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靜，但我卻睡不著。不過也在常理之中，誰換了新環境都有一個適應期，更何況我還是在號子裡呢。這位也叫葛偉江的中年男子，倒是睡得很安穩。時不時的還發出一點磨牙的聲音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獄中的生活，就像電影《肖申克救贖》中提到的那樣，當你進來久了，就會被體制化。

我睡不著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個原因也許我不能確定，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窺探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我躺在狹小的鐵牀上翻來覆去，最終陷入了沉思。我腦海中浮現出的都是兩位老葛的身影。他們除了容貌和聲音有本質上的區別外，其餘方面實在太過相似了。比如，他們都喜歡抽中南海，以及玩弄Zippo火機。又比如，他們點菸的姿勢，以及彈菸灰時的動作幾乎是如出一轍。所以，在我看來這兩人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繫，而絕非是偶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囚室的鐵門再次被打開了。估計是天亮了吧，只見兩個管事的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他們的目標是我，對著我說了一大堆泰語，反正也聽不懂。說完後，就把我夾了起來。

我扭頭望了室友葛偉江一眼，他惺忪的說道：“放心去吧，只是例行公事。”

聽了他的話後，我稍稍放心了一點。那兩名管事的把我帶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在這裡我看到了所謂的老闆。從老闆的樣貌來看，是個典型的東南亞人。

他見了我還算客氣，直接在桌上放了一包中南海。他會點漢語，跟我說是白先生的安排。

既然他是白先生的人，我就顯得有恃無恐了。因爲，白先生有事求我，必然會對我特殊照顧的。

“先生，我接下來有要事和你詳談，麻煩你安排一位翻譯。”我抽上煙後，跟老闆說道。

老闆聽了，只是笑了笑，然後提起身前的電話，也不知道和誰嘀咕了幾句。過了片刻後，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這人的出現對於我而言，已經不能用意外來形容了。

“老……老葛？”我愣了好久，才張口說道。

進來的人正是老葛，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難道是來接我出去的？

“你好，小楊。”老葛衝我笑了笑，並很有禮貌的向我打起了招呼。

“不……你不是老葛。”當他開口，我就立即發現這人不是老葛，兩人只是長得相像而已。他的聲線較於我認識的那位老葛而言要細膩許多。

“我就是老葛，全名葛偉江，職位是特案K組組長。”他說著走到桌前，拿起中南海抽了起來。

這時，我意外的發現他手裡也拿著Zippo火機，不過是最新款式的。他點菸的方式也和老葛相似，但或許練習的時間還不夠足，模仿的痕跡有點重，讓人看來不夠自然。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沒有理會身旁的假老葛，而是將目光對準了老闆。老闆聽了，也不急於解釋，他打開了抽屜從抽屜內取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啪！他把文件甩在桌上，跟著對我說道：“你看看吧。”

他的漢語雖然說得很生硬，但簡單的字眼我還是聽得明白的。我滅掉了香菸，順手將文件翻開。文件內記錄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只不過都是用泰文書寫的，而在泰文下面又用了英文備註。可能還要給使用英語的人翻閱吧。

我根本不懂泰文，英語也只是會一點點僅限於初中水平。好在，文件內還附有照片。照片上的主角是我現在的室友。

“楊警官，你現在能明白了嗎？”老闆長又問我道。

“到底誰是真正的老葛？”我雖然心中已經有眉目，但還是想得到他親口確認。

老闆聽了，叼起了一根雪茄，這雪茄我在白先生的手裡見過，應該是名貴的古巴雪茄。他抽了幾口後，開始用泰語娓娓道來。與此同時，我身邊的那位冒牌老葛開始同聲傳譯。

“真正的老葛已經死了，就在十幾年前。他被屍老改變了身份，從一名刑*成了黑拳手。在獄中十幾年，他的雙手已經沾滿了血腥。”

原來，我的那位獄友纔是真正的老葛。那麼，身在特案K組的那位又是誰呢？他僞裝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們遵照屍老的吩咐，將老葛的記憶徹底洗掉，並把一名黑拳手的記憶重新灌輸到他身上。但是，他的行爲舉止以及生活習慣都沒有改變。我們要留著他重新制造出一位老葛出來。”老闆接著說了下去，我每聽他說一句話，總要打斷一會。因爲，此刻我心中的疑問實在太多了。

“但是，你們製造的老葛與真正的老葛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我說道，指的是兩人的樣貌和聲音不一樣。

因爲，我知道老葛和老王在警校時就已經是同學了。所以，當老葛被調換後，老王一定會認出來。可他這麼多年來都裝得若無其事，那麼原因可能只有兩個。第一，老王也被人調換了。第二，老王是同黨。他是故意裝出來的。

“沒有錯，他們的聲音和樣貌都不一樣。但是沒有關係，知道老葛身份的人都已經死了。我們之所以讓人話心血模仿老葛動作，無非也是爲了讓他忘掉自己本身的動作而已。”老闆告訴我道。

“那麼說來，我見到的老王也是假的？”聽到這裡，我整個人都懵了，我不敢相信警隊精英雲集的特案K組竟然是被陰謀包圍的地方。

“老王當然是真的，但這個人物也是我們塑造出來的。他本來是一名頗具天賦的孤兒罷了，我們供他上學讀書，並安排他和老葛成爲同學。他的存在只爲了讓老葛顯得更加立體而已。”老闆笑了笑，接著爲自己倒上了一杯紅酒。與此同時，我身份的那名假冒僞劣產品，也歇了歇嗓子。

“其實，老王就像一個很好的配角。我們安排他在老葛身邊，就是爲了讓老葛有點過去的故事。要不然，這個人物不會太生動。”老闆將紅酒一口喝乾，又接著說了下去。

“瘋子，你們是一羣瘋子！”我簡直難以接受，這一刻我的心裡承受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但是，再好的配角也會有齣戲的時候。尤其當他和戲外人發生了感情以後。”老闆不管我的表情如何驚訝，他只顧自己把話說下去。

老王齣戲是因爲和他的妻子結了婚，他有了家庭後，逐漸厭惡這種被人控制的生活。他想要自由，所以很多事情都偏離了事先安排的詭計。於是，後來就有了那起意外事件。

“這算是對他的一次警告吧。”老闆笑了笑，很無情的說道。

“那現在呢？”我接上去問道。

“他已經暴露了身份，這就意味著戲份該結束了。”老闆回答我道：“我們已經把他抓了回來，不過你放心從此以後不會再出現第二個老王了。”

“那我呢？”我指著自己又問道：“你們苦心積慮把我抓到這裡，又爲了什麼呢？”

“你有你的使命，請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老闆做出了一副很無奈的表情。

“我的使命到底是什麼？”我聽了，不由得憤怒起來。雙手握拳重重的敲打在桌面上。

我已經受夠了讓人擺佈的生活，迫切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即便這會給我帶來死亡，那也在所不惜。

“你急什麼？我想接下來的事情，你同樣會感到興趣的。”老闆試著安撫我暴躁的情緒，他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香菸，然後又給我倒了一杯紅酒。

“82年的拉菲，你嚐嚐。”

“謝謝，我喜歡百事可樂。”我啐了一聲，往自己嘴裡送了一根菸。

“你很難想象如果一位演員他太過入戲了，那麼也會給生活帶來麻煩。”他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原本我們安排的老葛，希望他能夠控制整個特案K組，但是誰也想不到他對於老葛這個身份的理解實在太過深入了。他雖然是個假冒僞劣產品，但卻實打實的和我們組織作對起來。”

“所以，你們現在打算要把他替換了。”我很快明白過了。

“不錯。”老闆點了點頭，然後指著我身邊的假冒僞劣產品說道：“這位是2號老葛，只可惜你一眼就識破了真僞，這就說明他練習的還不夠深刻。”

他們留著老葛真人的性命，就是爲了讓人時刻可以模仿他的行爲舉止，以便於取代失去控制的假冒僞劣產品。

“但你們也未必太天真了吧？”我聽完，冷笑了一聲，又說道：“現在的老葛已經在特案K組根深蒂固。你以爲他就會乖乖就範？”

雖然說我認識的老葛是假冒僞造的，但是他的能力卻是實打實的。因此，要對付這樣一名老辣的刑警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這你就放心好了，特案K組那邊我們有骷髏幫忙。”老闆笑了笑，始終不以爲然。他看起來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骷髏……我能見一下骷髏嗎？”我提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要求。

“屍老原本的意思是想讓你依靠自己的本事去發現骷髏的身份，但是骷髏對於組織的忠誠度並不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高。”老闆說著嘆了一聲，雖然他說的是泰語，但我能聽出其中加雜著憤怒。

“所以，爲了防止中途再生變故，你們就把他請了回來？”我好似已經明白了骷髏的身份，只待他點頭承認。

“是的，他現在就在這裡。你隨時可以見到他。”老闆點了點頭。

只要他點頭，我就能確定骷髏的身份就是陳博士。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的。能做出那麼大的動作，卻又不被人發覺，除了這位一手創建特案K組的刑偵界老前輩之外，還會有誰呢？

可是，我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那就是他創建特案K組的初衷，從現在來看不就是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嗎？

接下來，老闆似乎已經沒有耐心和我對談了。他先讓假冒的老葛出去，然後再用自己蹩腳的漢語和我寒磣了幾句。他說我有任何疑問，都可以去詢問骷髏。

對於我而言，只要能瞭解真相，至於問誰那都不重要。於是，我自行起身離開。說來也怪，自從我和老闆見面之後，在這個號子裡行走就變得暢通無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