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我得的病是治不好的,是血癌。”女人的聲音變得低沉,帶著難以抑制不住的悲痛,同時說出的話也讓宋北失神,有些詫異的看著那個面色蒼白的女人。 眸光幽深的宋北看著那個女人,手臂上的斑駁痕跡讓宋北忍不住低聲詢問:“怎麼不上醫院?病了還來上班,不要命了是嗎?” 聽到宋北的話女人低聲一笑,然後接著說:“沒用的,治不好了,而且我還沒有錢,又怎麼治呢?而且我生病了還發現了一件自己就是死都想不到的事。” 宋蘆聞言點頭示意女人接著說,可是心裡卻開始了思量這件事的可能原因,可是在聽到的時候宋蘆還是忍不住微微張大了嘴,有些意外的發愣。 “我上醫院檢查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沒有醫療保險,直到需要支付醫藥費的時候醫生才告訴我,我根本就沒有買保險,而我去保險公司詢問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的,那就是我沒有置辦醫療保險。” 聽到女人的話,宋蘆忍不住微微發愣,因爲宋蘆很清楚的記得,歐氏的兩險一金是出了名的,當時自己還在宋氏的時候還以歐氏的做法爲風尚,因爲只有掌控了工人對自己的忠心,那麼企業纔會有更加長遠的發展。 宋北詫異的想,如今自己到了歐氏工作竟然有人告訴自己工人根本就沒有保險?這個消息未免也太過勁爆了吧……… 宋蘆挑眉看著那個女人,緊緊皺著的眉頭帶著看不真切的情緒,可是眸子裡的幽深讓人明白,此時的宋北心情並不會很好。 宋蘆微微頓了頓,有些艱難的開口說:“那你找過負責工人保險這一塊呢主管嗎?會不會是信息登記的時候漏了還是出現了什麼登記錯誤的問題,所以才導致最後你的保險沒有報上去呢?” “呵呵,少奶奶,不是我一個人的保險沒有,而是我們所有的工人都沒有,您知道嗎?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沒有一個人有。” 聞言宋蘆的瞳孔控制不住的一縮,擡頭看了看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圍到了自己身邊的工人,心裡猛地咯噔一下,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女人看到宋蘆的沉默自顧自的接著說:“我去問了自己沒有保險之後心裡就有了疑惑,可是主管推三推四的不肯告訴我爲什麼自己沒有保險,然後我姐姐也生病了,就發現我姐姐也沒有保險。” 黑臉的女人聽到自己的妹妹提起自己,怯怯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宋蘆,走到了妹妹的身邊伸手扶住妹妹單薄的身子,目光閃爍的看著宋蘆。 宋蘆頓了頓,語氣帶著難以掩飾的乾澀,目光定定的看著那個女人,似喃喃自語,又似低低的詢問:“你們,有多少人沒有保險?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沒有的?” 這時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從人羣中走了出來,額頭上有一個可怖的傷口,也許在男
人不知道的時候,還在不斷的滲出豔麗的鮮血,白色的紗布被浸溼,帶著滲人的血腥氣息。 宋蘆看著他額頭上的傷口有些詫異,然後就看到男人直接走到那個生病的女人身後用帶著粗糙的繭子的大手將女人微微顫抖的身子扶住,渾濁的眸子看著宋蘆,語氣中夾雜著明顯的憤恨,讓宋蘆微微失神。 “我們就沒有一個人是有保險的你知道嗎?我們每個月都從工資裡分出一部分來上繳保險,可是事實呢?我們整個工廠的人就沒有一個人有所謂的保險!” 男人似乎情緒太過激動,佈滿溝壑的臉上出現了不正常的潮紅,胸口劇烈的收縮後發出聲聲咳嗽,就像是要把內臟都給咳出來一樣的用力。 男人扶著的女人急忙伸手在男人的胸口上輕輕的按了按,然後從隨身的包裡掏出藥來塞到了男人的嘴裡,然後有些愧疚的看著宋蘆,面色微微發紅。 “你們找過主管嗎?這個問題你們有人反映過嗎?”宋蘆皺著眉輕問,可是此時宋蘆的語氣裡已經帶上了一絲嚴厲的聲色,讓人微微心悸。 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一樣,剛剛止住劇烈咳嗽的男人呵呵大笑,然後在宋蘆的驚訝目光的注視下伸出自己滄桑的大手指著自己額頭上還在浸血的傷口,似自嘲,又似憤恨,可是宋蘆無法忽視語氣中夾雜著的悲涼和苦澀,安靜的聽著。 “找主管?這就是主管給我的答案!這傷口就是主管給我的答案!” 男人身旁的女人急忙伸手去安撫男人的情緒,顧不上去看宋蘆的神色,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在男人的話語剛剛落地的時候宋蘆一向愛笑和煦的臉上就瞬間佈滿了陰沉,眸子裡也閃爍著幽暗的光芒,全身都散發出一股濃濃的寒意。 “笑話!難不成主管還能打你不成!你最好給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給我說清楚!這樣不清不楚的說法還要不要我給你們做主了!誰有委屈誰都給我說出來!藏著掖著算什麼事!” 宋蘆突然就變得聲色俱厲的樣子讓人感到極其的詫異,可是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讓人在無形間相信,宋蘆有這個幫助自己的能力,所以紛紛開始有人說話,原本沉悶的倉庫裡變得陰沉嘲雜。 “我們沒有籤合同時說的兩險一金,而且因爲和歐氏簽訂了合同我們自己想要出去換一家有保險的工廠工作都不行,因爲我們支付不起那可怕的違約金。” “其實我們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法律,可是我們也知道,說好的有保險在工作了以後就沒有是不對的啊。” “加班啥的根本就沒有加班費,而且我們的工資還老是拖欠不按時發放,有時還會出現工資少了的情況,可是主管就是說是對的,我們都是農民哪能找到什麼人理論呢?” “還有就是原本我們住的宿舍是新的那個樓,可是爲什麼後來要讓我們
全部都搬到破舊的板棚裡去住!那棚子漏水停電根本就沒法住啊!” “對呀對呀!說什麼宿舍裝修暫時住著,可是後來我去看了宿舍根本就沒有裝修,而是被人租出去給別人住了,這不是騙我們嘛!少奶奶你可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聽著衆人的說法,宋蘆的心瞬間就變得陰沉無比,連帶著目光也帶上了駭人的寒意。周圍的人看到宋蘆突變的神色有些後怕的拽住了自己破舊的衣角,有些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 也有人抱著死就死的態度擡著頭死死的看著宋蘆,可是緊緊握成一個拳頭的手卻暴露了緊張忐忑的心情,氣氛一時變得尷尬沉悶。 宋蘆收斂好自己心底不斷翻涌著的驚濤駭浪,定了定目光看著自己跟前站著的一對相互攙扶著的男女,對著那個男人微微擡了擡下巴,清冽帶著寒意的嗓音緩聲說:“你來說,你是怎麼回事?額頭上的傷,怎麼來的。” 男人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拳頭,咬咬牙對著宋蘆說:“我的傷就是那個主管打的!我去找他理論我們爲什麼沒有保險,一言不合他就拿起桌子上的菸灰缸砸的。” “我的工資已經拖欠了三個月的了,因爲我老婆生病了急需要很多錢,孩子又要上學,我沒有辦法就只能去找主管討要工資,可是不但沒有要到工資,還被砸了個滿頭鮮血。” 說著男人自嘲的笑了笑,可是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的動作卻暴露了心裡的憤恨和痛苦,壓抑的聲調裡的微微顫抖更是夾雜著無數的無奈和苦痛。 “三個月前剛剛發現自己沒有保險的時候,我們就去找主管問了,說保險還在辦沒有下來,可是後來主管就沒有了消息,我們只能找到他的助理找不到他本人。” “助理說自己沒有能力辦這件事,所以就一拖再拖沒有得到處理,我老婆也因爲支付不起醫院的費用而從醫院裡出來工作,直到那天我找到主管,然後被砸了一菸灰缸,我才明白,什麼保險在辦理都是假的。” “聽說歐氏的待遇很好,對工人也不錯。所以我和老婆纔會從原來的工廠來到這裡工作,可是因爲不懂簽了合同導致如今哪怕是想要離開都沒有工廠願意再接收我們,所以沒有辦法只能在這裡繼續工作。” “宿舍的事更是過分,我們住的那個就不能叫做房子你知道嗎?就是農村的牲口住的地方也比那個棚子好太多,可是因爲沒有辦法,我們只能忍受。” “我們知道你是歐氏的二少奶奶,也知道二少爺是一個對工人有善心的好人,所以就有了想要利用你讓你幫助我們的想法,可是我們都是被逼無奈的,最初的方法不對,還希望您能不予以計較。” 男人眼裡的無奈夾雜著太多宋蘆之前的難以想象的傷痛,眼裡破碎的希望刺激著宋蘆的心,讓宋蘆的胸口發悶,微微發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