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近了,她纔看見是個髒髒的小娃子,臉還是皺皺的,身子也小小的,還沒她的手臂長。晴兒好奇地盯著她看,那個小女娃也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許久,她突然張大了嘴巴,露出個甜甜的笑容來。就是那樣的笑容,讓芷晴覺得,這個冬天,就這樣已經(jīng)過去了。
果然,翌日,她起了個大早,本想看看那小女娃怎麼樣了,卻在無意間瞥見了屋外落滿枝頭的桃花,在一片蒼茫的純白裡點綴著別樣的嫩粉色。
沒過幾天,就迎來新的年頭第一個豔陽高照的暖春。
從此,晴兒便愈發(fā)的喜愛未央,儼然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
也是等她長大了些,她才知道,原來未央的爹爹竟在她娘還懷著她時便拋妻棄女,赴京趕考,不想過了大半年竟音訊全無。一直等到未央出生,那家人見是個女娃,不過是個賠錢貨而已,竟把她趕了回來。連個休書都沒有,未央的孃親就在寒冬臘月裡緊緊摟著未央跌跌撞撞地回了來。只是黎家人哪肯收留她,娘倆一時無處可去,還是自己的爹爹最疼這個妹妹,叫娘趕緊兒接了她們回家中,她們纔沒有在寒冬臘月裡被活活凍死。
而一晃眼,就過了八個年頭了,華氏母女終於得到了黎家的承認,雖然平日裡依然遭受著不少白眼,那樣瘦瘦小小的未央,就像是一塊美玉,終於被歲月打磨出了絢爛的光彩,被時光雕琢出了美麗的花紋。雖然她的手她的腳依然是小小的,雖然她還是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她的眼睛裡卻透著那樣冷靜的成熟。
有那麼一瞬間,芷晴突然覺得,這樣的未央,是真的長大了。只是她也才十三歲,這樣想著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要笑自己的。
而現(xiàn)在,懷裡捧著未央給自己的銀兩,雖然不多,卻也足夠大半年的開支了。晴兒一蹦一跳地踩在雪地裡,嘴上也忍不住哼起輕快的歌來,哪知道暗處里正有誰死死地盯著自己,尾隨了一路。
王家的媳婦李氏出了名的懶散,今兒個一大早,她還賴在熱烘烘的炕上,就被自個兒婆婆揪了去打掃著屋前的積雪,心裡自是叫苦連天的,邊有氣無力地揮著手中的帚子,便哈欠連天地假寐著,忽見的有什麼從眼角掠過去。
李氏猛然一驚,再定睛一看,這不看不打緊,以她出了名的好眼力。一眼便瞧見了晴兒手裡的包裹,看那小妮子那副高興的模樣。憑著李氏多年的經(jīng)驗,料定這裡面定藏著些好東西。她那愛貪小便宜的個性也是出了名的,如今被她瞧著了,又哪有不參合一腳的理子。
眼珠子一轉(zhuǎn),李氏嘴上的那顆大痣都笑得一顫一顫的。她一跺腳,便計上心來。
話說這會兒晴兒正沉浸在滿腔的喜悅之中,哪裡知道自己已成了別人虎視眈眈的一隻小羔羊。她現(xiàn)在只想快些跑回家去,告訴孃親,她竟有了那麼多的錢,這樣想著,腳步愈發(fā)地輕快了許多。
“站住!”平日裡震天的一聲響,膽子本就小的晴兒這下更是一驚,身子一顫,手一軟,重重的包袱便摔了去。銀子也就滾了出去,銀光閃閃的,在陽光的照耀下愈發(fā)的熠熠生輝起來。晴兒哪有碰見過這樣的情形,當下僵在原地,是再也動彈不得了。
李氏此刻卻看直了眼,好傢伙,這死丫頭平日裡一聲不吭的,她家又這樣破落,沒想到卻藏了那麼多寶貝,今兒個被她瞧見,她還不狠狠地宰她一頓不是。這一想,嘴上的話便愈發(fā)尖銳了起來,“好你個晴兒,平素裡看你老實本分的一個人,沒想到竟藏了那麼多的銀子,看我不告訴你爺你奶,打斷你的腿!”
“李嬸,饒命啊!”晴兒慌了神,一下子跪了下來,驚慌失措地說道,“晴兒是萬萬不敢?guī)帜切┩惦u摸狗之事的,李嬸,你是知道晴兒的爲人的。”她說著抓著她的袖子,一汪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zhuǎn)兒。
“哼。”李氏此刻倒是盛氣凌人起來,一甩袖子,也不看她,只是仰著腦袋,嘴上倒刻著輕蔑的笑。
“李嬸,你要多少銀子,晴兒都給你。”晴兒大概真是沒了主意,慌忙抓起地上的銀兩捧在手裡,和著一地的白雪,凍得她雙手通紅。
李氏見了這一堆亮光灼灼,才笑了起來,只是表面上還是故作不屑地俯下身來,欲接了過來。
“你們在幹什麼?”
突然,嚴厲的女聲傳來,李氏手一抖,所有的銀子又悉數(shù)落回了雪地裡,不一會兒,又被漫天的大雪掩埋了。
那見風使舵的李氏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主,此刻立即堆了滿臉諂媚的笑,對著張氏說道:“華德家的,你不知道,我呀,方纔正在那幹著活呢,忽的見了晴兒這死丫頭捧著什麼從我身前溜了過去,我料定不是什麼好事。您看,可不是。”她說著一把拎起晴兒的耳朵,直疼的她齜牙咧嘴,“竟是那麼多的銀子,也不知那兒得來的,我正想著叫你過來呢,趕巧,你可就來了。”
武氏聽了,只是斜眼睨了王婆子,便自然而然地將地上白花花的數(shù)兩白銀揣進自個兜裡,嘴裡還說著,“我說二狗家的,這是我們家的事,銀子也自然是我們黎家的,您呀,就別瞎操心了。至於晴兒,”她說著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這狗崽子,竟私自藏了這麼多的銀子,看我不告訴你爺你奶,叫他們打斷你的腿!這回看你老子娘有什麼可說的!”
說完,她就扭著屁股,慢悠悠地離開了。
芷晴哪遭過這樣大的事,只覺得這白日裡明日的暈光晃得自己發(fā)暈的很,眼前陰沉沉暗了下來,幾欲昏厥。
她也不敢回去,只能在自家門外徘徊著,不曾想,竟那麼快,二嬸家的二丫就跑了來。
二丫是深得她娘精髓,牙尖嘴利彷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此刻幸災樂禍地說道:“晴兒,爺叫你去呢,看他生氣的模樣,你定是少不了一頓打的,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