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她之前,你先殺了我!”元楚無視金伯的緊張,默默地走出房間。
金伯低了頭,他以爲白錦蘇對於主子沒那麼重要,他家孽子也許能得償所願,誰家的父親,真的可以漠視兒子的感受。
“你是誰,幹嘛,打擾我睡覺!”半夜三更被人從牀上扔下來,是個人都會不高興,何況做慣錦衣玉食大少爺的黃富貴。
“誰讓你睡在這張牀上的?”元楚一個凌冽的掌風,殺向趴在地上不動的黃富貴。
“你有病了吧——當然是我師父讓我睡的!”
黃富貴對元楚早就不滿了,一個翻滾躲過了他的攻擊,一躍而起,高聲罵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與我師父到底什麼關係,我師父還容忍你到現在,就是平常人家的女子都懂男女大防,何況我那冰清玉潔的師父她老人家!——若你沒有娶她之心,早早收拾東西滾蛋,免得日久天長,壞了我師父——清譽!”
什麼東西!
拽什麼!
若師父不喜歡,還不是陌生人一個!
高傲什麼!
黃富貴突然覺得耳際的風都不動了,他整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捏在手裡,黑夜讓他看不清這個男人的表情。
但他想,這人——
惱羞成怒了?
想殺了他?
笑話,他會怕,他就不叫黃富貴。
“你還是少動我爲好,不然讓我師父知道定不饒你!”
黃富貴笑得胸有成竹,那雙泡泡眼甚至帶著幾分挑釁,就怕他不揍他,要不然,他就可以跑出去跟師父哭訴了。
半響,靜靜的室內,只聽啪的一聲,黃富貴若死魚一般趴在地上,再也沒力氣爬上牀,聽著大力關上的門,嘴角忽然噙著一抹怪笑。
四月的洛陽,風裡面都帶著一股牡丹的甜膩芬芳,穿著一身灰色男裝的白錦蘇,臉上塗著厚厚的用鍋灰調製的護膚品,擠在擁擠的人羣中,上了回平縣的船。
她沒跟明俊他們道別,也沒回客棧再見元楚,這時候,她心裡記掛著的是多日不見的家人。
“主子,人不在那裡!”
金伯趔趄著進來,一早上的奔跑讓他上了年紀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元楚悠悠轉身,一身月白色外袍,看上去還是那麼瀟灑飄逸,風度翩翩,只是一雙狹長的鳳眸燃燒著熊熊烈火。
“我們回去!”
他用近十日的時間,換來的就是她不辭而別的迴應,真是夠了!
清冷的風,吹過船甲,巨大的浪拍打著船身,白錦蘇一身簡潔慢慢走出沉悶的船艙,很奇怪,這次她居然沒有暈船,一望無際的山巒疊峰,綿延不斷,帶著潮水的風,不一會兒就打溼了白錦蘇單薄的衣裳,她一點都沒發覺。
她在想不告而別元楚會不會生氣,復又一想或者元楚有他自己的事情,他爲何而來,他沒說,她自然猜不到,或者是工程上又出了什麼問題,他來尋找大匠之類。
但是,她和他的相處模式,已經讓身旁的人覺得不妥,她曾經忽略了父親的眼神,也在白一眼中見過那一閃而逝的不贊同,昨日她又在富貴眼中也看到了對她和元楚關係的猜測。
女子是該矜持自貴。
三天後,船到了平縣,船上的人還未來得及下船,就有一隊士兵將船圍了個結結實實。
“這是怎麼了?”
“就是,不讓人下船可怎辦?”
“難道是,我們船上混著盜匪什麼的?”
幾個人將清晨才睡著的白錦蘇吵了醒來,船怎麼停了?
是到平縣了嗎?
白錦蘇慢慢起來,抱著她唯一從洛陽帶回來的禮物——一盆鬱鬱蔥蔥的牡丹花苗。
岸上御風而來爲首男子,一身暗紅的太子大服,身後跟著二十四位鐵甲護衛,威風凜凜,意氣風華。
“太子殿下,人就在船上,還請太子殿下稍等片刻!”王朝一身黑色一等護衛官服,神情嚴肅上前行禮,牽馬。
楚震若鷹般的眼眸,微微一瞇,脣角輕輕扯起一個優美弧度。
“撤掉守衛,本宮親自上船迎接!”
“是!”
瞬時,所有守衛立刻隱沒,船上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的人,立刻魚貫下船。
“怎麼回事?”
白錦蘇也看到了萬人中不怒而威,相貌英俊的大楚國太子——楚震,這個人從出生起就被皇帝立爲太子,牢牢坐了大楚國太子位二十年。
但看他一身上位者的金華尊貴,如山河般華麗貴氣逼人,遙遙的望去,高高在上,還有那目空一切俯瞰蒼穹的倨傲,讓他人不仰視都難。
他是來找她尋仇的嗎?白錦蘇心裡說不出的緊張,當日之事,若換成現在,她定不敢那般無懼。
“白錦蘇,你讓本宮好找!”
語氣中伴著濃烈的煞氣剎那分開人羣,一雙鷹眸牢牢鎖住獵物——獨獨落在纖細的男子身上,近在咫尺的強烈壓迫感讓白錦蘇不得不擡頭看他。
他的眼中帶著微微的笑意,明朗的五官多了份親切,但他整個人,依然若高山一般高不可攀,唯我獨尊。
“民女白錦蘇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識時務者爲俊傑,白錦蘇匍匐著行參拜大禮,心裡疑惑,太子殿下怎麼來的這般巧合。
“起!”
楚震眼中的光芒突然一暗,擺了擺手,早有人將船艙裡的人轟下了船。
白錦蘇可不敢真的起來。
“白錦蘇,當日救命之恩,本宮無以爲報,以身相許如何?”他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碧色蒼穹,似乎毫不在意的朗朗開口,脣間笑意卻不達眼底,反而隱著一抹諷刺。
“殿下錯愛,民女惶恐!”白錦蘇緊張的一雙手都在抖,心臟發顫,她從不知道,至高無上的權力讓人如此刻般讓人畏懼害怕。
以身相許?
莫不是要她——成爲那錦上添花的玩物!
白錦蘇真的害怕了。
她從未想過這身不由己的一天來的這般迅速,讓她來不及做一點準備。
“聽說你與我二弟肇,舉止親密,還同遊洛陽!”楚震的聲音徒然拔高,毫不掩飾他此時此刻的火氣。
原來是南宮焰出賣了她,到底是她小看了太子耳目的厲害,原以爲她的僞裝無人識破,真是可惜了。
“民女惶恐,還請殿下明示,民女這一趟洛陽之行,全是爲了做生意,難免與人交往,途中並未碰到殿下口中所說的二皇子殿下!”
白錦蘇,你也有怕的時候?
本宮不信。
楚震看清白錦蘇眼中害怕,還當她是裝出來的,可是,他也不想想,面對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生殺予奪的太子殿下,白錦蘇一介草民,豈有不怕之理!
“白錦蘇,你是不是懷疑你自己的僞裝出了問題?——走街串巷,懸壺濟世的堂堂白二爺,突然穿上女裝和男子一同赴宴,你不覺得——你當時太有恃無恐了嗎?——你當天下人都同你一般無知愚蠢!”
楚震顯然已是震怒。
“民女無知,還請殿下恕罪!”
這又與你有什麼關係。
都是元楚那廝害她,偏偏讓她穿女裝,不然不讓她出門。
“恕罪?白錦蘇你所犯罪行罄竹難書——大膽妄爲放倒本宮,威脅恐嚇本宮,騙本宮錢財,借火溜之大吉,逃之夭夭,白錦蘇你自己說,你該當何罪!”
楚震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聲音不自覺有拔高了幾個分貝,鷹眸充滿了火藥味。
想起自從去年起,時不時出現在自己夢裡的人,威脅自己的人,時不時想起仿似人間蒸發一般,害得他寢食難安的人——這個罪,她擔得起嗎?
“民女當時不知所救之人是太子殿下,還請殿下降罪!”要是當時知道,斷斷不會冒著生命危險,衝進屋裡換來今日這般恐嚇。
“若讓你知道屋裡的是本宮,你還會救人嗎?”楚震大喝一聲,道。
憶起白錦蘇那般無禮,隨意,但也記得她說過——他日相逢應只當陌路,或許,她當時就知道了什麼,故意裝作不知。
那般狡猾的女子,他不相信她會什麼都猜不出來,尤其,之後,他給了她一塊算是貼身之物的玉佩!
她當真就沒猜出來嗎?
你繼續裝——
“會救,醫者父母心,在醫者眼中不論貧富貴賤,人人平等!”白錦蘇杵著頭,低低的趴著,腿子要跪折了。
醫者父母心?
楚震挑眉,若別人說這話,他相信,但是白錦蘇說這話,他就覺得可笑,她當時明明就不屑救他。
而且據王婆子交代,白錦蘇用玉佩誘使她給她買藥,後來那藥只有要一小部分用到了他身上,大部分她都自己煮著喝了,並且她的身體很快恢復了健康!
這纔是她冒死衝進屋裡,看似無意救人,實則只是爲了從這人身上獲得錢財,替她本人調養身體!
說到底,他是被人利用了。
這口氣——
“白錦蘇,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該當如何?”
楚震的話,像一塊大石壓在白錦蘇的心口,欺君之罪,就是她這個沒怎麼了解這個朝代法律的人都知道——
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太子殿下,民女一人做事一人當,還望殿下放過民女的家人!他們並不知道,民女所作所爲,還請殿下放過他們!”
楚震的話中怒氣壓碎了白錦蘇心裡唯一的稻草,傷及無辜親人,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這時候,白錦蘇才清楚的知道,這個時代不是她逞強、逞能的時候,這裡,也不是她可以目中無人,爲所欲爲的現代。
白錦蘇哭了,哭的氣斷肝腸,都是她的任性害了她,連累了她這一世的親人無故遭殃。
“民女不敢了,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當權力的利刃抵著她的咽喉,白錦蘇覺得自己這一世也是要結束了吧!
“你不是說他日相逢只當陌路嗎?爲什麼你會如此懼怕?爲什麼你卻要承認自己認識本宮!”
楚震彎下腰,擡起白錦蘇哭花了的小臉,那一道道黑白相間的圖案,讓他猛然間開懷大笑。
在白錦蘇看來,他有些欺人太甚,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也不能這般以權壓人。
“民女知錯了,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白錦蘇用衣袖抹掉臉上的鍋底灰,卻將一張臉擦成了花貓。
“起身吧!”
輕蔑之仇得報,若預料中看到了白錦蘇若小老鼠一般懼怕,求饒,楚震的心裡卻沒有預想中那麼開心,尤其在看清楚她真的害怕他的眸光,這種不舒服感覺就越發的明顯。
“謝殿下不殺之恩!”
白錦蘇眼淚婆娑,連著磕了九個頭,這纔敢從地上爬起來。
“不請本宮到你府上坐坐?”轉眼間楚震又是一派見著老友的喜悅,甚至目露喜色,看著只齊自己肩膀的白錦蘇,朗聲說道。
寒舍簡陋,恐侮了閣下尊眼!白錦蘇到底不敢說出心裡話,只是小心翼翼,道:“寒舍就在街頭,若殿下不棄,還請殿下讓民女指路!”
“那就走吧!”
白錦蘇跟在楚震身後,一腳踩翻了她帶回來的牡丹,引得楚震回眸。
看著地上破爛的鬱鬱蔥蔥,楚震嘴角微揚,前一刻明明是在乎非常,下一刻卻能棄若敝屣,如此矛盾的個性,卻不知道與誰相像?
“來人,將這盆花扔下去!”
聽到楚震的命令,白錦蘇背脊一僵,偷偷回望了一眼,眸中劃過一絲絲不捨,但很快就消失了。
“天啊——這人是誰啊?”
“就是,讓太子殿下親自相迎的人——是什麼來頭!”
“沒想到我們平縣這麼小點地方,出了這麼個大人物,真是想不到。”
直到太子殿下的儀仗,停在了白錦蘇購置的院落外,幾十名黑甲護衛將院子團團圍住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那個小公子是白大夫所扮!
又是一陣瘋傳,白錦蘇居然認識當朝太子,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在普賢書院讀書的白一等也得到了消息,可是還沒等他們趕出家,就被出來的吳氏截住,小姐吩咐,讓吳氏帶著他們先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千萬不能讓太子的人看到。
五個人立刻聽從命令,躲在書院裡。
吳氏不放心,一直守在書院門口,遠遠地看著,心裡惦記著她那不能行走,所以留在院子裡的兒子。
沉鬱之色滿布蒼老的面容。
城外五里之處
金榮在元楚專屬的營帳裡來回踱步,怎麼辦?那人還沒回來,太子殿下就到了,白錦蘇一個弱女子如何抵擋?
要不是那人,白錦蘇怎會惹上今日之禍。
“速去派人守著碼頭,若主子回來,立刻將今日所見上報!”
怎麼辦?白錦蘇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那楚震到底什麼意思?
聽傳訊的人說白錦蘇明顯哭過,是因爲他做了什麼?
他現在趕回去,也無濟於事,還不如安心替主子辦公。
“拿地圖來!”
金榮丟了手裡的書,一頭栽在地圖之上,主子只有儘快的將大河改道的工程完工,才能與權傾朝野的太子抗衡。
“是!”
已有兩名副手取來了鉅細的牛皮地圖,在金榮面前攤開來。
金榮看著地圖上的做了標記的山巒,心裡一陣鬱悶難消,朝著門口,吼道:“小童,你速去河南道購買三萬噸火藥來!”
他就不信,這些山巒能刀槍不入,遇火藥不開。
“是!”
小夏趕忙應道,立刻著手派出自己得力屬下,往河南道。
工地一陣煙熏火燎之時,白錦蘇的小院,一片寧靜,白錦蘇走在身形高大的楚震之後,一個大廚,兩個丫鬟趕忙出來請安。
“參加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震仿若未聞,一雙鷹眸落在破舊的大門之上,土堆的院牆,黃土的地面,光禿禿的院子,幾間破敗的房間,這就是白錦蘇這個眼高於頂之人的住所。
不怎麼樣!
若是如此,他都可以殺了他挽回他的尊嚴。
“白錦蘇,你可知罪?”楚震愈看眼裡的寒氣越濃,白錦蘇不知道除了他能將恩當成仇報了!她還犯了什麼罪。
“民女知罪,還請殿下處罰!”
白錦蘇還是乖乖跪下了,反正他就是來尋釁滋事的,順著他的話說讓他擺夠了太子威風,應該就會離開了。
楚震看著她規矩的下跪,頓時沒了問罪的*,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當真是一去不復返了?
“做兩個小菜嚐嚐!”楚震突然又變的平易近人一般,坐在了內院白錦蘇他們最喜歡的石桌旁,低聲吩咐道。
“是!不知道,殿下想吃點什麼?”白錦蘇耷拉著腦袋低問道。
細細想來,那日,她可是將他當成大爺,好像吃的是餅子加蘿蔔,不會讓她做一樣的吃食吧!
“家常小菜!”
白錦蘇還以爲他要說隨便,若他說隨便,她就立刻往金品軒一趟,定一桌好的來。
但是太子的吃食應該與皇帝無異吧,她又不是十項全能的廚師,做出來不好了,會不會又被人殺頭,誅九族之類?
白錦蘇硬著頭皮,進了廚房,好在廚房裡吳氏準的材料齊全,一個芹菜炒肉,一個韭菜雞蛋,一個紅燒豆腐,一個野山菌燴牛肚,一個紅燒土豆絲,白錦蘇看著面前賣相不咋地的五盤菜,絞盡腦汁想不出其他三樣來,
幸好永年大廚進來,幫著拿出了早早準備好的熟雞肉,牛肉,順手幫著拌兩份涼菜,白錦蘇學著反正這個大人物也吃不了這麼多,索性用肥瘦相當的五花肉也拌了個涼菜,總算是湊夠了八盤菜,再添一碗木耳青菜湯,剛好是吉利的數字九,寓意九九歸一。
白錦蘇不敢假他人之手一盤一盤端上桌。
身旁的太監剛要拿銀針試毒,忽然楚震雙眸一滯,從石凳上起來,清冷,道:“白錦蘇救本宮有功,特賜太子行宮一座,任其居住!”顯然剛纔他只是捉弄,並不是真的想要嚐嚐白錦蘇的手藝。
“謝太子賞賜,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揮袍離開之前,楚震突然轉身看了一眼地上跪的規矩的白錦蘇,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可是白錦蘇已經沒力氣來分析他。
“民女,恭送太子殿下!”
目送楚震離開,白錦蘇一下癱在了地上,今日之恥辱,她何時才能討回!
太子行宮,那是什麼人住的地方?
莫不是太子殿下還沒打消讓她做個玩物的主意?
如何是好,她現在可以找誰商量?
能找誰?
突然心頭就涌起了些許的無助,可是她是誰,絕是不會讓這種情緒,影響了她的判斷力。
只會是身旁的伺候丫鬟就沒那麼——
“小姐,你沒事吧!”
“小姐,小姐,你不要嚇我們——”
白錦蘇癱倒,嚇得伺候的兩個丫頭大驚失色,主子再送她們來的時候說過,若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定要納命來抵。
元楚一路飛奔,剛進門,就看白錦蘇若死人一般躺在地上,一旁的丫鬟嘴裡念念叨叨細聽全是求神拜佛的話。
三作兩步上前,將人攬進懷裡。
“喂,你怎麼了?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白錦蘇傻笑著,覺得她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要不然她怎麼看到,原本被她甩在洛陽的人,突然出現在她的院子裡。
“你沒事吧!”
看著她拿眼瞄他,元楚小心翼翼將白錦蘇從地上抱起來,順著丫鬟的指引,將她抱進她自己的房間。
“他嚇唬你了?他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白錦蘇搖頭,任由著眼淚氾濫,今日的恐懼,她要一個人慢慢消化。
“沒事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別哭!”元楚自責不已,都是因爲他白錦蘇才被那人找上,都是因爲他小氣,收回了她的護衛,才讓她嚇成這般模樣。
都是因爲他!
“你別哭,都是我的錯,我明明知道他暗地裡派人監視我,我還肆無忌憚的出現在他的走狗面前讓人發現,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元楚將傻了的白錦蘇擁進懷裡,誠心道歉。
白錦蘇懵了的腦殼終於開始工作,他的話好像有哪裡不對?
爲什麼是他連累了她?
不是她大膽妄爲惹怒了太子殿下的嗎?
“元楚,不是你的錯——”
白錦蘇剛要解釋,無奈元楚抱得更緊,緊的讓她說不上話來。
“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突然,一滴水滴,落在白錦蘇的脖頸上,嚇得她立刻不敢再動。
元楚因爲她哭了?
轉而白錦蘇一臉驚喜,這個傢伙,因爲她流眼淚了?
好幸福。
“對不起,我不該扔下你一個人!”
白錦蘇汗顏,好像是她扔下他一個人先回來的,所以老天爺看不過去,派了個怪獸來欺負她。
元楚從來沒有這一刻這般確實自己對白錦蘇的在意,一路走來,遇到過那麼多的事,他未曾怕過,未曾傷心過,可是看到她那般無助的躺在地上,他的心被像是被人用力的揪住,不能呼吸。默默地擁著失而復得的人,元楚壓抑的說道:“喂,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白錦蘇狐貍眼眸流珠著溫柔的光,趁著他不備,偷偷輕輕吻了他的耳緣。
元楚不可置信,想要確認,卻見她悄悄的閉上了眼睛,小臉通紅通紅的,擁緊了人兒,獨自呵呵傻笑著。
讓她睡死在他懷裡。
晚上,趁著天黑,吳氏帶著白一等回來,聽著院裡靜悄悄的,吳氏拔腿往兒子屋裡衝。
“耀兒,你怎麼樣?家裡沒出事吧?”
聽見腳步聲孫登耀將捂在頭上的被子一把拉下來,一雙眼睛通紅的,將來龍去脈細細說與吳氏聽。
“……太子殿下賞賜了小姐一座行宮,但是理由卻是小姐曾經救過他的命,聽小姐受不了驚嚇當場就暈了過去,幸好後來,一個公子來——”孫登耀的眼睛在幾個孩子身上掃過,突然就停住了,“娘——你快去看看,那人現在還在小姐屋裡!”
這句話說出來,意味著什麼,幾個人不言而明。
白五趕在吳氏前面就想確認,是不是那天出門踏青時候,遇到的那個男人?
白一,白二不甘示弱,也追了上去。
吳氏看著五個孩子的背影,有些替白錦蘇慶幸,終究是她買回來的,心裡記掛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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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眼睛落在完完整整擺在石桌上的菜餚,心裡突然有些不安,堂堂一國太子,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沒見過,爲什麼要讓小姐給他做吃食。
雖說小姐在她和白一眼中金貴,可是在太子殿下眼中,抵不過一個宮人有身份背景。
小姐又是何事救過太子殿下的?
還是這只是太子殿下接近小姐的一個藉口?
不論怎麼說,小姐和太子殿下扯上關係,那就是死路一條。
這條路如何走,都是死路。
舉國周知,太子正妃未立。
“小姐,你怎麼樣?”
“小姐,聽說你暈倒了?”
“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莽撞的少年破門而入,就看到頭髮蓬亂的小姐,被一個揹著的身子抱在懷裡,忽然就有一種不想靠近的錯覺。
“呃,你們回來了?快進來!”
白錦蘇一骨碌從元楚懷裡起來,也沒見著某人眼中失落,興奮的招手,讓白一他們走近了。
“小姐,你沒事吧?”白五第一個衝上來,其他人效仿,果然,是那個清華貴氣的男子,只是男子眼中淺淺的笑意,是怎麼回事?
再看小姐,頭髮雖然散著,明顯五官出奇的乾淨,也讓他們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小姐的臉上的膚色,白皙若玉,何曾黑過,再看那彎彎的眉眼,依然*的眼眸,甚至泛著薄薄的粉紅,明顯就是一臉小女兒的幸福。
白五晶亮的眼睛落在元楚身上,一定是這個男人,才讓擔驚受怕之後的小姐平息。
“在下元楚,是你們小姐的未婚夫!”
元楚破例在一羣小屁孩面前自我介紹,完了,才覺得自己的行爲真蠢,卻不後悔,過幾日,他就親自到白家村提親。
“白一!”
“白二!”
“白三!”
“白四!”
“白五!”
“見過元楚公子!”
五個人這還是第一次跟元楚見禮。
“坐吧!”
元楚突然讓出自己的位置,站了起來,對著白錦蘇還算溫柔的笑道:“你們說會兒話,我去替你弄點吃的來!”
五個人立刻將白錦蘇圍住,一個接著一個的問,無關於,白錦蘇怎麼得罪了當朝太子。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既然我說了是個秘密,你們死也不能再說與別人聽,明白嗎?”白錦蘇微微的笑著,靠著枕頭坐了起來,示意五個人走近了,這才用蚊蠅一般的聲音,低聲說道:“去年初夏,我把自己賣給了人牙子,就在人牙子的院子裡,我碰到了受了重傷的太子楚震,只是當時我並不知道是他,雖然我救了他,我對他態度很差,還嚷著說相見陌路的話,還用他的錢養好了自己的身體!他心裡肯定氣不過我的無理,這才斷斷續續打聽到白家村,這次我在洛陽又惹到了他的屬下,我就被他堵在了船,以後,你們跟著我或許會有麻煩!”
在這件事上,白錦蘇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惹上當朝太子這真的是一個危險的事情。
就是那些真正的位高權重者,也不敢得罪未來儲君!
“小姐,我們不怕!”
“我們保護小姐,誰要是對小姐不利,我就從我們身上跨過去。”
幾個少年異口同聲說著誓言,可是白錦蘇要的不是一時的忠心,從來不是——
“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不是說過,讓你們好好讀書,將來考上了狀元,出相爲將就是對我的報答。所以,在你們有能力保護我之前,請先你們保護好自己!”
楚震跋扈,讓白錦蘇越加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她曾經聽誰說過這麼一句話:雖然商人在舊社會裡地位低賤,但是若當一個商人成功掌握了一國三分之一的經濟命脈,他就有了話語權,同樣,在這個國家也就有了地位。例如:沈萬三之流,雖然下場悲慘,但至少讓一國皇帝忌憚過,人活到這般,也不枉自人間走一遭。
她沒有顯赫家族,也就沒法靠著祖蔭,又是女兒身,不能參加科考,即便腹內全是文章,也沒有站在朝堂揮斥方遒的機會,這一世,她能做的就是建立自己的商業王國。
“我來教你們一套99乘法表,有了這套口訣,你們算賬會比旁人快上幾倍,來跟著我讀,1x1=1,1x2=2……3x3=9……9x9=81。”白錦蘇一口背完,猛然拿起牀頭放的水灌下去,淋了一脖子也不在意的抹了把嘴。
“別沮喪,取筆來,我幫你們寫出來,一個個的背熟了,我再教你們怎麼用!”
本來跑來安慰人的人,反而成了被人安慰的一個,白五自己都覺得自己悲催。
元楚來了三回,白錦蘇和白一,他們都在忙,他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的聽著,雖然覺得白錦蘇教的有點古怪,也在心裡覺著只要她高興了,其餘都無所謂。
就在剛纔他得到了密報:他們說,白錦蘇對著楚震一直磕頭,一直賠罪,還哭了。
唯一慶幸的是,元楚不由看了眼自己手裡抱著的稀巴爛的牡丹花,他的人乘亂將這盆楚震命人扔了的花,又撿了回來,只聽同乘船的人說白錦蘇坐船三天來,都是很寶貝她這盆花,走到哪裡,抱到哪裡。
“我還要教你們幾個英語,若以後危險的時候,我們就用這種話傳遞信息。”
白錦蘇一邊在腦海裡搜尋著用得上的詞語,一邊快速的寫出一串串的阿拉伯數字,看的幾個孩子一愣一愣的,他們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字,而小姐卻說它們是壹貳叄肆伍……
“白一,下來吃飯了!”
吳氏未免白錦蘇看著傷心,直接將那九盤菜連著碟子拿去喂狗了,正好,前幾日她從街上撿回來三隻狼狗。
白花花的肉之類全進了狗棚子,也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如何想的,反正她就是這麼個大廚永年說的。
“休息一會兒,教他們也不是一時的!”
元楚等著白一,他們走,可是他們就是戀戀不捨的,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惹得元楚這纔開口。
“嗯,你們趕快下去吃飯,早早休息,耳朵靈點,明天家裡若是有事,就不要回來!”白錦蘇笑看著幾個懵懂的小夥子,早先她替他們準備了零花錢,看來是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保護好自己,纔有能力保護我!”
白五就率先下樓。
“白五啊,那公子,你問小姐了嗎?”
吳氏將白五一把拉到暗處,輕聲問道。
“元楚公子說,他是小姐的未婚夫,奶奶,你以前沒見過他嗎?”白五不禁納悶,奶奶不是小姐的家人嗎?怎麼會不知道小姐和元公子的關係。
“哈啊哈,那就好,我正擔心小姐呢——小姐有未婚夫,還長的一表人才的,不錯,不錯!”
吳氏便笑著回了廚房。
白五突然就覺得奶奶有點奇怪,不過,房裡的孫先生已經夠奶奶忙的了。
吳氏嘆口氣,原來小姐真的有未婚夫,還以爲自家傻兒子,有福氣呢……
“大娘說讓你先喝點溫水,潤潤,她給你煮了你最愛吃的麪條,只不過在我的建議下,她沒敢給你放雞蛋。”
元楚將碗兒擱在牀頭的櫃子上,遞上一杯溫開水,連眼睛都在笑。
這樣的元楚,讓白錦蘇找到一抹熟悉的影子,細看,那眉,那眼,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在她心裡不是任何人的替代。
“謝謝,我只是有些累,又不是真的生病了!”
白錦蘇接過杯子細細的灌了一口,張手就要麪碗。
“你真的沒事?”元楚細心地確定上一遍,果然發現她眉宇間雖然堆著新愁,到底情緒一切都正常。
普通人,誰見了太子不怕。
“都是我的錯,這次他一定是衝著我來的!或者,他誤會了你與我的關係,還以爲你是破壞南宮焰的好事情的,也算是他的報復。”
要碗沒有,元楚舉著筷子,一筷子一筷子往白錦蘇嘴裡餵飯。
“我被劉婆子買進平陽侯府的時候,你派來的那個張嬤嬤也在那裡見過我——在我到平州的前幾天,我確實遇到重傷的楚震,並且施展了我絕世的醫術救了他——當然,那時候不知道他的身份,還當他是江湖大俠,態度惡劣了一點!所以這件事,說到底,不關你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白錦蘇說這些,就怕元楚一個衝動——
好在,白錦蘇眉飛色舞的一陣形容,冉冉間元楚腦海裡就出現了一個囂張跋扈的小丫頭,對著大楚國最尊貴的太子殿下指手畫腳。
“你也敢!”
元楚覺得白錦蘇一路走來,步步危險,好在她終於走到了他這裡。
“不知道他是誰,當然敢!”
白錦蘇挑眉,吐個舌頭,只是那人未免小氣了點,今兒她的額頭怕都磕破了,膝蓋到現在都還疼。
楚震回到行宮,一改往日陰霾,大仇得報,讓他滿心快意,好不掩藏暴露了出來。
御廚們見著他們的殿下心情甚好,在飯菜上做足了功夫。
晚宴時候,楚震的一個幕僚,覺得有必要跟太子殿下彙報一下二皇子楚肇的行蹤,搶在楚震用餐前開口,道:“殿下,聽屬下來報,二皇子殿下果然衝進了白錦蘇家裡,這時候都還未離開!”
“你確定老二與白錦蘇有瓜葛?”楚震當場翻臉,摔了手裡的酒杯。
太子殿下不是因爲抓到了二皇子的把柄才高興的嗎?他說錯了什麼。
那幕僚嚇得趕緊接道:“是的殿下,二皇子直到此時還在白錦蘇屋裡!”
這下夠清楚了吧!
意思就是二皇子殿下與這個民女定然有染。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咱們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皇上,就夠二皇子殿下慌亂一陣!”
幾個幕僚乘勢獻媚,前兒皇帝都還想著替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賜婚。
“列位好像忘了我們來平縣的目的!”楚震鷹眸一立,放出幾分冷酷,道:“列位只需記住,你們的職責是協助本宮做好迎戰蒼狼國的準備,便可!”
“是,臣等必當盡心竭力輔佐殿下!”幕僚們一看楚震臉色就知道自己猜錯了,連忙低聲附和。
楚震卻是一臉怒容的出了集英殿。
他決不能讓元楚搶走白錦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