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倉此時手裡不但無錢,還欠了外面好幾兩銀子。孫家辦喪事,全是用得孫大滿的錢,孫大滿不介意,瘋妻子趙芳更怕是都不知發(fā)生了什麼事。只是老人走的那天,她也跑來哭了一會兒,不知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
喪事一直辦了三天,直到老人下了葬,整個孫家依然沉浸在一種悲痛的氣氛裡,無人再有心思去尋磨,老人走得這麼倉促,三個娃兒都還未辦喜事。
雖未來得及辦喜事,那日大妞的話也未來得及說得明白,但兩人心裡都明白,也心照不宣。得到了大妞的肯定,大倉心裡也有了底,老人喪事過後,便一心只撲在磚窯上。
自老人去逝,青青再未上過門來。大倉再好,她也不可能爲著他一個人,等上三年。那可是整整三年那,人年輕也就那麼幾年,過去了可就沒有了。青青不上門,孫家的人也不知那日大倉問到了什麼,只知沒能趕在老人走之前給大倉辦上喜事,一個個急得跳腳卻又沒有辦法。倒是孫大滿似乎是嗅到了點異常的氣氛,勸爹孃不用太擔心,大倉心裡定是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說不準他有把握能把大妞娶進家門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孫大滿這麼一說,本只是想安慰一下兩個老人,叫他們別太擔心,卻沒想到孫叔孫嬸竟當作了真,一天到晚的找由頭去大妞家逛晃好幾趟,想著打探些什麼。
只是大妞這時候也正忙,孫叔孫嬸上門時,她基本都不在家,要麼就是家裡一幫子小的在做活兒,也不好說話。
如今田裡農(nóng)忙過去了,還得趕在田裡四季豆爬蔓前做好竹桿,老太太的喪事已經(jīng)耽誤了幾日,再不抓緊,到時四季豆不爬蔓子,可就結(jié)不了豆莢了。
上午,大妞帶著幾個小的出門去砍細竹,下午就一人一個木凳的坐在院兒裡將細竹枝葉修掉,再將下端削尖,晾在屋檐下,聽上去活兒不重,可做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幾個小的這幾日手上都磨起了泡,卻一個個硬咬著牙不叫大妞知道,晚上回家了再悄悄的就著油燈挑破,隨便抹點醬油,第二日再繼續(xù)做活兒。
這一日,幾人照常出去割了細竹抱回來,到了中午,大妞做了頓好的給衆(zhòng)人吃過了,幾個小的便自動自覺的去修竹了。大妞則又把割竹時順手割回來的草餵了兔子和羊,又去後院兒逛了一趟瞧了瞧新移果樹和葡萄的長勢,才轉(zhuǎn)回了前院兒,坐在小木凳上與幾個小的一起修起尖竹來,一邊道:“唉,如今你們一個個的身手也都不錯了,再在這沙袋羣裡練下去,很難再有大的進步,得想個新法子了。”
方子錚望了大妞一眼,點頭道:“嗯的,我也覺得該是改一下法子了。慧師傅,要咋改哩?”
大妞停下手中活,擡頭在院子裡望了一圈,道:“我本想著,在院子裡挖一口池,如今天也漸暖,想叫你們在水下練習哩。只是引水不方便,想再改進一下。”
“水池?在水裡練習?”方子錚臉上綻開贊同的笑:“是了,在水裡,速度和動作以及聽力都有所下降,要是能在水裡練至現(xiàn)在的水平,那出水之後就更敏捷,有力了。果然還是慧師傅想的多”
“呵呵,想得多有啥用。這不還是沒解決引水問題麻。”大妞笑著搖搖頭,方子錚如今真的長大了一般,總是用成年人的口吻與自已說話。不過自他來了自已家,也卻實成熟穩(wěn)重了許多。
“依我看,不如暫時先用大瓷缸代替,正好我家有口不用的大瓷缸哩,那大得,容下三個我也綽綽有餘,在裡面練習時只要注意些,就沒問題哩。”方子錚伸長了胳膊比畫著,一旁的方子然也湊上來:“對的對的,慧師傅,我家有口不用的大瓷缸,上回我爹回來的時候還愁說,這東西,扔了可惜,放在家裡又佔地方,不知該咋辦哩。如今正好搬來這裡用上,等咱想到了新法子,再把大瓷缸搬回去也不遲。”
“那倒也行哩。”大妞有些不放心的:“只是,得先問問你爹呢,就算是不用的東西,也不能私下就搬來我家了呀。要不,你爹還以爲我鬼弄你們兩個呢。”
“那沒問題。”方子錚點點頭:“明兒我就進趟鎮(zhèn),把這事兒跟他說說。他肯定願意哩。如今我們兄弟兩個在慧師傅這兒學把式,不出去鬧事,我爹都快把慧師傅看成活菩薩了呢,你說話,他定是一百個願意。恐怕他若是有空兒,還會親自搬來也說不定。”
“呵呵,你呀。”大妞笑著,搖搖頭:“那你明兒就去說說,你爹若是願意,就把那大瓷缸搬來放在院兒裡,你們幾個小的單雙數(shù)輪流挑水,開始在水裡練習吧。”
“噯。”方子錚與幾個小的脆生的答應了。
幾人正說笑著,院門處響起敲門聲,伴著孫嬸兒的聲音:“大妞?在家不?開開門兒來。”
“噯~~孫嬸兒,在家哩。”大妞忙長長的應著,上前給孫嬸開了門兒。
“喲,都在呢?”孫嬸進了院兒,一見衆(zhòng)小的又是齊刷刷的都在,而且還都在做活兒,都找不到由頭趕他們出去,心裡頓時泄了口氣,今兒算是又白來了一趟。
“呵呵,嗯的,這幾日得趕著把細竹弄出來,到時好架在地裡。這馬上野兔和小羊也該配種了,而且還要抓幾隻雞養(yǎng)上。要是有條件,還要弄只豬崽子回來,有得忙呢。”大妞笑著,將孫嬸兒迎進了堂屋:“孫嬸兒,我瞧你來了好幾回了,是有啥事兒吧?”
“咳,呃,呵呵”孫嬸兒帶著幾絲尷尬的坐下,見被大妞瞧穿了,也就顧不得太多,她心裡也確實急著呢,只好當院外的那些娃娃不存在,壓低了聲音對大妞道:“真是的,叫你一眼就瞧出來了。有是有哩,只是不太好開口。“
“啥事哩?”大妞見孫嬸一臉慎重,欲說還休的模樣,也壓低了聲音。
“妞子啊,你瞧,你奶這一走,這些人傷心不說,還拖下了三個娃娃兒的喜事。孫香倒不要緊,她與瑞祥本就是夫妻,再住回去也無防,只需三年後再辦個喜宴就成。至於孫蘭麼,那趙五郎連她嫁過人都不嫌棄了,三年還能等不上?所以呀,這兩個妮子我是放心的,唯一有大倉啊,唉……”孫嬸長嘆一口氣,搖著頭:“倉是個苦命的娃兒,家裡窮,他與他哥從小就咬住一口氣,再窮再苦也不吭聲兒。可他哥如今不論如何也娶上了媳婦,他呢?唉,再三年,就要成個小老頭兒了,可不得愁壞我這個當孃的.…..”
孫嬸這麼一說,再聯(lián)繫到她這幾日的行動,大妞一下子就聽出來個什麼意思。她根本就是不知道自已的意思,以爲大倉那邊兒也不知道,這就是爲了大倉打探消息來了。
“嬸兒……”大妞也不說破,只瞪著大眼睛瞧著孫嬸兒。她再老練,靈魂再成熟,在這個事情上也不好太大方,況且她也確實是有些害羞哩。
“唉呀,我也不要我這張老臉了,就直說了吧。”孫嬸拍了拍臉皮,把聲音壓得更低:“妞子啊,你看,你這也不小了,倉也不小,你倆又正處在一個年紀上,互相間也挺熟識挺默契,倉也喜歡有根,也挺照顧你們姐兒倆。嬸兒的意思是啊,是…就是……哎呀,我的意思……”說到這兒,孫嬸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畢竟人家大妞是個姑娘家,自已跑來對著人家講這些不太好,何況孫嬸也從沒做過媒婆兒的活兒,這話趕話兒的講到這兒,實在是講不下去了,憋得臉通紅的。
“嬸兒,大倉回家沒跟你說啥麼?”大妞望著孫嬸可愛的紅臉蛋,決定不爲難她了。
“說啥啊?”孫嬸不明所以的望著大妞,不明白她忽然這麼說,是啥意思。
大妞低了低頭,聲音又降了降:“嬸兒,其實上回大倉哥已經(jīng)來提過這事兒了哩。我以爲他回家跟你說過了,看來是沒說。”
“啊?”孫嬸兒一怔,隨即心裡一喜,面上強裝無事的湊近了大妞:“那小子,竟然來找你提過這事兒了?那大妞你是咋個說法兒啊?”
“我…”大妞沒料到孫嬸兒竟直接問起她來,面色紅了紅,道:“你回家去問大倉哥吧。”
“嘿嘿。”孫嬸也是個明眼人,一瞧這陣勢就知道大妞定是應了大倉。只要大妞應下,她也就放心了,三年也罷,五年也成,若拖上幾年能撈得個大妞這樣的媳婦,她也就滿足了。孫嬸語氣裡帶著曖昧的笑笑:“也是老太太走得早。若她還能再活上兩年,瞧一瞧重孫再走,也就沒有念想了。”
“孫嬸兒……”大妞有些無語的望著孫嬸兒,農(nóng)村的婆娘,就是這麼一個優(yōu)點,總是事情還沒發(fā)生,她們就把結(jié)果都想好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她就想到了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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