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始終睡不安穩(wěn),我在窗前掛了一隻小鈴鐺,一旦鈴鐺就會響。我實在是怕了蟬兒,擔心她半夜偷襲我。我不能理解愛怎麼會變成這樣執(zhí)著的恨。
睡到三更天,隱約聽見外面有敲梆子的聲音,我翻了個身,才一停下,就聽見窗前“叮噹”一聲。猛睜開眼,扭頭望向窗戶。月光透過窗紙灑了進來,外面樹影晃動,那隻小鈴鐺還在輕輕顫動。一個古怪的影子忽然在窗外閃了一下,我喉嚨裡一陣發(fā)緊,輕輕坐起來,躡手躡腳下了地,手中握著短刀,一步步往門口挪,打算窗外的東西一衝進來,我就奪門而逃。
吱吱……吱吱吱……
我愣住了,這個聲音聽起來好像老鼠,可又跟老鼠不太一樣,我的腦子裡飄過一個名子—獸獸。一隻手已經(jīng)搭在了門上,緊盯著窗戶上那個黑影,心裡飛快地琢磨著。這應(yīng)該不是蟬兒,她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未來的某一天我會遇到一隻松鼠並收做寵物。
那黑影又動了起來,窗紙上一陣嘩啦啦的抓撓聲,客棧裡的窗紙大概許久沒換過了,風(fēng)吹雨淋變得很脆,那嘩啦聲只持續(xù)了幾秒鐘,噗的一聲,窗聲破了個大洞。外面的黑影輕地一躍,就站在我窗前的桌子上。
用一雙小黑豆的眼睛神氣活現(xiàn)地盯著我看,不是獸獸是誰
現(xiàn)在就算禽獸也同時出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太吃驚了,可是這種時候冷不丁看見獸獸,我還是很高興。
“你來了,禽獸?”我問它。
它搖搖尾巴,比劃著小子,半天表達不出它想表達的意思,氣得抓耳撓腮。
“你現(xiàn)不了話?”
它點點頭。:_來也不奇怪。我和夏
我衝獸笑起來:“你從哪裡來地?怎麼知道我在這?你不能說話。還可以寫字呀。你忘了麼?”
把它從桌子中間轟到一邊。鋪開紙來研好墨。把筆塞進它懷裡:“寫吧。”
它老大不情願蹦跳著發(fā)了一會脾氣。終於抱著筆跳到紙上頭使勁瞪了我一眼。我趕緊轉(zhuǎn)過身去不看它。
身後傳來沙沙聲。一會功夫就聽見它吱吱吱地叫我。回頭一看。紙上已經(jīng)工工整整地寫了幾行字。
“我沒有看到禽獸和你師父沒見到其他人。我在山中醒來到你在這裡。就來找你。”
我抓著那張紙,心裡七上八下起來:“你是說你去找過他們,但他們不在那裡?”
獸獸點點頭,我皺起眉來,師父和禽獸不山上出來找我了麼?可是以他們的本事,要找我的話應(yīng)該早就找到了可能這麼久都沒有露過面啊?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
我抱著獸獸坐下來了想說:“天一亮我們就出發(fā),夏
獸獸轉(zhuǎn)著眼珠看了半天,眼神十分古怪。我敲敲它的小腦袋:“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它突然咬了我一口,疼得我差點把它扔到地上去。它卻一甩尾巴跳到了桌子上,抱起剛放下的筆又寫起字來。我跟過去看,它已經(jīng)飛快地寫好放下了筆。
那紙上多了幾個字:“你真的以爲我們回到了四年前?”
我的心狂跳起來,正想抓住它問個清楚,身後的房門一響,夏;:和小洛一齊走了進來。
夏;:笑道:“獸獸也來了,過來抱抱。”
獸獸歡呼一聲衝進他懷裡,看起來比剛纔見到我時開心多了。小洛走到桌前看了看那張紙,眉梢輕輕抖了一下,見我盯著他看,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拉下臉來:“獸獸,你寫的那些是什麼意思?你給我過來解釋清楚!”
夏
我火冒三丈:“你們一個個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唯獨瞞著我,到底爲什麼?”
柿子要撿軟的捏,人要挑老實的欺負,這屋子裡現(xiàn)在最弱的是小洛,我轉(zhuǎn)向小洛:“小洛,你說不說?不說我跟你絕交!”
洛眨了眨眼,脣邊浮起一絲笑意,輕聲道:“好,我說。”
他湊過來,我狐地看看他,答應(yīng)得這麼快,不是要騙我吧?還沒想清楚,就見他的手在我眼前一閃,滑向我身後,忽覺背後一麻,腦中一片混沌,我吃驚地看著小洛,隨即眼前一黑。我心裡閃過的最後的念頭是——這小子居然裝得這麼好,原來他已經(jīng)有了妖力,我竟然完全沒有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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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又是在馬車上。小洛這次沒有坐在我身邊,而是坐到斜對面,見我一睜開眼就瞪著他,嘴角抽了抽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我心裡罵了他一陣,正想撩開我這邊的簾子往外看看,卻被獸咬了一口。夏;:按住我的手:“蟬兒在外面,不要看。”
可真是不離不棄……
我問他:“現(xiàn)在是什麼時候了?還有多久能到?”
“午時剛過,天黑前能到。
”他注視著我,像是在斟酌什麼,半晌終於又說了一句:“你要一個人上山。”
“開什麼玩笑?我一個上山?那你們幹什麼去?我一個人打不蟬兒怎麼辦?”
“我保證
有危險,但是進山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人和事,你都要重,”他摸摸我的頭:“很多人在等著你救命呢。”
我以爲他是說妖龍陣如果不破,未來會令千千萬萬的人陷入危險中,便點了點頭不住又問他:“那你們呢?在山下等我麼?”
他目光一閃,不再看我,低聲說:“我們……自然要等你的。”
我看看小洛,他衝我一笑:“我和獸獸一起等你。”
獸獸大怒,衝小洛吱吱哇哇一陣亂罵,小洛一曬,轉(zhuǎn)開頭不搭理它。
我抓過獸獸問:“你也不跟我進山了是不是?”
它連連點頭,我又問它:“你鼻子那麼靈能去找找禽獸和師父?”
它忽然安靜來,看了我一會搖頭,然後鑽到夏
我們在車裡解決了午和晚飯車已經(jīng)進了山區(qū),一路走來崎嶇不平,顛簸得人極不舒服。車窗外飄來靈獸山春天特有的一種花的香氣,果然如夏
山裡廕庇日,天黑得很快天徹底黑下來的那一刻,馬車停下了。
夏
夏;點了點頭:“下車後沿著這條路上山過一座山頭,接下來就是你熟悉的地方了。”
我心裡一緊著這三人一鼠,吃力地開口:“那我下山以後去哪找你們?”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夏;:笑著:“去吧,天黑路難走,當心些。”
我看看小洛,他也衝我笑著,不知道爲什麼,看著他的笑容我心裡竟難過起來。
“你不準去找你的族人,聽見沒有,乖乖等我回來……”我有些哽咽,從昨晚就瀰漫在心頭的不安一點一點擴散。
“我不去。”他立即答應(yīng)了,望著我,似乎欲言又止,終於沒再說什麼,只是緊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跳下馬車,小萬在我身後說:“小菜,保重。”
我沒回頭,沿著那條山間小路疾飛,穿過一大片樹林,再回頭看時,密林已經(jīng)擋往了視線,看不見那輛馬車了。這是一條上山的路,在叢林裡七扭八拐,我飛得高了些,從樹林上方環(huán)顧四周。這裡是一個小小的山頭,過了這個山頭是一片凹地,遠處山巒起伏,在漆黑的天幕下只看到一片連綿不絕的剪影。四下裡只有風(fēng)吹過樹林的聲音和蟲聲鳥鳴,一直陰魂不散的蟬兒不知去向,事實上從離開妖皇宮後我並沒有真的見過她。深吸了一口林間的空氣,我往夏;:指給我的方向飛去。
飛過了這座小山後,仗著夜視能力比較強,我仔細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這裡果然有些眼熟起來。那條小路到了這裡漸漸消失在草叢中,但我卻認出了遠處一片盛放的桃花林,用心聽聽,還有隱約的流水聲。那裡不就是四年前我和師父初遇的地方麼?
辨清了方向,我往當初和師父禽一起住過的那片樹林飛去。時間回到了四年前,這個時候師父和禽獸應(yīng)該都在那裡,可是獸獸卻說找不到他們,不親自去看一看,我總是難以安心。
飛了一會,忽然發(fā)覺周圍似乎安靜得不太正常,連風(fēng)聲和蟲聲鳥聲都沒有了,連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都消失在這片寂靜中。我停了下來,那片熟悉的樹林已經(jīng)在不遠處,周圍的景色都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可是氣氛卻突然變得極其詭異。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空氣似乎也變得厚重起來,像有形質(zhì)一般重重包裹著我,我覺得呼吸不暢,腦子裡也有昏沉。
不敢多停留,努力忽略身體的極度不適感,加快速度往那片樹林飛去。
進到那片林子裡,我從半空中落了下來,一路奔跑,周圍的每一棵樹都是我熟悉的,有的甚至還有名字。我們的住處在林中的一片草地上,那裡有兩株特別粗壯的老樹——現(xiàn)在,它們出現(xiàn)在我眼前了。
我猛地收住腳步,剛剛消失了的那些聲音又回來了,風(fēng)聲,樹葉聲,蟲兒和鳥的呢喃細語,還有我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眼前的一切都如此親切熟悉,就好像我只是下山去給師父打酒,而師父和禽獸也只是離開了一會。右邊那棵大樹上赫然是我搭的樹屋,樹下的草地上有一株翠綠的雛菊在隨風(fēng)搖動。我認得那是曾埋下禽獸的禮物的地方。
這裡的一切既熟悉又古怪,這個時候不可能有的東西都在這裡,比如樹屋,比如——這草地周圍,師父設(shè)下的結(jié)界。
我爬到樹屋裡看了看,樹屋裡的東西上都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回到樹下,拔了那株翠綠的小花,我把短刀掏出來,小心地挖下面的泥土。挖到一尺多深,刀尖觸到了硬東西。把周圍的土翻鬆扒開,埋在裡面的東西露了出來,正是我親手埋在這裡的那隻木盒。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把盒子拿出來打開,那隻禽獸臨死送給我的蛋殼燈,就靜靜地躺在裡面,蛋殼在月色下閃著柔和的光。
腿一陣陣發(fā)軟,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在搖動旋轉(zhuǎn),心亂如麻,不能思考。我爬到樹屋裡,顧不上到處都是灰塵,在我的小牀上躺下來,緊緊閉上眼睛。
獸獸說,你真的以爲我們回到了四年前?
難道我們並沒有回到四年前麼?那之前發(fā)生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爭取今天結(jié)文!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