知南宮莊主有沒有興趣?”
白錦蘇在心裡鄙視自己的攜恩要挾,不過,有方便爲何不用。
南宮焰三個字,她可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就是那鷹一樣的沉穩,泰山壓頂不變色的泰然,就該讓人生出懼怕之心。
兩人視線交鋒之後,白錦蘇臉上急不可查的出現了一絲窘迫,淡淡說道:“呃,——夫人一切正常,注意飲食,最好找個大夫給看看!”
這樣屋裡人來人往的,也不容易出人命。
真是侯門恩怨多!
“喂,你等等!”
白錦蘇只當樓下小狗在吠,慢慢騰騰的上了樓,一邊撫了撫額感慨。
看來,她沒有做接生婆的命,第一次接生,什麼沒得,人家家貧,也就免了,可是這次,明顯是金銀流水的人家,爲何也捨不得幾兩銀子的接生費,不劃算,不劃算!
“喂,說你呢!”
直到手臂不自然間碰到了某人的手指,直到衣袖被人強硬的扯住,白錦蘇才陰沉著臉回頭,一臉的,姑娘是要做什麼?
腫著半邊臉頰的南宮月,剛剛鼓起的勇氣就這麼被她瞪沒了,含羞帶怯的,扯扯白錦蘇的衣袖,道:
“你的衣裳髒了,我幫你洗吧!”
白錦蘇皺眉,再看少女眼含溫柔的小表情,這小丫頭,莫不是——錯,一定是她的理解有誤,這小丫頭指不定怎麼想著把那一巴掌扇回來呢!
“衣裳不用洗了!”
因爲沾了晦氣,她沒打算再穿第二次!就是金縷衣,她也沒那個嗜好,再穿一次。
還不放手?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你好厲害,等我二哥從家裡趕到,我一定讓他好好感謝你!”南宮小丫頭有些天真的說。
她不知道當她二哥趕來,一品軒怎一個凌亂,謝白錦蘇白錦蘇都不敢當。
“你可以叫我白二爺!”
這明顯是佔人便宜的稱呼,誰願意無緣無故喚一個人二爺,所以南宮焰才當白錦蘇是故意挑釁,可是南宮月畢竟是第一次離開父母的庇護。
“那我叫你,白二哥吧!”
這丫頭還不算太笨。
白錦蘇一挑眉,南宮月趕忙放開了人家的衣袖。
碧玉從暗處出來,站在南宮月的身後,只等二公子南宮烈從家中趕來,到時候她倒要看看這個白二爺能囂張到幾時!
“小姐,我們進去看看嬰兒,奴婢聽說是個女兒,一定像二夫人一樣溫柔賢惠吧!”
“碧玉,二嫂要是賢惠,她能腆這個大肚子到這中原腹地來!”偏偏還讓她在一品軒遇到,大家都當她是傻子不成!
“小姐,小聲點,讓二夫人聽到,又要讓二少爺來教訓你了!”碧玉拉著南宮月,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坐下,囑咐道:“二少爺來了,小姐什麼都不說,只在一邊看著,這件事,小姐無論如何都不能參與進來!”
二少爺喜歡大少爺的未婚妻周氏,並且趁著大少爺不在家強娶進門,這件事在江南幾乎是家喻戶曉,更因爲如此大少爺離家出走,五年未進家門,這也不是啥稀奇事!可小姐一旦沾上,那就有損閨譽,得,不償失。
既然二嫂子的小嬰兒目下不能看,那她就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好吃的,等會兒送給白二哥。
“我知道,我又不是沒見過大哥二哥吵架,走,到後廚看看!”
南宮月鬼靈精的往後廚跑,碧玉這才拍了怕胸脯。
“二爺,我看這一品軒也不太平,要不,我們換家店?”李把頭一副餘驚猶存的小心,差點,他小命就撂在這裡了。
“就是,二爺,咱們初來駕到,就沾染了晦氣,還是換個地方住吧!”牛把頭最想說,二爺咱現在調頭回去吧!
“明俊,你有什麼看法?”
白錦蘇還記得被人壓在身上的無助,難道那些保護她的人,被金榮調走了?
“二爺,我們還是留在一品軒,屬下打聽過全城就這一家一品軒,在我們找到買家之前,我建議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妥當!”
因爲他們四個的全部家當就是這三十件蓮花清瘟丸,只有賣掉這些藥,他們纔有辦廠的資金,在這裡也纔會有買家。
“明天你們兩位在客房裡休息,我和明俊上街尋找買家?!卑族\蘇本來就沒打算走,也覺得還是明俊的想法比較貼近她的。
“況且,你們覺得我既然無名捲進了人家的家事中,當事人沒來之前,我能安然離開嗎?”
強龍都壓不過地頭蛇,何況,渺小如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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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憑二爺吩咐!”
“聽憑二爺吩咐!”
牛把頭,李把頭適時表態。
晚上,白錦蘇怕與南宮月有牽連,晚飯直接上明俊端到自己房間。
兩菜一湯,一個炒青菜,一個魚香肉絲,一個看不出原料叫不出名字的湯,白錦蘇只拿著勺子翻攪了兩下一口沒動,囑咐著明俊原原本本的端了回去。
一夜無事。
次日清晨,白錦蘇起來下了樓,小兒就將一碗牛肉粥和油條端上她和明俊座的桌子,以店小二的意思,是他們主子請白二爺的。
“主子還說四位的吃實用度,本店全包,二爺想吃什麼只需告訴在下一聲。”
白錦蘇隱約在屏風後面看到了一個嫩黃的身影,待得她仔細去看,卻發現那裡什麼也沒有。
脣角微微翹起,白錦蘇將一碗牛肉粥細細的品嚐著,對面的明俊剛拿起一塊油條就覺得有人在瞪他,可是等他要放下的時候,隔壁終於傳來了跺腳的聲響。
一口咬下去時候,恨不能爬到清水裡漱口,滿口是鹽巴,要鹹死人!
白錦蘇高舉著碗兒,儘量偷笑的自然。
“小姐,整到了,你看那書童,你看那呲牙咧嘴的表情,哈哈哈哈!”和南宮月偷跑上二樓的將一樓盡收眼底的碧玉,指著樓下的明俊,呵呵笑道。
“什麼?我沒有要整人啊,你在我做的油條裡都加了什麼?”
南宮月氣憤的皺著小臉,她什麼時候說過要整人的,她只是想親手做東西給白二哥吃,她做的東西真有那麼難吃嗎?
壞了,讓小姐知道了,碧玉心裡有些忐忑,可是小姐哪裡做過東西,她還當她要收拾白二爺,纔在大師傅替小姐準備的面裡面故意添了好些鹽進去。
“小姐,我以爲你要與白二爺爲難,所以自作主張在面里加了鹽!”
南宮月跺跺腳,氣憤的走遠了。
白錦蘇喝完了牛肉粥,輕飄飄的出了一品軒。
明俊在她身後拼命的喝水,然後吐,估計一天都在鹹味中度過。
白錦蘇心裡還是在等南宮焰的答覆,雖然昨日南宮焰怒了,但今日的他未必會生氣。
“二爺,三爺出門前叮囑,若藥實在賣不掉,就賣給濟世堂!”明俊站在寬闊的大道上首次感到迷茫,沒出來之前,他覺得一切都不在話下,但是出來之後,尤其是昨日見過南宮焰之後,他覺得洛陽之行,不一定順遂。
“我知道,他肯定交代過了,可是,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這一年來,白錦蘇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對金榮的感激,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她,可是,靠著他,她看到世界永遠是童話了的,永遠是隻有善惡沒有灰色地帶的。
而且,在他的感情她無法接受的當下,就更加覺得愧疚,甚至虧欠。
對面街口剛好有買銅鼓的,也有買鈴鐺的,白錦蘇突然生出一個主意。
白錦蘇拔腿回了客棧一趟,手裡拿著十幾瓶的連花清瘟出來,又到對面的店鋪買了銅鼓和鈴鐺,古有搖鈴濟醫,爲什麼她就不能效仿古人。
“看病,治蚊蟲叮咬,專治小兒咳嗽發熱,驚厥,包治婦女百病,——男子早泄,不覺,不孕不育——”
明俊舉得白錦蘇越喊越沒個重點了,只不過,她的這種手段,還真的吸引了一部分人來圍觀。“有病治病,沒病養生,《黃帝內經》有曰:”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兵,不亦晚乎?“由此可鮮明地看出我們的祖先已認識到對疾病應”未雨綢繆、防患未然“的重要?!?
起初看熱鬧的人,看著少年嚴肅的樣子,跟著變得嚴肅起來。
“治不孕不育,治風寒感冒——”
白錦蘇每走一處,吆喝一聲,遇到藥鋪就進去推銷自己的連花清瘟藥丸,只是那些坐鎮的大夫多半都會隨意的將她打發了,白錦蘇也不燥不怒,每進一個藥店,她都仔細的將這個藥店有的藥名記下。
時間若白駒過隙,中午太陽高照,白錦蘇在路邊吃了一碗小面,繼續走。
“有病治病,沒病養生——”
白錦蘇這時候後悔沒給自己弄張名片出來。
一箇中年大媽見著白錦蘇盯著個大太陽在路上走,端了一碗兩文錢的蜂蜜水給她喝,白錦蘇隨手就送了那人一瓶藥丸,明俊見狀心疼的要死。
“公子真是好人,好人有好報的!”那大媽感激似的對白錦蘇說著吉利話。
“謝謝大媽的蜂蜜水,您也一樣!”白錦蘇朗聲笑道:“大媽也不要經常吃蜂蜜,蜂蜜太甜,對胃不好!”
“是,是,是,公子說的極是,一旦冷天,我就要穿厚衣裳,不然胃針刺一樣的疼,我還以爲是我人老人,原來不是!公子,還有我這個膝蓋,陰天的時候鬧騰,疼的我都睡不著覺的——公子,你能給大娘看看嗎?”
中年大媽端來了椅子,讓白錦蘇坐下,自己也搬了張椅子坐下,原來身後的吃食店是她開的,白錦蘇原以爲她就是個買蜂蜜水的。
人家是富婆的說。
白錦蘇學過一套放血的中醫療法,正好有針在手,只是沒有火焰沒法滅菌。
“大娘可有油燈,若有,我也帶了針在身上,我現在幫你扎兩針!”
那中年大媽立刻進了點,不一會兒端著一盞點著的油燈出來,笑道:“公子,你真是個好人,隨便扎,大娘皮厚!”
白錦蘇淺淺一笑,從衣袖裡取出一整套的鍼灸針,幾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立刻圍了上來,這治病的方法新奇。
“這般巧妙手法,李兄可見過!”幾人中,身材偏胖的一個眼裡噙著賣弄的得意,對著一個身材偏瘦,家境一看就不怎麼樣的年輕人說道。
“黃兄身爲洛陽首富獨子,定感受過這針紮在身上的感覺!”那男子輕輕一笑,毫不示弱,接道:“要不要讓這位公子,給你再紮上一遍!”
這幾個人誰不知道黃富貴的身子最差,時不時的就要請濟世堂的齊大夫過府瞧病,李兄這話不可不謂是在諷刺黃富貴。
“哈哈哈哈哈!”幾個人呢見著黃富貴窘態,當場大笑了起來。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郎中!”
黃富貴輕蔑的看了認真地白錦蘇一眼,嘲笑,似乎還覺得面子上無光,接道:“哎——窮小子,小爺給你一萬兩銀子,你能不能讓這些人,站著不要說話!”
只見一陣銀針飛過他的頭頂,落在他枕後第一個凸起前端,又是善根疾馳的銀針,一個挨著一個落在之後的幾個骨節之間。
“啊——啊啊——啊啊”黃富貴拼命的發聲,可是當他看清衆人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傻子、瘋子一般,嚇得立刻不敢再動!
小子,解開小爺的穴道!
黃富貴一雙瞇縫眼一遍一遍的給白錦蘇暗示,可是無人能解救他與水火,就連他剛纔嘲笑過的李兄,見著情勢不對,撒丫子跑了,就更別提此時那幾個笑得前俯後仰不講義氣的狐朋狗友。
小子,再不放開爺,爺要了你的小命!
黃富貴的威脅在別人聽來就是一陣啊啊啊啊啊的瘋喊,根本辨別不出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哈哈哈,看黃富貴這傻樣,這位公子還真有兩份能耐!”
“就是,你看他,嚇得腿都抖了!”
“一二三,咱們來數數他什麼時候尿褲子!”
白錦蘇在衆人的黃富貴的嘲笑中,替中年大媽做完了一個療程。
“大娘,急著不要沾水,也不要用熱水敷,過上三日若是有效,你可以到一品軒找我,我給你再做一次,保證你今冬胃也不疼!”白錦蘇一邊收拾著鍼灸針,一邊和藹的說道。
那中年大媽早在白錦蘇將黃富貴定在那裡不動的時候,就相信了白錦蘇的醫術,現在聽她這麼一說,滿心的歡喜。
“謝謝你啊,孩子!”
“不用謝,算是對您的報答!”
白錦蘇起身,這才拔了黃富貴脖子上的針,只見黃富貴哆嗦的俯下身子,那原本幹潔的地上猛然變得一團溼,夾著一股子的惡臭。
那看黃富貴笑話的幾個年輕人,這才覺得自己也許闖禍了。
早有精明的脫了自己的衣裳當在黃富貴面前,可是現在做這些,還有什麼用!
等他們安撫好黃富貴,哪裡還有白錦蘇的身影,罪魁禍首跑了,只留他們這些幫兇,少不了要挨家里人幾頓臭罵,那幾個人對著中年大媽一陣威逼利誘,最終得到了白錦蘇落腳的地點。
“治小兒咳嗽,治女子百病,治不孕不育——”
白錦蘇搖著手裡的鈴鐺,繼續趕路,絲毫沒發現自己身後什麼時候出現了一主一僕,那僕人弓著背,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老者——若白錦蘇這時候回頭看,她一定會驚喜的發現——那個負手而立的主子,是她認識的人。
“主子,我們什麼都不做嗎?”
那男子微微點頭,只是眼眸微瞇,俊臉帶著幾分讓身旁的僕人陌生的表情。
“主子,我們今天在哪裡落腳?”那弓著背的老者,似乎是個沒主見的,連住店這種小事都要勞煩主子。
長長的林蔭道上,一主一僕小心的跟在少年身後一直到日頭落山。
“白二哥,你回來了,你快來,我二哥說要當面謝你呢!”
白錦蘇和明俊還未進一品軒的大門,就從暗處衝出來一個嫩黃的身影,拉著白錦蘇的衣袖,甜甜的笑道。
白錦蘇經過一天的勞動,累的就差睡死街頭,這般被人強拉拽著,再好的脾氣,也有發火的時候!
“謝謝南宮小姐,請告訴令兄一聲,鄙人今日太累,只讓他送上千兩黃金,便——可!”
白錦蘇冷硬揮開南宮月的小手,決絕說道。
“好個救命恩人,你想要本少的千兩黃金,還請你將今日的食宿錢付清!”突然,從旁邊傳出一個同樣強硬的聲音,那人語氣裡夾著無盡的嘲諷。
“我一品軒概不賒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