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一時情急喊出了“我隨便起來不是人”,下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口誤了。
他連忙擺擺手,慌張的糾正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隨便的人!”
不得不說,方毅小朋友的自黑能力還是很強大的。他不去解釋倒好,一解釋,還真像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那些姑娘家聽到他的辯解,都在古怪的笑著。
方毅覺得很尷尬,真想一頭撞死。他撓了撓頭,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大廳走去。
席間,由於有了五個女孩子的到來,場面顯得熱鬧了許多。
方家是個傳統(tǒng)的世家,同時也是好客的一家。他們並不抗拒有人來家裡“蹭飯”,於是,這五個女人很快就跟方家上下的人打成一片。
那三位女星本來就是來專程感謝方毅,並且?guī)退我婚訋拙湓拋淼摹K栽陲堘釠]多久,她們很快就走了。
當(dāng)然,她們心裡面也很想調(diào)戲一下方毅,因爲(wèi)方毅在平時的生活狀態(tài)之中是個很可愛的大男生,只不過人家的正室一直就坐在旁邊,她們就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頂多只能是在走之前在言語挑逗了一下。
送走了這三尊女大爺,方毅看了一眼連心怡,想要說點什麼,但目光很快又被她旁邊的女孩吸引了去。
這個女孩長得比較清秀,衣著打扮有點小資,上身是白色修身T恤,下身是黑色的百褶裙,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那雙大長腿,白皙粉嫩幾乎沒有一點瑕疵。
只是,吸引方毅的卻不是她的這些外在特徵,而是面相上的一些不和諧。
從這個女孩進來之後,方毅就覺得她有點古怪。
在中醫(yī)望聞問切四診之中,方毅的望診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甚至是青出於藍的程度,很多病人只要讓他看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但這個女孩看上去沒有什麼
病癥在,但他就是覺得不和諧。
根據(jù)方家的習(xí)俗,飯後都會請客人喝茶。夏如霜一直在充當(dāng)著斟茶遞水的角色,而方毅則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紫發(fā)女孩。
方毅的眼神專注也凌厲,好像要將一個人看穿一樣。紫發(fā)女孩覺得有些不自在,就縮到了連心怡的身後。
連心怡神情古怪的握了握紫發(fā)女孩的小手,看向方毅,說道:“方大哥,她叫蔓蔓,大三學(xué)生,在外國讀書,今天休假回來?!?
方毅好像沒有聽到連心怡的話一樣,繼續(xù)盯著蔓蔓。
良久,他嚯的一聲站了起來,走到蔓蔓身旁,認(rèn)真的說道:“你有病?!?
夏如霜微微一笑,回憶忽然涌現(xiàn)。這個傻瓜蛋,總是那樣的直接,他不知道女孩都很抗拒有人對自己這麼說話的嗎?聽起來就好像罵人一樣。
蔓蔓眼裡有一絲慍怒閃過,薄薄的嘴脣蠕動了一下,但始終沒有說話。
連心怡則是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不要緊張,方大哥是很厲害的,我不是跟你講過我的事嗎?”
蔓蔓眼裡的慍怒就變成了一絲質(zhì)疑,然後質(zhì)疑,又化作了欲言又止。她始終是處於想說,又不知怎麼說的情緒之中。
是的,她聽說過連心怡的事情,也知道連心怡身上的一些小瑕疵是讓方毅給治好的??墒?,自己身上的那個毛病,又豈止是小瑕疵那麼簡單?
每個女孩子都是愛美的,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是完美無瑕的,即使是一點小瑕疵,她都會想法設(shè)法的去掉或者遮蔽掉。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難言之隱除了婦科病外,還有身體上的瑕疵。
一開始的時候,蔓蔓也就是因爲(wèi)聽從了連心怡的勸告所以跟著她來到了方家,只不過當(dāng)她看見了主治醫(yī)師站在自己面前時,又開始諱疾忌醫(yī)。
她驚懼、她害怕、她自卑,所以當(dāng)異性靠近時,她纔會那樣的拘束與不自然。
方毅行醫(yī)多年,很熟悉患者的心理活動,他微微一笑,搭著蔓蔓的脈搏,說道:“病向淺中醫(yī),交給我吧。”
方毅認(rèn)真專注,臉上始終帶著點笑容的行醫(yī)態(tài)度,讓蔓蔓的戒心稍稍放鬆了一些。她的注意力,多少被方毅的俊臉給吸引了過去。
良久,方毅鬆開手,說道:“肝腎不足、氣血虧損,這並不是多麼大的事,以後就不要用染髮來遮住了,我能治好你?!?
蔓蔓怔住了。多少年了,她第一次聽到有醫(yī)生那麼肯定的說能夠治好自己。
方毅的這個態(tài)度,不像她平生碰到的那些醫(yī)生。她之前碰到的醫(yī)生雖然都能說治好,但其實能看出只是在敷衍自己,說的診治過程都是寫模棱兩可的話。
但方毅不同,方毅的話是很絕對的。
這是爲(wèi)什麼呢?對了,方毅的眼神很自信,似乎舉手投足間,就能攻克世上所有的病癥。
也就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這種氣質(zhì),讓蔓蔓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可信。
蔓蔓已經(jīng)多年尋醫(yī)未果,再度去相信一個醫(yī)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雖然她內(nèi)心認(rèn)爲(wèi)方毅可信,但還是有另外一把聲音將其否決了。
她神情哀傷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半信半疑的說道:“我……真的可以治好?”
方毅從小就見過各式各樣的病患,他的望診除了能“望”出病人的病癥,還能“望”出病人的內(nèi)心。
他微微一笑,輕輕揉了揉蔓蔓的髮梢,說道:“你以前一定看過很多醫(yī)生對吧?你從很小的時候就病了,他們都告訴你這是先天遺傳病。”
蔓蔓一臉震驚。她自己明明都還沒開口說過什麼,爲(wèi)什麼這個男人可以知道得那樣詳細(xì)?以前的醫(yī)生都不是這樣的啊,爲(wèi)什麼這個人跟以前碰見的都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都是敷衍其詞冷冰冰,隨隨便便說幾句安慰客套話就算了,根本沒有什麼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但是方毅不同,他整個人出來的氣場……就是,就是讓人覺得很想去信服。
或許是出於好奇心,蔓蔓很想知道方毅的能力能夠去到哪裡。她點了點頭,說道:“所以……遺傳病是不是很難治好?”
“嗯,遺傳病很難治?!狈揭愫苤苯拥母嬖V了蔓蔓。
蔓蔓苦笑,雙手輕輕握緊了拳頭。就知道,這病沒得治呢。
“皺什麼眉呢?我不是沒說完嘛?!狈揭阈α诵?,說道:“你又不是先天……你這是後天白髮癥?!?
蔓蔓低下的頭又猛地擡起,雙眼綻放著奇異的神色。後天?怎麼可能是後天?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是滿頭白髮,很多醫(yī)生都斷定是先天的。
方毅看了看蔓蔓那雙充滿希冀而又掙扎的眼睛,微微嘆了口氣,拉了張凳子坐下,說道:“《諸病源候論》裡有提到,腎主骨髓,其華在發(fā)。若血氣虛,則腎氣弱,腎氣弱,則骨髓枯竭,故發(fā)變白也?!?
蔓蔓眨了眨眼睛,想起方毅之前講過的話,說道:“所以你剛說我腎氣不足、氣血虧損……也就是說,這兩點治好了,我就能好了?”
方毅笑著點點頭,接著說道:“先天跟後天是不一樣的,你的脈象和你的面相都能看出,你的底子很熱。你是個又愛辛辣又不愛按時作息的人,飲食方面一定很不注重。”
蔓蔓一愣,旋即使勁兒的點點頭。這個方毅是神仙嗎?怎麼都完全知道了?
方毅搖搖頭,說道:“你會少白髮,完全是因爲(wèi)你體質(zhì)本來比人弱,又加上飲食作息十分紊亂而導(dǎo)致的,這都是能調(diào)節(jié)的,只要藥膳、藥湯、鍼灸三管齊下,要好起來根本不是困難的事?!?
蔓蔓的心理活動又變得複雜起來。她不禁去想:真有這麼簡單嗎?那自己爲(wèi)什麼求醫(yī)多年都沒有用?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蔓蔓還沒有學(xué)會多少個字,就已經(jīng)知道“絕望”怎麼寫了。對於她來說,自己的人生是絕望的。
因爲(wèi)從小一頭白髮,上學(xué)的時候被人嘲笑,後來爸爸將她送到了外國,以爲(wèi)能夠少點歧視的眼光,但是後來那邊的同學(xué)看過新上映的《白髮魔女》後,又給了她這個封號。
蔓蔓懂了,原來歧視這東西,不管去到哪裡都一樣的。人性,總是很醜惡的。
從那時候起,蔓蔓不僅是身體有病,連心也都生了病。她不敢再攜有希望,不再相信一切,她燃起了頭髮,裝作了正常人。
蔓蔓從高中時期,就開始全副武裝,除了面對自己的發(fā)小閨蜜連心怡的時候能夠卸下僞裝外,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了。
長年累月的非常人生活,讓蔓蔓的心靈變得非常複雜。
她是想重拾希望,相信希望的,可是又怕會迎來更大的失望。
她微微擡起頭,看著方毅那張白淨(jìng)無垢的臉蛋,說道:“我……真的能好?”
“來,看著我的臉。”方毅雙手扶著她的臉,讓她正視著自己,說道:“從今天起,你把髮色洗掉,我保證,讓你觀看頭髮從白變黑的全過程?!?
蔓蔓的內(nèi)心有些動容了。這個男人,真的好認(rèn)真,比所有碰見過的男人都要認(rèn)真。
認(rèn)真的男人,好帥。
她臉上的紅暈一閃而逝,輕輕點了點頭。
連心怡心裡面有些不爽。爲(wèi)什麼方毅當(dāng)時對自己兇巴巴,但是對自己的閨蜜那麼溫柔?方毅真是個大壞蛋!
等得方毅給蔓蔓開好了一些調(diào)節(jié)身體的方子,連心怡就跑到他身前,低聲說道:“方哥,你也太差別對待了!”
方毅敲了連心怡的額頭一下,說道:“你爹是個好爹,你家庭溫暖,但她父母絕對是個混蛋……我治病向來身心一起治的?!?
連心怡的小嘴張了張,驚呼道:“你敢說她爹是混蛋?你不想混了?”
方毅冷哼一聲,說道:“蔓蔓從小就患了後天白髮,她爹媽肯定自小就不管她,這麼不負(fù)責(zé)任的父母還不是混蛋,那我都不知道什麼叫混蛋了?!?
“我不是這意思,她爹是……算了,過兩天我?guī)麃碚夷??!边B心怡想要開口說什麼,但又答應(yīng)了蔓蔓不能說漏嘴,就只好把話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