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然冷冷說:“好啊,如果你輸了,那件作品就是我的。”
顧君齊乾脆回答:“沒有問題。”
葉錦然轉身離開。
顧君齊望著她優雅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擡手捂上臉頰。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就感覺自己瘋了。何必跟一個惱羞成怒的人較勁,無論她說什麼,就當是瘋狗在亂咬人好了。那件作品本來就是她的,沒有退讓的道理。況且現在一切的推廣活動都要仰仗“忽夢”,她有什麼資格跟人叫板要一較高下。
“這麼一會兒就慫了?哪裡像我宋微然的老婆。”
顧君齊聞聲回眸,宋微然單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裡,正從洗手間裡出來。這會兒大步向前,蹙起眉頭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這話應該她問他纔好吧。
“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微然看她一副想不開的模樣,曲指彈了下她的額頭:“傻樣兒,我聽說你來洗手間了,順便也來個洗手間,有什麼難理解的?”接著問她:“剛纔那女人怎麼回事啊?”
顧君齊攬上他的胳膊,枕在他的肩膀上感嘆說:“別提了,那個女人簡直就是奇葩……”她將事情原尾簡單易同宋微然說了一遍,語速很快,也不知道宋微然有沒有聽清楚。
已經回到餐桌前,夏北北擡頭抱怨:“怎麼這麼久?”
顧君齊不再繼續先前的話題,拉著宋微然坐下說:“剛纔在洗手間碰到一個認識的人……好了,快吃飯吧。”
就這樣被一筆帶過,反正顧君齊自己的問題別人幫不上忙。況且她這個人就是喜歡逞一時口舌之快,現在連自己都覺得沒必要了。
好在葉錦然心情不佳時遇到的是她,而不是夏北北。那些話她早就聽習慣了,有的時候不去想就覺得無關痛癢。要是夏北北聽到,一定感覺很刺心。感情這種事情最怕放到一個天平上衡量,因爲很難有公平的時候。而愛著一個人,連理智都沒有,又哪有什麼公平可言呢?
打著慶祝的名號請人吃飯,席間免不了要喝一點兒酒。
顧君齊今晚醉得很快。
晃動著手裡的杯子,感慨連連。
夏北北問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顧君齊反駁她:“胡說,我今天大獲全勝。”
“那怎麼醉得這樣快?”
“酒不醉人,人自醉。”
顧君齊一手撐著發脹的額頭在那裡哼哼。
宋微然一會兒要開車,所以滴酒未沾。況且他也沒有喝酒的心情,所以坐在那裡冷眼旁觀。
等到顧君齊和夏北北兩個人酒足飯飽,這才結了帳從飯店裡出來。
顧君齊說:“我們先送北北吧。”
夏北北馬上拒絕說:“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我喝的又不多。”然後對宋微然說:“我看君齊喝的不少,你快送她回去睡覺吧。”以免翻身農奴把歌唱,宋微然一個公衆人物丟不起這個臉。
宋微然紳士的幫她叫來出租車,並且付了車費。
夏北北暗暗感嘆,除了這個醫生有點兒冷,其他各方面都很不錯。
她率先坐著出租車離開。
宋微然終於和顧君齊有了獨處的機會,揪住她的胳膊:“你今晚是唱的哪一齣?”
顧君齊一臉茫然:“吃飯啊,唱的什麼哪一齣?”
宋微然直接將車門拍上,拉著她到一旁說話。
“說好的慶祝呢?”
貌似被顧君齊給搞砸了。她本來是挺高興的,沉冤得雪,哪知道又給自己惹了麻煩事。她也是越想越鬱悶,招惹葉錦然做什麼?她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顧君齊分明不知道自己如何在這場比試中取勝。要知道除了可以分到大把的錢,以及有機會跟韓敬修一起參加時裝週外,其他事宜她就跟個傀儡似的,只能聽別人運作。所以,勝負她不能掌控。
“老公,你有沒有發現,有的時候我特別沒腦子?”
宋微然蹙眉:“你不會才發現吧?”
顧君齊感嘆說:“是啊,有的時候我實在太沒自知之名了,幾斤幾兩還搞不清楚麼。”她喝了酒,一時頭腦發熱,嘴巴也有些不受控制。再加上踩了一晚上的高跟鞋,這會兒覺得累了,坐到一旁的臺階上。微微的揚起頭:“事實證明,爬得太高真的會招風。我感覺自己不會是葉錦然的對手,那個女人雖然抄襲了我的東西,可是,她的領悟能力也真的不錯。而且聽說家勢不錯,一定很有人脈……宋微然,你說我這又是何必,跟人家執什麼氣嘛,倒要把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要是讓韓敬修知道我剛把他鎮壓住的妖精放出去了,他還不知道要怎麼說我,畢竟現在我就是依仗他的……”
宋微然凌厲的桃花眸子瞇起來:“什麼依仗他?我宋微然的女人什麼時候要依仗別人了。”
顧君齊擺了擺手:“這個你不懂。”
宋微然下頜線繃緊,一伸手拉起她。他的確是不懂一個女人喝醉了酒喜歡在街邊胡言亂胡是種什麼情懷。
“回家。”
顧君齊被拉起來,整個人撞進他的懷裡。
宋微然一手摻著她,一手將車門打開。將人往副駕駛上一按,繞過來開車離開。
顧君齊上車沒多久就睡死過去了,最後還是宋微然抱著她上樓。
張林這天表現的格外歡愉。一直想請宋微然做節目,可是,做了幾次邀請秘書都說沒有時間。今天突然接到王安豐的電話,說宋微然同意節目組的邀請,要來《星光》做一期節目。
本來檔期都已經排好了,張林考慮到這尊大神請得不易,就和節目組商量將宋微然的這一期進行調整。
導演同意她的請求,要吳俊風配合相關事宜。
張林笑著對吳俊風說:“那就麻煩吳導多費點兒心,宋微然著實是我花了番力氣才請到的。真想將這一期的節目做到盡善盡美,畢竟宋微然在江城的粉絲很多,做好了對收視率很有幫助。”
吳俊風樂得配合
:“你放心吧,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他的笑意亦很溫柔,就同這天下所有溫暖的男人無異,爲著一個女人的要求小心喝護。
寧夏冷眼看著,只覺得諷刺。如果不知道吳俊風的真面目,或許還能被他再次蠱惑。但是,現在她可以一眼窺探他的全部僞裝,那些所謂的體帖溫柔,不過是獵殺前的那點兒麻醉劑罷了。
只是可惜了這樣漂亮的女人,如若變成吳俊風的獵物,很快就會被吞噬殆盡。不是每個被惡運席捲的人都能像她一樣,無比頑強的同魔鬼周旋,彷彿有著不死之身。
張林接收到寧夏打量的目光,笑著點了點頭,這個女人她在餐會當晚見過,多少有些轟轟烈烈,聽聞是新聞部那邊新入職的員工。
吳俊風順著張林的目光看過來,頓時連臉色都變了。
他快步走過來,低聲呵斥:“你來這裡做什麼?”
寧夏訕訕笑著:“剛纔那個女人,就是你要拉著一同下地獄的新目標?”
吳俊風罵她瘋子,兩個人去了僻靜的地方說話。
“寧夏,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寧夏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也只是一常平靜的問他:“怎麼?有了新目標,連我這老朋友都不認得了是不是?”她哼笑一聲:“吳俊風,看看你現在的德興,真是沒想到那樣邪惡的你也會有今天。”
當初這樣想甩開麻煩的人好像是她,但是,懊惱,尖叫,通通沒有辦法。都改變不了一隻魔鬼對你死心塌地的糾纏。現在好了,她終於被拉下地獄,變成了同他一樣的魔鬼,他反倒怕起她來了。
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吳俊風瞇眼看了她一會兒,擡手捏緊她的下巴:“怎麼?太平日子過夠了?”
寧夏一臉平靜的反問:“遇到你之後,我有過太平日子嗎?”
他對她的摧殘是由外至內的,連她的靈魂都不放過。直至她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再跟她講什麼太平景年,是不是晚了呢?
寧夏懷疑自己怎麼還笑得出,字字誅心:“吳俊風,要死一起死,誰也別想活著好過。”
吳俊風看了她幾秒鐘,嘴角慢慢的彎起一個弧度。
“寧夏,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寧夏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身體一陣陣的發冷。
吳俊風的瞳孔中深埋著她熟悉的邪惡,是一種足以吞噬靈魂的惡念。果然,他不會輕而易舉的放開她。就算她不進,他也不會退後。有些糾葛至死方休,只要活著,就別想脫生。
她喘著粗氣,如同受到嚴重驚嚇的人,單薄得肩膀顫抖不止。
李琛發現她的異樣,走過去問她:“寧姐,你怎麼了?”
寧夏驀然擡頭,面前一張陽光燦爛的臉龐。她瞇起眼睛盯著,有片刻的恍惚與茫然。彷彿時光穿過幽長的隧道,回到曾經的某一天。全世界的人和事都像一個個的發光體,湊近了就能嗅到陽光的味道。她深知是自己的心態使然,如果你的心裡充滿陽光,這個世界就燦爛無比。反之,則陰冷腐爛,每一個從眼前晃過的人不是木偶就是行屍走肉。心態已死,能撼動的只有惡魔。
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是,越是被恐懼糾纏的人,越會變得膽怯,並且惡夢纏身。
她想伸出手來試一試這個人的溫度,那手指就要觸碰到他。
李琛看到她臉色蒼白,目光渙散,接著又喚了一聲:“寧姐……”
寧夏驟然被驚醒過來,看著自己伸展在空氣中手指,默默的收回來。故作鎮定的說:“我沒事,組長安排了什麼任務。”
李琛是個行動派,叫上她:“路上說。”
車子直接駛去中創,這一期的採訪任務就是中創。路上李琛說:“聽說中創要有行動,組長讓跟蹤報道。像宋微然這種熱門人物,又是趕在如今這個關鍵時期,中創是比較俱有話題性的。”他有些欣喜的說:“我們的任務一次比一次重要了,說明部裡還是非常肯定我們這一組的。”
寧夏側首問他:“這麼高興麼?是不是年輕人對名和利都看得很重?特別期待成功?”
李琛打著方向盤說:“我的確想做一個優秀的媒體人,但是,這跟名和利沒有關係。只是想通過自己的方式爲整個社會做點兒什麼,是好的,就要得到讚許,陰暗面,揭開來給大家看,不過希望這個世界可以公平一點兒,透明一點兒。這些事情媒體就能做得到。所以,許多事情批判也好,監督也罷,就是希望這個社會能更有秩序,不要被太多邪惡的東西操控。”他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口白牙接著說:“小的時候看戰鬥片,一直希望自己能夠扛槍上戰場,保家衛國。可是,我是家裡的獨子,當兵這種事想都別想,我媽捨不得,我爸也不會允許。好在懲善除惡有很多種方式,當一個媒體人就可以。這也是我後來可以改變夢想,甘願從事這個行業的原因。”
寧夏每次深入的和這個小夥子聊天,都會對他刮目相看。
“從事這個行業太鋒芒畢露了,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去年臺裡一個我很崇拜的前輩自殺了,從天臺上跳了下來。官方給出的說法是這樣,但是我不信,我知道他是因爲了解到了一些東西,被殺人滅口了。所以,你看,這個社會就是這樣黑暗。但越是這樣,我越要深度刺破,以後專曝那些別人不敢曝的東西。讓一切醜陋的東西無所遁形,也算爲那個前輩出一口氣了。”
寧夏本來心情沉重,再聽到這些,越發被壓得透不過氣來。
這個社會的確黑暗,公平法治之下處處掩藏邪惡與犯罪。許多冤情無處可訴,大多數底層人就像生活在夾縫裡,所謂的人權更像形同虛設。
先前看到一則消息震撼人心,一個資深老記者多年後在網上寫了一篇文章,吐露自己的辛酸與無奈。
在她是一名新聞工作者的期間,曾多次遭人賄賂,威脅,恐嚇。甚至本單位都會拿飯碗相要挾,要她對一些
真相三緘其口。她迫於壓力選擇讓真相石沉大海,給受害家屬致電道歉。當時所有受者害屬幾乎全部寄希望於她,最後的哀求刺痛她的心。可是,現實殘酷,只是沒有辦法。
當時她握著聽筒只說了幾個字:“我對不起你們。”
如今事件已經過去二十年,她終於有勇氣談及此事。並在網絡上公然發表,寫著言論自行負責的字眼。這樣的無奈,亦無法彌補已經造成的傷害。太多飽受傷害的人,力量渺小,希望借媒介發聲。
可是,四面八方的壓力常常致使媒介敢怒不敢言。
所以,社會需要這樣的英雄,可以不畏懼權威與恐嚇,將一些人的心聲傾吐出來。
但是,做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這需要很大的勇氣。
寧夏由心的說:“李琛,你真的是勇氣可嘉,將來你一定是最優秀的媒體人。”
李琛靦腆的笑了聲:“謝謝寧姐這麼看好我。”
傳染高峰期,大街小巷幾乎見不到什麼孩子。但是,醫院裡卻到處都是。被家長小心的保護起來,口罩戴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雙純潔的眼睛。
李琛感嘆:“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希望,所以,這個時候最讓人揪心了。”
“是啊,多少人是爲了下一代而活。如果孩子有什麼閃失,整個家庭就塌陷了。”
李琛應合她的同時,將觸動人心的畫面撲捉下來。採編加攝影,他都是很專業的,堪稱全才。
而寧夏的視角尖銳,看問題非常深入,所以,兩人配合天衣無縫。
這個時候李琛覺得重點要放在預防黑心醫療上。
寧夏說:“宋微然在醫療界絕對算有良心的,這個時候我們不防轉變一下視角,從鼓舞人心的角度出發。這場傳染病已經搞得大家人心慌慌了,低氣流連我都感覺得到。這個時候重在給大衆加油打氣。同時有了媒介的跟蹤報導,無形中已經對醫療機構起到了監督的作用,不怕醫療工作者們會不用心。”
李琛想了下,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此時兩人坐在醫院大廳裡商量對策,衆生疾苦呈現眼前。已經足夠悲情了,哪裡經得起半點兒渲染。人們需要正能量,才能打起精神共度難關。
“就聽你的,寧姐。”
兩人開始展開採訪。
主要是從救治現場及主治醫師那裡對這場傳染病的進展情況進行訪問。
至於中創的主要負責人都還沒有聯繫上。
寧夏知道宋微然輕易不會接受採訪,而她又是宋微然託關係介紹到電視臺的,所以,這個時候由她出面聯繫宋微然不太合適。她也不想仗著自己和顧君齊的關係一再向宋微然討要人情。
所以,這種事情都交給其他同事去辦。
不過醫院這種地方真不適合久呆,時間久了,就彷彿透不過氣來。
感覺不可思議:“那些醫生每天是怎樣保持平常心態的。”
李琛說;“生老病死見多了,也就釋然了。”
寧夏搖頭:“還是不能理解那些學生時代就跟屍體打交道的人是怎麼忍受的,竟然不會發生心理病變。”
其實醫生這個職業發生心理病變的概率相對不是最大的,和一些較敏感的文藝工作者比起來,算是相對穩定的一類羣體。
或許真像李琛說的那樣,見慣不怪。
人的心臟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只是千錘百煉非常重要。
她去外面透氣,順便給顧君齊打電話。
“回頭你得請我吃飯。”
顧君齊哼哼:“總要給我個理由吧,我又不是開飯館的。”
寧夏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點上,然後說:“我在中創,爲你老公的良好形象做宣傳呢。”
顧君齊好奇起來:“怎麼個宣傳法?”
“來醫院跟進報導,瞭解病毒傳播的同時,對中創絕對起到了宣傳作用。而且在我的強烈建議下,這次只報導正面消息。你說對你老公是不是好處多多?”
她纖細的手指敲起來,緩慢的吐了一口菸圈。
顧君齊說:“好吧,等你什麼時候閒下來了,我請你吃飯。”轉而又說:“之前說要請你吃飯,一直嚷著沒時間。”
“不是忙嘛。你和夏北北去吃了?”
“還有宋微然,不過那天吃的不爽。遇到了新近升級的冤家對頭,北北也認得,真是沒有口德的女人,一出口將我和北北一同諷刺個遍。”
寧夏掐滅手裡的煙:“你沒撕她的嘴?”
顧君齊嘆氣:“高級餐廳,動手還不夠丟人的呢。不過我當時真的是被她給氣糊塗了,胡亂就答應了她的賭約,真心後悔。”
“什麼賭約?”
“看誰的作品可以大賣。”
寧夏信心滿滿:“這個我對你有信心。”
顧君齊很無奈的說:“我沒有。”
這些天她研究了一下,覺得那個葉錦然絕非自己一樣是新人。她的一些設計手法很老道,對時下的流行元素掌握精準。而且顧君齊找到一些風格類似的作品,懷疑就是葉錦然先前創作的。
同這種有功底的人對決,再加上對方剜門盜洞,總有她所不及的關係網。
重要的是“忽夢”的宣傳更注重對設計師的推廣,作品不過就是一個輔助性的手段,代表的也僅是設計師的一個點。
所以,顧君齊猜想好賣程度一定不如葉錦然。
這樣一想,她是做了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啊。
寧夏安撫她說:“你想太多了,或許那個葉錦然就是一隻菜鳥,只是孔雀開屏的功夫厲害一點兒罷了。你也不用太把她當一回事,她要是真如你,也不會想著抄襲了。”
顧君齊只說:“希望如此。”
只是,這樣的賭約要是真讓韓敬修知道了,一定會罵她幼稚吧?
所以,她有什麼臉去求助韓敬修,讓他在宣傳上加大力度。
但是,她真的不想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