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wèi)什麼宮婦又來了!”
楊慧被叫來的時候,正在暢想那三個賤婢在月底考試被踢出去後,自己的好日子。
剛暢想沒多久,就被叫來前廳,說皇帝又派宮婦來了。
“這要問你!”定安公夫人亦是一臉焦躁,咬牙低聲,“你在國學(xué)院又幹什麼了!”
她什麼都沒幹啊,楊慧氣得瞪眼,一眼看到已經(jīng)被喚來站在廳內(nèi)的那兩人……
“是她們!”楊慧喊道,“是她們乾的!”
定安公重重地咳嗽一聲:“住口!”
楊慧纔不怕父親,還要繼續(xù)喊,但廳內(nèi)站著的一個宮婦沉著臉看過來。
“楊小姐稍等。”她說,“請等我做完陛下的交待後,您再說話。”
楊慧瞬間不敢說話了。
定安公夫人瞪了她一眼,又將她推過來。
宮婦又笑了笑,看著楊慧:“不過楊小姐不用擔(dān)心,這次不是來教導(dǎo)你們禮儀的,不耽擱你們休息和上學(xué)。”
楊慧被母親擰著胳膊沒敢說話,低著頭咬著嘴脣站過來。
“聖上對楊家小姐有話說。”宮婦肅容說。
廳內(nèi)的定安公夫婦忙俯身施禮,因爲(wèi)不是正式的聖旨,話也不是給他們的,不用下跪接旨。
楊家小姐們則齊齊跪下“臣女謹(jǐn)聽聖訓(xùn)”
宮婦垂目看著她們:“把手伸出來。”
三人將雙手舉起。
站在宮婦身後的三個內(nèi)侍走過來,拿出一塊板子,分別對著三人的手重重打下去。
楊慧猝不及防發(fā)出一聲尖叫。
柳蟬低呼一聲,但旋即咬緊了牙。
莫箏倒是沒有太大反應(yīng),低著頭任憑木板打在手心。
伴著啪啪啪的擊打聲,宮婦的聲音響亮。
“朕讓你們當(dāng)侍讀,侍的是讀書,好好讀書,別辱沒了讀書兩字。”
……
…….
宮婦離開了,楊慧的哭聲響徹廳堂。
定安公夫人攬著她,指揮著身邊圍著的婢女們擦藥吹撫,連聲安慰。
“不痛不痛。”
“只有十下,那些內(nèi)侍都是會用巧勁,沒有流血破皮。”
楊慧將手猛地一舉哭著喊“都腫了腫了腫了!”
定安公夫人忙拉住“好好別動別動。”又催促婢女們“快些冰敷”
莫箏和柳蟬沒有哭喊。
莫箏捧著柳蟬的手,關(guān)切問“還好吧?”
柳蟬點點頭:“沒事。”又抿嘴一笑,“小時候我經(jīng)常被打手板。”但說著話眼圈還是紅了,“但,是我讀書沒讀好被打,從未這樣無緣無故……”
“什麼無緣無故!”定安公在廳內(nèi)來回踱步,聽到這裡,怒聲喝道,“你們兩個到底做了什麼惹到陛下?”
“舅父。”莫箏對他說,“或許不是我們?nèi)堑奖菹拢枪魅堑奖菹铝恕!?
什麼?定安公皺眉。
“就是因爲(wèi)你們!”楊慧舉著雙手站起來,恨恨看著兩人,“誰讓你們諂媚鄔陽公主和南宮公主,幫她們作弊,被平成公主告了吧,陛下生氣了吧。”
說到這裡再次放聲哀哭。
“關(guān)我什麼事啊,跟我沒關(guān)係啊,爲(wèi)什麼連我一起打。”
定安公夫人忙摟住她“乖兒不哭”
定安公大概明白了,皺眉看著莫箏柳蟬兩人。
“你們糊塗啊。”
“讓你們當(dāng)侍讀,是皇帝皇后賜予鄔陽公主和南宮公主的體面,也是給你們的體面,你們怎麼能去幫著鄔陽公主和南宮公主?”
“雖然名義上是她們的侍讀,但要跟阿慧一樣,把平成公主放在第一位!那纔是帝后的掌上明珠!”
說到這裡視線落在莫箏身上,又惱火。“皇后本來就不喜歡你——”
原本垂著視線聽的莫箏擡起頭:“皇后爲(wèi)什麼不喜歡我?”
定安公臉色一僵,旋即豎眉喝道:“……哪有什麼爲(wèi)什麼,你想想,原本只有她女兒侍讀,爲(wèi)了解決你們的身份,我又再三請求,陛下讓你們當(dāng)了另外兩位公主的侍讀,她,她怎麼能喜歡你們——”
“只因爲(wèi)這個?皇后是一國之母,公主們都稱呼她爲(wèi)母后,應(yīng)當(dāng)視若己出——”莫箏不解地問。
定安公夫人再也聽不下去了,喝斥:“你還敢議論皇后!就是知道你們沒規(guī)矩,膽大妄爲(wèi),皇后纔不喜歡你們。”
說著又狠狠瞪了定安公一眼,說話注意點!別把真心話說出來!
定安公僵著臉跟著點頭:“沒錯,就是你這性子,皇后也好,陛下也好,怎能喜歡?”
莫箏哦了聲垂下視線沒有再說話。
柳蟬則聽得眼圈更紅了,擡腳就向外走:“我要去找我爹,公主搶了我的問題,我反而要受罰,皇后皇帝還因此不喜歡我,我不懂這個道理……”
她說著眼淚啪嗒落下。
莫箏跟上她:“是我的錯,不該在平成公主喝止後,還忤逆她,是我累害柳小姐你受委屈,我去跟柳先生賠罪,然後我們?nèi)セ实刍屎蟾罢f個清楚明白!”
可不能讓那姓柳的老學(xué)究知道!
那老學(xué)究也是個不管不顧的,真敢鬧去見皇帝皇后!
可不能讓她去見皇帝皇后!
定安公忙降低聲音跟上勸“別別,這是小事,讓我來跟柳先生說……”
定安公夫人也鬆開了楊慧,疾步拉住莫箏:“別混鬧”“天晚了可不敢再出門”“這是陛下的聖訓(xùn)”“舅母會去跟陛下皇后解釋”“你放心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楊慧舉著手站在原地,看著父親對那兩人和顏悅色,母親甚至將那個楊落攬在懷裡柔聲細語,頓時覺得手更痛了,再次放聲大哭。
她怎麼這麼倒黴啊!
她明明是家裡人人都珍愛的珠寶,在京城也沒人敢欺負她,她生辰的時候皇帝還送過她禮物,皇帝很喜歡她。
怎麼突然一切都變了?
……
…….
“我看看。”
夜色沉沉,原本睡著的楊落穿著寢衣起身,捧著莫箏的手看。
當(dāng)天傍晚放學(xué),柳家?guī)熗胶蜅盥渚桶犭x定安公府,又回到巷子裡住。
雖然柳蟬被勸住沒有當(dāng)夜去找父親,但莫箏是關(guān)不住的。
夜色沉沉,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定安公府,來見楊落,將晚上發(fā)生的事告訴她。
楊落顧不上其他,立刻抓住她的手捧在眼前看。
莫箏看著楊落幾乎把眼睛貼到自己手上。
“無妨,其實就是做個樣子訓(xùn)誡。”她低聲笑說,又說,“幸好你及時搬走了,要不然說不定也要一起被打。”
楊落根本笑不出來,看著她紅腫的手心:“這叫做個樣子?這是真下了狠心真打了。”
如果真是做做樣子,打三下就夠了,竟然打了十下。
那麼點小事。
雖然沒有真打在她手上,但對她來說,這打的也是她。
皇帝,就這麼厭惡她這個楊家小姐嗎?
楊落的眼淚緩緩滑落。
“別哭了,真不疼。”莫箏說,“陛下這是擔(dān)心兩位公主被我們帶壞了,不好好讀書,走歪門邪道,雖然我們也是冤枉,但父母愛自己的孩子都不是不講道理,皇帝也不例外。”
說到這裡又一笑。
“而且皇后本就不喜歡我……”
楊落擡起頭問:“皇后?不喜歡?”
莫箏點點頭:“定安公脫口而出的,但我再問,他就不敢說了。”說著一笑,“應(yīng)該是怕背後嘀咕皇后,萬一被發(fā)現(xiàn),也要被打手板子吧。”
楊落沒有因爲(wèi)她這個笑話而笑,神情怔怔:“是啊,皇后必然是不喜歡……”
莫箏輕輕拍拍她的手:“別想了,你別擔(dān)心,伴君如伴虎,給公主當(dāng)侍讀難免遇到麻煩,我以後會小心提防,不被抓到錯處……”
“不,提防也沒用。”楊落喃喃說。
莫箏愣了下,又挑眉一笑:“楊小姐這是不相信我的本事?”
楊落看著她,夜燈昏昏,穿著男裝的做少年裝扮的眉眼帶著些許犀利。
“阿聲,你代我受罰不是因爲(wèi)你沒本事,是因爲(wèi)我的身世。”她輕聲說,“我有秘密瞞著你。”
今天的打也沒白打,不上藥也是對的,莫箏看著紅腫手心,再擡起頭眉眼無奈:“小姐,你又有秘密啊。”