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絲哈哈一笑,捋了一下那老鼠須,道:“古語有云,好事不出……”肚絲似乎忘記了原話,朝飛燕問道:“那話怎麼說的?”
飛燕隨意念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哦,對對對……哦呸,不對不對,你這個是好事,不是壞事……”肚絲一時語窮,頗爲尷尬,道:“反正我剛纔進宮的時候,就聽到了你們的好事。”於是又舉起酒碗,笑道:“來來來,先別說那麼多,我敬兩位兄弟,祝賀二位!”說完,先喝爲敬。
估計都是煉丹房外的太監傳出的消息,但是這傳話的速度也太驚人了!
我和飛燕也一飲而盡,飛燕帶著醉意,晃悠悠地說道:“我說那個……肚絲哥,悟空跟我說過,我在西域那會兒,你好像來找過我,對吧?”
肚絲臉色一變,長鬚跳動了一下,那緊張的神色轉瞬即逝,立即皺起眉頭,無奈道:“說起這事,我還一直耿耿於懷!我當時告別悟空之後,就往西域出發,在那邊找了好幾個月,都沒有看到你的蹤影,無奈之下,只好返回了京城。後來我收到你的飛鴿傳書,得知你安然無恙,我懸著的心才總算可以放下來。”
飛燕問道:“這麼說,你是收到我的書函,就立即派兵南下?”
肚絲猛地點頭,到:“對啊,我一接到你的信函,就馬上傳令南方各地,圍剿鉑巾會黨羽!”
我道:“肚絲哥真是兵貴神速,飛燕哥纔去到兩廣沒幾天,那鉑巾會控制的官員就迅速被帶回京中審訊了!”
肚絲正色地道:“那必須要快啊!救萬民於水火,豈容半點遲疑!”
飛燕帶著酒意傻笑了一下,道:“只是太快了,快得讓我以爲你們未卜先知,一早就做好埋伏!”舉起酒碗,道:“來,肚絲哥,我敬你!”飛燕又與一臉難堪的肚絲幹了一碗。
我問道:“那些官員審問完了沒有?”
肚絲道:“沒有,要好好審問,不能掉以輕心啊!”
我道:“這次皇上除了冊封飛燕哥之外,還給了我們一些任務。”
“哦?”肚絲道,“是什麼任務啊?”
我道:“就是把審問的事情,交給我們天行堂來做!”
肚絲愕然道:“但是你們就只有幾個人,那怎麼忙得過來啊?”
我笑了笑,道:“放心,皇上已經同意讓我們把錦衣衛召回來了。”
肚絲更是愕然,沉吟了一下,道:“但是,那些官員和錦衣衛,都在西廠那邊,恐怕……”
飛燕不屑地道:“呸!那西廠算哪根蔥!我們有聖旨,難道就怕他不成?”
我看飛燕是喝多了,開始說胡話,這時候,我瞧了旁邊在斟酒的男僕一眼,於是向飛燕使了個眼色,輕聲責備他,道:“飛燕哥,少說兩句!”
飛燕完全沒留意我的眼神,一揮手,不滿地道:“幹嘛,我真的不怕他們!不就是西廠指揮使嘛,那刀削嘴,說話尖酸刻薄,聲音聽起來比割肉還難受!”
防人之心不可無,謹慎起見,我立即舉起酒杯,跟飛燕連喝三碗,把他的嘴給堵住。
飛燕喝完三碗,暈暈乎乎地趴在桌上,呢喃了兩句,就睡了過去。
肚絲笑道:“喲,這二弟,酒量怎麼這麼差?”
我笑道:“他太高興了,所以酒不醉人人自醉!”
肚絲又舉起酒碗,道:“來,三弟,我們乾一碗!幹完這碗,哥有件事想你幫幫忙!”
我估計肚絲都憋了很久了,終於要說正題,於是也坦然地和他喝上一碗。
我豪言道:“哥別客氣,有什麼事儘管說!”
肚絲朝周圍的僕人一揮手,那些男女僕人鞠躬行禮過後,便退了下去。
院子裡面,只剩下我與肚絲,還有趴在桌上的飛燕,肚絲面有難色地湊到我耳邊,道:“兄弟,我有個難事,真的要你幫幫忙啊!”
我不解地問道:“這世上還有肚絲哥你辦不到的事?”
肚絲無奈地點點頭,道:“我有個侄子……”
“什麼?你有個兒子?”
“是侄子,是侄子!”肚絲連忙解釋,忽然一嘆氣,道:“好吧,是我兒子……”
“啊?!”我驚叫一聲!
肚絲連忙將一隻手指放到脣邊,“噓”的一聲,然後左顧右盼一下,緊張地道:“不要聲張啊!”
“你什麼時候有個兒子了?”我一臉愕然地低聲問道。
“具體情況,你就別問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沒有人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肚絲說的斬釘截鐵。
我道:“好吧,那我聽你說。”
肚絲正色道:“我的兒子名叫羅升,承蒙皇上鴻福,前年恩科殿試進入三甲之列……”
我道:“哦?這是好事啊?前途不可限量啊!”
肚絲一嘆氣,道:“可惜,殿試之上發揮不盡如人意,最後只能在二甲屈居進士出身第一名。”
“哦?這也叫屈身啊?那成績也算很不錯!那當年一甲是哪三人?”我問道。
肚絲思考了一下,答道:“我依稀記得這一甲分別是茅贊、沈鳴,還有陸遠!”
“陸遠?”我叫道,這名字很熟悉,一時間,我還記不起在哪裡聽過。
肚絲道:“你認識陸遠?他中了探花之後沒多久,就被西廠看中,直接由指揮使帶入西廠任職。”
肚絲這樣一說,我終於想起來了,當初我接到聖上密旨,說西廠要將天行堂錦衣衛調往北部邊塞佈防,來送密旨的,正是這名陸遠。
這樣看來,陸遠原本就應該是西廠指揮使的人,難怪肚絲的私生子爭不過他,掉到二甲之列,說不定內裡還有文章,只是肚絲不挑明罷了。什麼叫朝中有人好做官,這就是典型案例。
我問道:“那後來羅升侄子怎樣了?”
肚絲道:“成績出來之後,他當時極爲不滿,他認爲自己殿試的表現的確不如狀元和探花二人,但一定在陸遠之上!於是想硬闖皇宮,討個說法,結果沒到京城,就被看守的官兵給拿下,直接打入地牢,幸好這事被我摁了下來,沒有傳到西廠耳中,後來我使人將他秘密救出,將他安置在湖廣之地,當一名八品縣丞。”
“那也不失爲一個好去處啊。”
肚絲嘆息道:“唉,他內心一直不服氣,在湖廣那小縣城裡,終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我擔心他想不通,有朝一日,又再上京造反!到時被西廠發現了,那就覆水難收了!”天下父母心!我不禁對肚絲生起一絲同情之心。
“那你想我怎麼做?”
“我想你幫我好好培養他,你手上不是有一卷黑牛角軸聖旨嗎?你幫我將他調去一個適合的地方,最後能遠離京城,讓他在那裡一展所長!”
“其實你也可以這樣做啊,爲什麼……”
“我如果這樣做,給西廠知道了,我和羅升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細想之下,我總算明白肚絲的難處,假如他直接在朝廷爲羅升討說法,那就等於直接與西廠過不去,假如由他親自將羅升提拔起來,那就等於間接與西廠過不去,何況他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幫助一個陌生人,必然會引起懷疑,最後只會讓外人知道他與羅升之間的關係!左右爲難之下,只好求助於我。
肚絲如此懼怕西廠,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當初要去西域尋找飛燕的時候,說不定肚絲就是在西廠的控制之下,所以他的一切行動均在非情願之中,如此看來,我還不應該責怪他尋人不力之過。
肚絲握著我手,誠懇地道:“兄弟,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也只有你能幫我了!我不想羅升死在西廠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