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未等待太久。
數個呼吸後，天地間的大氣彷彿開水一樣沸騰起來。
大地也開始劇烈顫動。
像是有什麼大恐怖撕開了地獄，從地下歸來。
咔嘣——
一道空間壁壘撕裂的巨響傳來。
天遺城舊址旁，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虛無裂縫。
一位看上去八十餘歲，皮膚略黑，臉頰無肉的鷹鉤鼻老者自虛無裡衝了回來。
一條巨大的觸手與他擦肩而過，差點就將他給捲住。
好在裂縫及時合上，將其困在了虛無裡。
眼前的老者，就是慈心賢者。
察覺到天遺城的陣法有變，他毫不猶豫的捨棄了天州的戰場，置幾位賢者於危險中不顧，直接撕開空間壁壘趕回來。
沒想到橫渡虛無時遭遇了度厄黑蓮，險些葬送其口。
來不及思索那是什麼，他急忙望向自己視若命根的天遺城。
然而，看到的是一片巨大無比的巖漿天坑。
一些尚未融化的天遺城建築在巖漿裡上下浮沉，靜靜訴說著天遺城的去向。
他呆愣了片刻，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怎麼會這樣？”
“我的信徒們呢？他們都沒事吧？”
這時，他感應到了什麼。
側頭望去，一襲負手而立的黑衣少年映入眼眸。
他深陷的眼窩裡，立刻燃起怒火：“江凡？是你！”
“你把我的信徒都怎樣了？”
江凡漫不經心的撣了撣衣袍上一點半巨人的血漬，道：“你說哪一部分？”
“那羣放巨人王主力去混元州，還攻打西大陸的畜生信徒，我已經全殺了。”
什麼？
慈心賢者渾身劇顫獨屬於賢者的浩瀚天威爆發開來，震得整個天地都地動山搖。
萬物皆在這股氣息之下臣服戰慄，彷彿生命已處在了毀滅邊緣。
賢者一怒，萬物寂滅。
各州大酒祭一出手掃滅無數遠古巨人就是對賢者實力的最好描述。
賢者之下皆螻蟻。
天人五衰和凡人，對賢者沒有任何區別。
江凡腳下的大地無法承受賢者之威，咔擦一聲震裂開。
但他仍然巋然不動。
體內涌出一陣陣的五彩霞光，輕易將慈心賢者的威壓抵擋住。
慈心賢者雙目泛紅，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培育出來的金身境信徒啊。
數量足有兩千只，是他功德的最大來源！
江凡居然全殺了！
“小畜生！！！”慈心賢者如積壓已久的火山，爆發出了驚天的怒吼。
但他沒有立刻動手，需要先問出天遺城的居民在哪。
這十萬居民纔是他的根。
只要他們還在，以後仍然能夠源源不斷培育出金身境、法相境半巨人來。
他強忍著洶涌的殺意，道：“天遺城的居民，你弄哪去了？”
“交出來！！！”
江凡神色淡淡，道：“他們吶……”
“我也送去地獄了，一個沒留。”
“你現在去巖漿裡撈一撈，興許還能撈出一點殘骸。”
慈心賢者倒吸涼氣！
那可是十萬半巨人，不是幾個，幾百個，幾千個，是十萬吶！
江凡一個都沒放過，全都殺光了？
“我不信，你做得出這麼歹毒的事來。”
慈心賢者低頭望著腳下的巨大巖漿湖，手掌一按，巖漿立刻翻涌起來。
沉在底部的東西，全都翻到了表面。
數以千計，不，是數以萬計的半巨人獨有的大型骨架翻涌了上來。
慈心賢者眼神瞬間失去了焦距，視線一片發黑。
真的全在裡面了！
就連一個種都沒給他留！
他是所有賢者裡最讓人羨慕的。
因爲，他的信徒最爲忠實！
別看只有十萬半巨人，但他們不相信別的賢者，只相信慈心賢者。
他們凝聚的功德，比別的賢者信徒功德多得多。
如果不出意外，他會是所有賢者裡，最先進階二災賢者境的。
隨著半巨人規模越來越大，以後也會是最先進階三災賢者境的。
如果半巨人佔據半壁中土，他達到聖境也不是沒可能。
但，一切都結束了！
江凡把他們全都殺光了！
他的賢者之位，是源自於半巨人們，如今半巨人沒了，他無法像別的賢者一樣，更換一批信徒。
他的長生路就此定格了。
他憤怒，竭斯底裡的憤怒，難以遏制的憤怒！
如果是某位賢者打斷了他的長生之路，他自認技不如人。
但，他是被一位化神境，被一隻螻蟻掐滅了長生路！
這讓他無與倫比的憤怒。
“江！！！凡！！！”
慈心賢者雙目血紅，彷彿被徹底激怒的吞天猛獸，暴怒的注視著他。
吼聲掀翻了大地，裸露出了地下的巖漿層。
剎那間，萬里方圓的大地，化作了望不到的巖漿。
赤紅的巖漿，映照天幕，將天地間渲染的一片暗紅。
彷彿人間煉獄。
而這，僅僅是他的一聲怒吼而已。
江凡依舊巋然不動，身前多了一面玉質的盾牌，將吼聲中蘊含的威壓抵擋在外。
同時，胸口處還有一片殘破的金色羽毛，不斷髮著光。
他也注視著慈心賢者，感受著他天威般的強大，眼神越發凌厲：
“這麼強大的力量，既不去天外斬滅萬惡之源，也不幫助中土力挽狂瀾。”
“全留著保護禍害中土的畜生！”
“你配不上這一身力量也配不上賢者之位！”
江凡渾身氣機翻涌，衣袍鼓盪，雙手抱拳，遙遙喝道：
“太倉大州江凡，請慈心賢者退位讓賢！”
朗朗喝聲，迴盪在萬古的大地上。
他一介化神，喊出了萬古未有的石破天驚之言！
請賢者退位！！！
這聲吶喊，傳遍八方。
正在清理戰場的羣星山門人們，齊齊仰頭望向天幕，視線模糊。
終於有人喊出了歸墟州人族的千年心酸史。
他們的故土，被強行劃走一半。
他們的繁華，被半巨人肆意劫掠。
他們的女人，被半巨人抓走侮辱。
他們的反抗之士，被半巨人屠戮。
他們不能報復，還要委曲求全和半巨人和睦相處。
爲什麼？
因爲半巨人們有一個賢者袒護，他一次又一次給人族施壓，讓他們忍讓，讓他們包容，讓他們不要計較。
卻從不約束半巨人們的暴行！
這種人，也配稱得上一聲賢者嗎？
如今，終於有人替他們喊出了心聲。
慈心，不配爲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