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走出來的母子,叫安澄沒辦法不目瞪口呆。
女主人果然是個東方女子,正是她在照片裡見過的第三位受害者江寧。江寧手上拖著的小男孩,七八歲的模樣,白膚、金髮、碧眼,雖然早已經(jīng)不復(fù)記憶裡襁褓裡小小嬰兒的模樣,可是此時的他看上去,卻已經(jīng)有了幾分當(dāng)年他母親的模樣。
所以安澄還是認(rèn)出來了,這男孩兒就是當(dāng)年的那個小嬰兒。
只是沒想到,他身邊拖著他手的,卻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那位女主人。
安澄雖然直覺已經(jīng)知道這個家庭發(fā)生了變故,不過還是善意地希望不是,所以她遲疑了下問:“請問您是這裡的女主人?”
江寧溫柔地微笑:“是啊。請問您是哪位?有事麼?償”
安澄使了個小心眼兒:“……我想我可能是找錯地址了。請問這裡不是華敦道32棟?”
江寧沒有透露出一點不耐煩,依舊笑意柔軟:“沒有錯,正是這裡。您怎麼會覺得找錯了呢?”
安澄深吸一口氣:“我?guī)啄昵霸?jīng)拜訪過這裡的女主人……可是看樣子,我想他們是搬走了。”
江寧微微揚(yáng)眉,這才垂下頸子去,只看向那個小男孩兒:“原來是這樣。其實您沒找錯,這裡的女主人原來的確不是我,我是兩年前才與丈夫結(jié)婚。如果是那位的故人的話,好遺憾您來晚了一步。”
這個晚上安澄想找人喝酒。
吉米有私事,她不便打擾,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酒吧裡將通訊錄翻過來又翻過去。能一起喝一杯的人是不少,可是能安全地陪她一起聊聊案情的人卻不多。
懂案子,也懂她的人,就更不多了。
她的手指還是在湯燕卿的名字上停住了。
想起這個人來她就恨。好歹這個死人還是她的“正牌男朋友”啊,可是這個死人竟然說將她冷落到一邊就冷落了,以前兩人還能假門假事兒的每週約會一次呢,可是這幾個月來約會什麼的都成了泡影。她第一回被放鴿子,忍了;第二回她再忍他纔怪,於是約會什麼的自然就也都成了空談。
有回她納悶兒給他打過電話去,大中午的他竟然敢在電話那端給她呵欠連天!
彼時她誤會了,以爲(wèi)那小子閒極無聊染上毒癮了呢,她擔(dān)心他就非抓著他刨根問底,用盡各種威脅的口吻。
最後那小子不是害怕了,只是有點被她問煩了,纔不情不願地說“連夜上網(wǎng)罷了”。
在安澄的認(rèn)知裡,半大的毛頭小子沒有沒犯過網(wǎng)癮的。安澄也沒多想,只以爲(wèi)他也是跟別人一樣,都是迷上大型網(wǎng)遊了呢。安澄彼時還笑話他來著,說:“您都這麼大了,纔想起來犯網(wǎng)癮。您老可真是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哈。”
湯燕卿那小子在電話那端估計嘴都在發(fā)苦,可是忍住了,只哼了聲說:“還不是有女朋友跟沒有一個樣鬧的。我寂寞如雪呀。”
他一這麼說,安澄雖然知道他不是認(rèn)真的,可是也覺得心底下挺愧得慌的,便放了他,沒再打破砂鍋問到底。
都好幾個月了,憑那小子的智商,什麼大型遊戲也該玩兒通關(guān)好幾個來回了吧。所以她現(xiàn)在找他,他也還是有時間出來喝一杯的吧?
安澄按下?lián)艹鲦I去,耐心地聽電話響了半晌……那死小子竟然都沒接聽。
安澄惱得抓心撓肝,便發(fā)短信過去:“狗P男朋友,老子要休了你!”
將電話索性也關(guān)了靜音,丟進(jìn)包包裡去,自己轉(zhuǎn)過身去喝酒。
怎麼啦,現(xiàn)在憑她的身段兒,單獨坐在夜色裡喝酒的模樣,也足夠招蜂引蝶了。如果實在寂寞了,就接受個坐過來的帥哥唄。喝一杯,聊聊天神馬的,還是沒有問題的。
說來也巧,她仰頭喝酒的當(dāng)兒,眼角餘光裡果然一暗。是有人不請自來,坐在了她身邊的高腳椅上。
安澄也沒急著細(xì)看,只是慢條斯理喝完自己的酒。
自己坐過來的男人,她其實也沒什麼好奇。喝完酒後再看也不遲。順眼的就聊兩句,不順眼的就委婉說抱歉就罷了。
可是那人難得也似乎很好的涵養(yǎng),坐下來之後沒搶著出聲,也沒伸手過來拍拍打打。只是那麼安靜地坐著,就像在她身旁落下的一抹墨影。
還好,這個人的存在感讓她覺得還算舒服。
放下酒杯,她才轉(zhuǎn)過頭去。
目光與身影乍然相撞,她便心頭一驚,有些慌亂地瞇了瞇眼睛。
“什麼風(fēng)把湯律師吹來的?!”
冤家路窄,不想見的人莫名其妙偏偏出現(xiàn)在了眼前。
“春風(fēng)。”
“春風(fēng)?”她險些嗆住:“這才年末,數(shù)九寒天,哪兒來的春風(fēng)?”
他都沒急著回頭,也自顧要了杯酒,不緊不慢地淺啜了一口,這才清傲地歪頭瞥她一眼:“你說呢?”
這個,天殺的!安澄終於成功被嗆住,趕緊捂住嘴別開頭去。
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她恨恨盯住他:“春風(fēng)不識趣,可是也還不至於無聊到跟蹤人。”
他面無表情,修長的指尖只沿著玻璃杯的菱形刻花滑動。
“我以爲(wèi)酒吧是公共場所,不經(jīng)你允許,我也能來。”
安澄小心咬住嘴脣。跟這個人,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就說得明白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酒吧這麼大,畢竟我身邊的空位置只有這麼一個。湯律師爲(wèi)什麼別的座位不選,偏偏坐在這個位置上?”
他喝了酒,可是眸子依舊修長清冽。
“就算是你身旁的位置,可依舊是公共場所,難道不是麼?”
安澄覺著頭疼。
趕緊擺擺手:“算了,當(dāng)我沒問。” . тt kán. ¢ 〇
“可惜,你問過了。發(fā)生過的事實,憑什麼就要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
他這是沒完了是麼?
安澄瞪住他:“那你想怎麼樣?”
他目光淺淺滑過她的臉,落回暗光流溢的吧檯:“既然這裡是酒吧,爲(wèi)什麼就不能跟這裡所有人一樣,我們兩個安安靜靜喝杯酒,輕鬆地聊會兒天?”
這話說得安澄心下也是難過。是啊,回想起來認(rèn)識他這麼多年,可是兩人竟然似乎真的沒有機(jī)會這樣一起出來,簡單地喝杯酒,聊聊天。
總是吵,總是爭,總是莫名其妙的——焦慮不安。
安澄別開頭去,“那不如說說,湯律師大駕今晚是怎麼這麼巧合地也到了這間小酒吧,就駕臨在我身邊這個位置上吧。”
聊就聊唄。也總要學(xué)著與他和平相處,是不是?畢竟都在這個世上生活著,畢竟都在律師這個圈子裡,誰總是學(xué)不會淡漠相處,誰就是輸了。
他哼了一聲,點頭叫酒保:“紳士的基本禮儀:先給一起聊天的女士點一杯酒。就來她剛喝過的那種。”
安澄急忙蓋住杯口:“謝了!不過,我不想喝了。”
酒保託著酒瓶停在空中,納悶兒地瞄了兩人一眼。
他面上依舊平淡如水:“怎麼,是很怕在我身邊喝醉了?”
“我有什麼好怕的?”她不想上當(dāng),可還是下意識地受不了他激將。
湯燕犀朝酒保努了努嘴。酒保將酒瓶又伸過來,安澄只好尷尬地收回手。
酒水妥帖地注入杯子裡,映著吧檯凳,光色迷離。
他這才滿意地回答前一個問題:“……當(dāng)然是看見了湯燕七的電話纔來的。”
安澄正喝酒呢,好懸噴出來。
“湯燕七的電話,你怎麼看見了?我纔不信他能讓手機(jī)被你拿到!”
他面上依舊銀輝清淡:“很簡單,我只給他植入一個小小軟件,根本就不用去動他的手機(jī)。”
她真是驚了。以爲(wèi)兩兄弟都長大了,所以再不像小時候爭鬥的那麼幼稚了,可是看樣子根本不是不爭了,反而是爭鬥的手段升級了!
“湯燕犀,我真沒想到你這麼卑鄙!”她咬牙低吼出來,然後趕緊狠狠灌一口酒:“當(dāng)然,我這是替湯燕七說的!”
“有什麼值得你替他擔(dān)心的?”他也沒動氣,依舊淡淡瞥來:“我植入的程序只是特定用途。一不看他相冊,二不關(guān)注他通訊記錄。我的軟件只是針對一個號碼。”
安澄心下咯噔一聲:“天殺的,我的號碼?”
“哦,”他淡淡瞟她一眼,竟然帶著一臉的天經(jīng)地義:“我當(dāng)然需要知道,你什麼時候給他打電話,以及都跟他說了什麼。”
安澄狠狠攥緊了酒杯。
---題外話---第二更早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