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東城門附近一個很不起眼的小茶樓裡，老富貴帶著李壺與錢小貴二人在二樓一個臨窗的包間裡靜候。
老富貴兒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翹著二郎腿，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在他的面前擺著一壺?zé)岵瑁璞e冒著新茶的香氣。
李壺與錢小錢挺直身形立在他的身後，面容肅穆，目不斜視，顯得很是莊重。
“這戶部的人手腳就是麻利，老爺纔將承德茶的配方交給他們月餘，他們就已經(jīng)把這種新茶推行得舉國皆是，現(xiàn)在連這麼不起眼的一處小茶樓裡都能有供應(yīng)得起，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以往可沒見他們辦事這麼勤快過！”
聞著茶香，老富貴兒忍不住出聲吐槽，心裡那叫一個疼，原本這都應(yīng)該是他們李府的財源，現(xiàn)在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貫貫錢全都流入到了戶部的庫房。
這叫什麼事兒，他們自家養(yǎng)的雞，結(jié)果卻被別人抱回家裡下蛋，還有天理麼？
“這也就是爲(wèi)了老爺，否則的話老朽絕對不會這麼便宜了戶部那幫人！”
看出老富貴兒的不痛快，李壺輕聲勸道：“破財免災(zāi)，老管家還是當(dāng)看開一些。”
“承德茶確實(shí)是一條來錢的門路，聽說朝廷靠著這樁生意，僅用了一個月的功夫就集齊了數(shù)百萬貫的賑款，直接拯救了西北十餘郡，上百萬人。可是錢財再多，也比不過家宅安寧，少主平安不是。”
冒充皇室血脈可是大罪，一個搞不好可能就會掉了腦袋，拿出承德茶來換一條性命，值。
至於李豐滿的身份是真是假，李壺與錢小貴其實(shí)也有些含糊，畢竟這半年以來他們少主前後的變化實(shí)在是太大，初到涪川的時候，他們不是也一樣差點(diǎn)兒就沒認(rèn)出來嗎？
不過，老富貴兒一直都跟在廢太子的身邊，廢太子有沒有被人假冒，只有他最爲(wèi)清楚。
既然老富貴兒一直鐵了心地跟跟隨李豐，他們也只當(dāng)李豐就是他們以前的主子，畢竟這幾個月在涪川他們相處得還算不錯，現(xiàn)在的少主，要比以前更讓他們信服。
“話是不錯，老爺?shù)陌参４_實(shí)比什麼都重要。”
老富貴兒捂著胸口，一臉肉疼：“可是老朽只要一想到這麼一座金山就這樣白白流走，心裡就疼得厲害。咱們現(xiàn)在初到長安，哪哪都需要錢，你沒看我現(xiàn)在愁得頭髮都白了嗎？”
李壺輕輕撇嘴，你的頭髮早就白了好嗎？
啪啪啪！
外面有人敲門，李壺與錢小錢連忙站直身形，恢復(fù)之前的肅穆姿態(tài)。老富貴兒也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盯著房門處，淡聲道：“進(jìn)來吧！”
吱啞一聲，房門被推開，一個身材相當(dāng)富態(tài)的年輕人面上帶著笑意從門口處走來，看到屋裡的三人，目光直接就移到了坐在主位的老富貴兒身上。
“小子崔志，這裡有禮了！”衝著老富貴兒拱手一禮，道：“想來這位老先生就是當(dāng)年東宮主管事富貴大人了吧？”
一口被人叫破了身份，老富貴兒並不覺著意外，相當(dāng)年他在長安城雖然並不怎麼顯眼，但是因爲(wèi)一直呆在太子的身邊，倒是也有不少人都認(rèn)得他。
七宗五姓可是傳承了數(shù)百年豪門大族，如果這點(diǎn)兒消息都打聽不到的話，那倒是真的要讓人意外了。
“崔公子有禮。”看崔志的穿戴，應(yīng)該是崔府裡的某位公子，老富貴兒衝其輕拱了拱手，淡聲道：“當(dāng)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現(xiàn)在小老兒就只是李府的一名普通管家罷了。”
說著，老富貴兒衝崔志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他在對面坐下。
崔志一笑，提擺上前落座，同時出聲告罪道：“小子失言了，望老管家不要介意。不過對於老管家的過往與忠心，小子可是由衷的欽佩。”
“崔公子過譽(yù)了，小老兒受之不起。”
“錢帶來了嗎？”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老富貴兒不想跟他墨跡，直接出聲詢問。
崔志道：“老管家說笑了，五百萬貫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堆在一起，就是一百間房也不見得能裝得下，小子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帶得過來啊。”
老富貴兒倒不覺意外，神情還算淡定。
不過站在他身後的李壺與錢小貴卻是心頭一跳，腳都有些發(fā)軟，什麼玩意兒？五百萬貫是什麼鬼？
來前兒老管家可沒告訴他們這次是來談這麼大一筆生意的，五百萬貫啊，他們縱是在東宮的時候也不曾見過這麼多錢啊！
五百萬貫最，崔志說的一百間房子可能有些誇張，但是裝滿十間二十間房那可是妥妥的。
“所以呢，你們崔家準(zhǔn)備如何支付這筆錢？”
老富貴兒淡然地看著崔志：“我家老爺現(xiàn)在已入大理寺，留給你們準(zhǔn)備的時間可不多了。最多到明日，皇上必然會召見並赦免我家老爺，一但錯過了這個時間，之前你們與我家老爺所談的一切條件，將全部作廢。”
崔志忙接聲道：“老管家別急啊，我崔氏最重信譽(yù)，之前的條件肯定會一一兌現(xiàn)。”
“錢呢，早在昨日就已然籌齊，現(xiàn)在就在這長安城中，存放的位置老管家當(dāng)也不會陌生，就在通匯邸店，你們?nèi)粲袝r間，隨時都能去取。”
“通匯邸店？”老富貴兒眉頭一挑，“你們倒是挑了個好地方，契約文書呢，直接交給老夫便好！”
崔志說得不錯，這個通匯邸店老富貴兒還真是熟得不能再熟，當(dāng)初李承乾從一些地方官員手裡收到的財物有一多半都是暫存在此處，憑條兌取。
這通匯邸店是長安城最大最有名的兩家邸店之一，存取貨物，供貨錢款，信譽(yù)第一，而且只認(rèn)契約不認(rèn)人，是各方商家進(jìn)行大宗交易的不二之選。
崔志選的這個地方不是不好，相反還能省去老富貴兒很多的麻煩。唯一讓老富貴兒感覺有些忌憚的是，這家通匯邸店的幕後東家，是他們家老爺?shù)挠H孃舅，長孫無忌。
若是事情泄露，被長孫無忌知道了他們與崔氏的這筆交易，少不得又會多有一番波折。
崔志聞言，從袖筒裡掏出一份暗金色的硬氏文書，伸手向老富貴兒遞出，同時出聲提醒道：“老管家，如果收了錢，最後事卻沒有辦成，會有什麼樣的結(jié)果，您應(yīng)該不會不清楚吧？”
“放心，我家老爺素來一言九鼎，答應(yīng)你們的事情一定會做到。”老富貴兒不動聲色地將文書接過，淡聲道：“這天間誰不知道，你們七宗大族最是不能得罪，我家老爺也是因爲(wèi)不想樹敵，所以纔沒有在一開始之前就拒絕了你崔家的要求。”
“如此的話那是再好不過。”崔志笑道：“這幾天崔某會一直呆在長安城中，靜候佳音。”
說完，崔志拱手告辭離開，五百萬貫的錢財說送就送，似乎是真的一點(diǎn)兒也不怕這些錢會打了水漂。
正如老富貴兒剛纔所言，崔志也堅信，這個世上敢坑他們崔氏一族錢財?shù)膫砘铮€沒有打孃胎裡生出來呢。如果李豐膽敢違約，他們有的是辦法來收回這些錢財。
目送崔志離開，老富貴兒打開手中的文書看了一眼，然後隨手將文遞給身後的李壺，“收好了，一會你親自去匯通邸店查驗一下，看看裡面是不是真有五百萬貫的財物！”
五百萬貫不是小數(shù)，不可能全部都是銅錢，這其中絹帛之物當(dāng)佔(zhàn)大半，派人去查驗一下，以防崔氏耍詐。
李壺激動地接過文書，這可是價值五百萬貫的寶貝，他這輩子還從來都沒有親手經(jīng)過這麼多錢呢！
聽到老富貴兒的吩咐，李壺連連點(diǎn)頭：“好好，老管家放心，屬下這就過去！”
“著什麼急！”老富貴兒斥了他一句，“這纔是第一家，且先候著，待所有的人全都見過了，你再去不遲！”
“竟然還有？！”李壺驚詫不已，“少主這是要做什麼生意，有這麼多買家嗎？”
錢小貴剛還在爲(wèi)沒有接到查錢的美差遺憾不已，現(xiàn)在一聽還有，瞬時就激動了起來，“老管家，大茶壺查一家就夠了，剩下的這些讓小人來查如何？我爹以前可是帳房先生，我的術(shù)算之術(shù)乃是家傳！”
“滾蛋，前天你還報怨說你爹大字不識一個，怎麼今天就又成了帳房先生了？”李壺氣惱地踹了錢小貴一腳，這小子竟然敢搶他的差事，還反了他的！
老富貴兒一瞪眼：“行了！別再吵吵了，實(shí)話告訴你們，這一次要跟老爺做生意的一共有七家，每一家應(yīng)該都是五百萬貫的本錢，你們要是不嫌累的話，大可以每一筆錢都去查驗一遍！”
吧嗒！
這是下巴落在了地上的聲音，摔得稀碎，李壺與錢小貴同時閉上了嘴吧，不敢置信地擡頭向老富貴兒看來。
這老爺子不會是在說笑吧？
五百萬貫，還七家，加起來的話那豈不就是三千五百萬貫？！
方纔不是還叫窮來著，怎麼這錢說來就來了，而且還來得這麼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