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恬甜第一次見到那個名爲(wèi)賾猊的男子時的情景:
刺目的驕陽從林裡穿透,背對著陽光的男子危險的淺瞇著一雙滿溢冰霜的狹長鳳眼看了她一眼。
嘩啦,畫被重新捲上。
然後恬甜冷得發(fā)抖都忘記了……
從來沒有,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子。
只不過一眼,那種冷傲高貴的氣質(zhì)卻永生難忘。恬甜的文學(xué)功底只容許她用“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來形容對方。
可事實是,當(dāng)被尊稱爲(wèi)將軍的男子在叢林的駿馬上展畫之時,只不過稍微移動雙臂。林裡瞬時萬籟俱靜,寒氣四蕩,伏夏冬至,萬物莫敢聲張……
恬甜緩過氣來的時候,身子無法控制的從畫裡彈了出來,把捆畫的絲帶崩得四分五裂。
跌坐在地上東張西望,這裡貌似在某帳篷腹中。
閒弦怎麼樣了呢?這是恬甜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她沒頭沒腦的就往帳篷外竄,哐噹一聲,兩把關(guān)刀架在她脖子上。
“大膽何人擅闖軍營!”某龍?zhí)资勘鸪鲶@天動地的一聲響
恬甜嚇得一抖,差點真把脖子往刀叉上磨。
“放下關(guān)刀,不得無禮。”前方突然走來一名男子
恬甜一看:“啊,是你!”
來人竟是那日在山下小城與閒弦惡戰(zhàn)的紅衣怪人,只見他對著恬甜禮貌一笑:“那日匆忙,未來得及向小姐問候。在下姓洪,乃青將軍手下一將。”
恬甜點頭回禮:“你怎麼會認(rèn)識我呢?”
“小姐請隨在下前來。”洪將士指了指帳篷裡,繼從裡取出一卷畫,攤開,恬甜看見上面居然是自己的一副大頭畫像。
“這個……額。”恬甜頭掛黑線,這畫像好像通緝令一樣。
“二公子畫了無數(shù)小姐頭像,命人四處找尋小姐蹤跡。還託將軍也幫忙查找。在下奉得此令,恰巧在冼家寨山下尋得小姐行蹤。遂回報將軍,充足備軍而來救得小姐。”洪某解說道
恬甜發(fā)問:“那小鹹呢?我是說,冼家寨的大當(dāng)家怎麼樣了?”
“現(xiàn)正由將軍審問。”洪某畢恭畢敬回答
“帶我過去看看好嗎?”恬甜想到閒弦身負(fù)重傷,就坐立不安。
“將軍審人從不許外人打攪,小姐恕在下無力。”洪某依舊恭敬。
“不行!”恬甜急起來,她腦海裡浮現(xiàn)當(dāng)初在青府裡驊驕拷問閒弦的場景。所謂將軍的弟弟都如此心狠手辣,那這將軍還不知道毒到什麼地步,小鹹啊,不要你此時只剩一副骨架。
YY畫面:
一副完整骨架一絲肉都不帶的立於恬甜眼前,森森慘白的細(xì)長指骨一伸,骷髏頭露出一個陰森的詭笑。
“嗨,恬甜,我是小鹹。”
…………
……
恬甜捂頭崩潰,狂奔出帳篷。
“將軍在哪裡,馬上帶我過去!”
“小姐請留步,“洪某擋在她的面前,“此乃軍中,不得喧譁亂闖。若惹將軍不快,洪某愛莫能助。”
“求求你,洪將士。帶我去找你們將軍,”恬甜哀求道,“小鹹他不是壞人,我們是好朋友。離開青府的這段時間都是他照顧我的。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性命垂危了。”
洪某爲(wèi)難的搖頭:“不是洪某不願幫忙。只是將軍……小姐,你若爲(wèi)苦心尋你的二公子著想,就請回帳篷歇息吧。”
恬甜還要繼續(xù)哀求,忽然聽到耳後風(fēng)聲陣陣,那種曾經(jīng)在兒童村“有朋至遠(yuǎn)方來”的預(yù)感猛然騰昇。
“甜甜——!”
不好的預(yù)感通常都是會靈驗的。
旋風(fēng)颳來,恬甜已經(jīng)被某激動萬分的“內(nèi)定男配”熊抱在懷。
“咳咳……放手,小璨放手……”恬甜被抱得肺都快爆炸了,我還想看到明天的太陽。
已經(jīng)激動到手足無措血脈噴漲的驊驕哆哆嗦嗦的把恬甜放開,一手不肯放棄的扶著恬甜的肩,一手抖抖的不斷拂著她的劉海。
“恬甜恬甜……”紅著臉細(xì)細(xì)的端詳之後,“……你長胖了。”
恬甜:= =#
好吃懶做通常要付出身段的代價。
“胖了更美!”驊驕馬不停蹄的迸出這句話,語氣堅定。
“好了小璨,”頭頂大汗的恬甜拿開他的爪子,“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求你幫忙呢。”
驊驕頭都要點掉了,只恨恬甜不提過分要求。
“請你帶我去將軍那裡吧,他正在審問小鹹呢。我怕小鹹會沒命的。”恬甜望著驊驕
那閃動著祈求星光的雙眼差點讓驊驕忽略聽到的內(nèi)容而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可是——“小鹹?你和他什麼關(guān)係?”叫得那麼親切。
醋勁還是佔了上風(fēng),驊驕頗有些酸酸的問道
恬甜嘆氣:“好朋友唄。沒什麼特殊關(guān)係,不過小鹹不是什麼壞人。將軍來圍剿的時候,正和我說要送我回家呢。還有,其實那天綁架我到半路上,他就放了我。是我自己找不到京城的方向,又遇上他的。”
驊驕不相信的看著恬甜,心裡悻悻的,哼!這麼維護(hù)他,替他說話。
“小璨啊——”恬甜忽然扭動,“求求你啦,再不去可能小鹹就變成骨頭架子了,一絲筋肉都不留。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遇難了。人家?guī)至耸颤N壞事要遭這種報應(yīng)啊!”
“因爲(wèi)他綁走你。”驊驕這話說得很冷漠直白
恬甜立馬蹲帳篷角畫圈圈:“嗚嗚,我果然是個掃把星,小鹹因爲(wèi)我要死掉了,可能已經(jīng)死了……嗚嗚。”
驊驕的心立刻軟得沒力氣。
“好了恬甜,別難過。”他上前去安慰道,“要去大哥那裡,也只有我去。我去幫你那個朋友說句話好了。不過,大哥也許不會聽我半句話。”
恬甜回頭:“爲(wèi)什麼不會聽,他不是你親哥哥嗎?”
“因爲(wèi),”驊驕有些爲(wèi)難,可是話到一半就住了口。
“因爲(wèi)什麼你說啊,事態(tài)緊急,別吞吞吐吐的啊。”恬甜著急的問道
“大哥……”驊驕惴惴的開口道
“什麼?你大哥怎麼了?說啊。”恬甜愈發(fā)著急,簡直想抓住驊驕猛搖
“將軍大人!”一旁的洪某抱拳作揖
恬甜卡在原地。
呵呵,他說將軍……呵呵,小璨說大哥……呵呵,這麼說來……
回頭,總算是感到?jīng)鰵庖u來。【這女人遲鈍得】
“將軍,你好。”關(guān)於小鹹的問題幾乎被凍忘了一半。
身後的將軍大人眼角都沒掛一下恬甜,卻直逼驊驕。
“我記得我說過。”
就這冷冷的一句話,就這幾乎未動脣的開口。恬甜感到身邊的驊驕像犯錯的小孩一樣害怕起來(其實她也有點害怕)。
“大哥確實囑咐過小弟留在家中,只等大哥回來。可是,驊驕實在是……”聲音越來越低
“恩。”就這一聲算是回答,似乎對驊驕的認(rèn)錯態(tài)度還算滿意,也不怎麼想聽他解釋。
恬甜看見這傳說中的親哥哥就要面無表情的離開。立刻用手肘拐驊驕,順帶低著嗓子遞眼神:“小鹹小鹹問小鹹……”
“大哥請留步。”驊驕醒悟
於是留步了。
驊驕卻又卡了起來:“大哥……那個,那個擒拿的山賊……”
眼神掃過來,驊驕讀到了“不該你問”的冰冷訊息。
恬甜心裡急起來,遲鈍的好處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接過驊驕支支吾吾的話,直接問道:“將軍大人,我想告訴您。那個山賊其實是我朋友,請你不要傷害他,放過他吧。”
眼神定格在恬甜臉上。
不出所料驊驕和洪某都莫名的驚慌起來。
恬甜昂著頭,頂著凜冽的刺骨寒風(fēng)。恬甜不怕,恬甜不怕,我又沒說錯什麼話,堅持住堅持住。
將軍的眼神移到一旁下意識用鐵扇護(hù)住恬甜的驊驕臉上,一成不變的語調(diào)與臉色:
“朋友的意思就是——同黨。”
“不是這樣的大哥。”驊驕大呼起來,“不過是沒被山賊傷害而已,恬甜心地善良,尚未分清善惡。請大哥莫要追問。”
微微點了點頭,還算是給兄弟面子,將軍就這樣離開了。
恬甜再一次確定,
小鹹已經(jīng)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在人世,大哭。
因爲(wèi)悼念小鹹,恬甜發(fā)誓要戴白花黑紗七天,一天不吃飯。
這急壞了“忠心耿耿”的小璨童鞋。
“恬甜,”他捧著一碗紅彤彤的櫻桃肉,誘人而通透的肉粒閃著寶石樣的光,“你還是要胖著纔好看。”
恬甜心裡實在不好受,一想到小鹹的骨頭架子哪裡還有什麼胃口。
“謝謝你小璨,我今天不吃,你吃吧。”還是儘量語氣委婉
驊驕嘆氣,喚人來把飯菜端走。恬甜愁眉苦臉的沒胃口,他也心煩意亂的吃不下。
到了晚上,恬甜一人睡帳篷裡,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大半夜,忽然一狠心,坐了起來。
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小鹹哪怕只剩根骨頭我也要親眼確認(rèn)給埋了立座墳。這世界哪有那麼黑暗!
乾脆點,驊驕沒法帶我去,我自己去。大不了也被凌遲了,當(dāng)是新的穿越開始。
恬甜穿好衣服,就躡手躡腳的往帳篷外溜。
“哎呀!”某靈長類動物的肢節(jié)又被她踩到。
“小璨……你又在這裡。”恬甜挫敗。
“恬甜,”驊驕意外的沒有解釋什麼,而是鄭重的說道,“今天你也算是見識了大哥了,說到朋友他會認(rèn)定你是同黨。大哥的行事我無法預(yù)料,你那什麼事情就別再提了。”
恬甜憤怒了。
“你大哥怎麼無法預(yù)料了。不就是不愛說話嗎?因爲(wèi)當(dāng)了將軍所以自認(rèn)爲(wèi)很了不起,要裝酷裝深沉,這樣的男人我以前也見到過。他不是什麼都沒說嗎?不是你說什麼他也點頭應(yīng)聲嗎?到底你們在害怕什麼啊,這世界真黑暗,沒法律沒人權(quán)沒透明度!”
驊驕聽完恬甜的發(fā)泄,良久,才長嘆一聲:“恬甜,你不希望我們兄弟反目吧……”
恬甜愣了愣,心底的壓抑和難受卻瞬間如洪水一般漲了起來。她默默的回到自己的牀上重新躺好。
是這樣,我沒有任性的資本。
“小璨,晚安吧。”哽咽著說出這句話,好像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一樣
靜,時間默流。
“恬甜,起來。”驊驕突然上前來拍她有些顫抖的肩膀
恬甜不解轉(zhuǎn)頭。
“起來,我?guī)闳ゴ蟾珀P(guān)押犯人的刑罰之處。”
“真的?”恬甜驚喜的不敢相信
“恩。”肯定的回答
“可是……”
“別說什麼可是,跟我來,再耽誤就沒時間了。”
恬甜也顧不上考慮多餘什麼,她跟驊驕出了帳篷,被牽著貓腰躲過夜巡的士兵,來到了一頂大帳篷前。
驊驕?zhǔn)疽馓裉鹆粼谠兀该蜕锨埃描F扇打暈守衛(wèi)士兵,便帶恬甜進(jìn)入其中。
帳篷裡黝黑一片,薄薄的月光照不透厚重的篷布,只有一些小布縫裡些微透著點光,如銀幕點點打在這不大的穹彎之內(nèi)。
眼睛適應(yīng)黑暗之後,恬甜發(fā)現(xiàn)大帳篷內(nèi)四處擺放著黑乎乎形狀怪異的東西。
“這是刑罰所用。”驊驕解釋
看過帳篷正中,唯一一個男人的身影正無聲無息的坐在一張高凳上。
“小鹹。“恬甜低聲叫起來,衝上前去扶住那凳上的男子。
“小鹹你還好嗎?傷怎麼樣了?他們折磨你了嗎?”一連串爆豆子似的關(guān)問。
男子不回話,只是靜靜的端坐在那裡,似乎連氣息也絕斷一般。恬甜急忙探他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
“小鹹……”她一把痛心的抱住了男子的身軀,伸手摸著他的面容。“還好你是完整的,還好你還活著。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他暈過去了。”身後的驊驕酸湯氾濫,恨不得上前去給那山賊補一刀。
“是啊,暈過去了。可能是失血過多,他身上好冷。”恬甜盡力用自己那瘦小的身子去抱住那健壯魁梧的身子,想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對方。
“好了恬甜,我們必須走了,被人發(fā)現(xiàn)就遭了。”驊驕實在是觀望不下去了,再看恬甜和別的男人這般親密,他就要抓狂奔走呼號了。
“不行,我們要把他帶走!”恬甜堅決的回頭。
“不可能。”驊驕不會爲(wèi)這麼一個明顯的情敵去冒那麼大的風(fēng)險。
“那讓他在這裡等死嗎?小璨你可以不管,因爲(wèi)你和他沒有交情。但是我要帶他走,我們是朋友,不能看他這樣死。”
驊驕諷刺而又心酸的答道:“是啊,你們是朋友。和我不算什麼。”
“說什麼呢!”恬甜聽出了這話裡的異樣之味,可是已經(jīng)試圖去抱閒弦起來,“小鹹我們不理他,我?guī)愠鋈ァD抢溲獙④娨獨⒕蜌桑渌@輩子都孤苦伶仃的在南極渡過。大不了咱也來玩玩雙穿。”
驊驕想死的心都有了……
說來也怪,閒弦聽到恬甜這話,再被恬甜一拽,自己竟然站了起來,只不過依舊沒說話。
“啊,小鹹你醒了。”恬甜有些驚喜,可是又疑問,“爲(wèi)什麼你不說話?你說句話啊。天!他們不會把你舌頭都割了吧。”
說完去摸閒弦的嘴。
閒弦緊閉著雙脣,任恬甜亂摸,不肯開口。
“殺千刀的將軍!”恬甜憤恨,“看把小鹹折磨成什麼樣了,以後連自戀的機(jī)會也沒了。”
驊驕心如死灰中,已經(jīng)聽不見恬甜在說些什麼,也看不清眼前的兩個人。
恬甜緊緊牽著閒弦的手,扶著他的腰從高凳上走下來。
就像當(dāng)初你牽我走過漆黑的山洞一樣,閒弦,今天我要牽著你出去。我要把你帶出這無邊黑夜……
恬甜小盆友已經(jīng)聖母心大發(fā),忘乎所以。
而前面的驊驕眼裡只看見那一對牢牢牽著搖晃的雙手,眼神模糊。多麼親密,多麼嫺熟,多麼般配!想當(dāng)初,我就是握了她一下的手,她也說受不了。【那是因爲(wèi)你用力過猛!】
三人中有一人帶著一種壯烈的情緒走出了帳篷,另一人昏昏噩噩心如刀絞三魂已失兩魂,剩下一人木乃伊狀身體僵硬不言不語。
我的恬甜,我心目中完美可愛的恬甜。爲(wèi)什麼你竟?fàn)?wèi)了這山賊連性命都不顧,爲(wèi)什麼你從來沒有爲(wèi)我露出過半點關(guān)心,驊驕的心裡悲痛萬分。算了,讓大哥捉住我們就地正法吧,死了一了百了……
說來老天也算有眼,三人一路行至軍營邊緣,竟然無人發(fā)覺。驊驕眼昏腦脹,卻也出手打暈幾名十米一步的哨兵。送走這瘟神也好,他自我安慰,免得恬甜天天掛念著。
大家相繼翻越柵欄。
正當(dāng)這肥皂劇發(fā)展到高潮之時——
營內(nèi)突然燈火照過。
士兵腳靴踏地之聲沉沉傳來。
“大膽何人!”龍?zhí)准椎拇蠛鹪俅未┩敢箍?
軍營內(nèi)油燈盡亮,明如白晝。無數(shù)士兵如螞蟻涌至跟前。
在絕望的驊驕和勇敢的恬甜還沒從情緒裡緩過勁來的時候——
“將軍大人!”
衆(zhòng)將士其其跪下,惶恐不安,“請恕屬下無禮……”
恬甜和驊驕眼神隨將士跪拜之處移去,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那被恬甜激情的牽著一隻手,又用另一隻手親熱抱腰扶住,死命往柵欄上已拉了一半的男子,居然是——
冷麪如塑像的青家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